正文  第十三章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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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风树吃了一惊。萧木客的脸色也变了。所有人都怔怔地望着冷无言。
    冷无言平静地抬起右手,风树这才注意到,大师姐的右手拎着一个人头。把人头举到师弟的脸前,冷无言淡淡道:“就是这个。”
    风树定了定神,仔细一看,冷无言手上提着的是一个水兵的头——跟之前那个水兵一样,双眼已经被剜去,空空的眼眶正对着风树。
    看清了冷无言手中的东西,萧木客立刻一把推开风树:“小心!别对着他的眼睛!”
    除了冷无言,众人闻言均是一惊。但过了一会儿,那个人头并不见任何动静。
    萧木客上前细细察看,只见人头表面盖着一层薄薄的霜。探手一摸,他发现这人头早已冻得僵硬。长出了口气,他转向风树:“幸亏这人头是被你大师姐捡到,如果是被别人……”
    风树不耐烦地打断了萧木客:“你白痴啊?别人见到一个人头不吓晕过去也得吓跑,谁会去捡?”
    萧木客淡淡道:“军人应该对人头司空见惯了吧。”
    风树扫了下在场的水兵,低声道:“他们,根本没打过仗。再说,鲁国还是用耳朵记军功,我平时打仗都不割头的。”
    春秋时代,作战是以割下来的俘虏耳朵计数请功。或许这种方法很容易作弊,到了末期,列国普通实行按人头领赏,士兵们常常把敌人的头颅用头发编成一串,挂在身上。但保守的鲁国,还是依照传统。
    风树看着冷无言:“大师姐,你从哪儿捡到的?”
    冷无言用平淡无奇的声音回答:“刚才那里。你们走后,这个人头就自己从货仓里滚了出来。滚到我脚边,我见了就一脚把它踢了回去。它又滚出来,我就把它捡起来了。”
    “那……后来呢?”风树怔怔地看着冷无言。
    “有个水兵大叫让我们都上这里来,”冷无言冷冷道:“我就顺手把它提过来了。”
    “这样啊,”风树无奈道。伸手理了下额前被海风吹乱的头发,他深吸一口气,整理着自己更加纷乱的思绪。
    沉默了一会儿,风树向萧木客道:“我看这样吧,你让那些水兵去检查船的损坏情况。我让大笨石和宁中、李惊在旁边看着他们,一来保护,二来监视。我们俩去毛不拔那里,剩下那十七具棺材里面的主儿还得摸清。把那个人头也拿过去,剖开来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弄清了是什么在作祟,我们再去解决货仓里那玩意儿。”
    萧木客轻轻点了下头,把那些水兵杂役叫过来吩咐了一番。风树也向宁中与李惊嘱咐了几句,接着,两名侍卫便陪着一拨水兵回到船上。
    不一会儿,一个水兵来向萧木客回报:“船身有两处损坏,虽不怎么严重,完全修好还是需要大半天。”
    萧木客点头道:“这种事情马虎不得。不求快,但要求精。你们修理去吧。”说着转向风树,“我们去毛不拔的房里。”
    毛不拔闻言兴奋道:“你们要开棺呀!我也去!”
    风树狠狠地瞪了毛不拔一眼:“两位师姐也一块去吧。现在最好谁也不要落单。娘娘腔你也过来。对了,白妖呢?”
    “我在这儿,”一身湿淋淋的白哦白跑过来,一边不住地跺脚,一边道:“什么时候能回房间啊?我刚才下船时不小心滑了一跤,掉到海里去了,幸好水浅。冷死了,什么时候能回房换衣服?”
    “现在就可以,快滚吧,”风树没好气道。
    “太好了,”白哦白拔向着大船跑了几步,纵身一跃,却不够高,重重地撞上船舷之后,他“扑通”一声又跌进了海里。
    眼角跳了跳,风树沉声道:“我们走吧。”
    玉无瑕娇嗔一声:“我不要去。你们要开棺,好恶心呀。打死我我也不去。
    “我才不打你呢,”风树不怀好意地笑着:“我现在就去召集那些水兵,告诉他们你为什么带着面纱。要不干脆封了你的穴道,揭下你的面纱,让你定在甲板上,叫大家都来看你的脸。”
    “你——”玉美人的声音带上了哭腔:“风树!你这个卑鄙的丑八怪!”一面哭着,他还是乖乖地跟上大家。
    风树加快脚步,赶上走在最前面的萧木客:“你没发现那些水兵有什么不对劲吗?他们不可能不知道船的方向改了,一定是故意的。”
    萧木客淡淡道:“我也说不清楚。至少目前从外表上看不出他们有什么异常。如果没有他们,谁来划船?谁来干那些杂活儿?”
    风树不以为然道:“附近的岛屿大多有人居住,只要条件优厚,可以雇很多经验丰富的渔民。”
    萧木客厌恶地看了风树一眼:“你为什么总是想要杀人?凭你的一时怀疑就要杀死那么多人?”
    风树迎着萧木客的目光,冷笑道:“早死晚死总是要死的。对于他们来说,早死与晚死差不了太久。而且,在经历了千辛万苦,以为即将能够领赏升职、家人团聚的时候死掉,恐怕更难受一些。”
    萧木客面色一变,低声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会不明白?”风树也压低了声音:“别装傻了。难道南宫错会没有吩咐你事成之后把他们全部灭口吗?他们参与到这件事情里,早就注定了一个‘死’字。”说到这里,他抬头直视着萧木客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你我也一样。”
    萧木客垂下头,用耳语般的声音道:“别说了。”说着,他已经走到了毛不拔的房门前。
    似乎还在想着风树刚才的话,随手推开门,萧木客显得有点心不在焉。瞬间,一股劲风迎面袭来,他飞身闪开,伸手便去拔剑。摸到空空的剑鞘,他猛然醒悟自己的剑先前投进海里去了。
    那东西再次朝萧木客扑了过来,黑影一晃,风树已挡在他身前,挥剑斩向袭来的怪物。
    萧木客定睛一看,偷袭者与自己在河边的洞中遇见的怪物颇为相似,都是红褐色、仿佛干瘪的癞蛤蟆般的皮肤。只是那个怪物长着一对大大的黄眼睛,面前这一个却张着空无一物的眼眶。
    看清了怪物,萧木客倒也不十分担心风树,只淡淡地提醒道:“小心他的眼睛有古怪。”
    话音刚落,风树已经斩掉了这只怪物的头。
    头在地上打着转,滚到了冷无言的脚边。她平静地弯腰捡起头——这怪物头上还有一绺头发,她把两个头的头发打了个结,一起拎在手上。
    萧木客与风树小心翼翼地上前检查冷无言手中的头——这个头被她拿在手上,不一会儿就冻硬了。
    风树看了一眼,不由得一惊:“它脸上的那个伤口,这怪物难道是……”
    萧木客也是一震:“这么深的伤口,是利器所伤,这是……那个水兵!”他眉心一紧:“糟了!那两条白色的东西有毒,被弄伤了以后就会变成这样……”
    “那么娘娘腔他……”风树身形一闪,以奇快的速度封了表弟的穴道,一把扯下他的面纱。
    “你——”玉美人立刻泪如雨下:“我不要活了!”
    萧木客与毛不拔一起上前,三人都睁大了眼睛瞪着玉无瑕的脸。只见美人的脸光洁如玉,细腻如瓷,仔细辨别,才能勉强看出右眼下方有一道浅浅的颜色比周围皮肤略深一些的伤痕。
    风树难以置信:“毛不拔,出事后一直是你陪着娘娘腔,有没有发现他不对劲儿?”
    “没有啊,爷,”毛不拔看上去也很疑惑。
    风树仍不放心似的又向冷无言道:“大师姐,你有没有觉得他有什么异常?”
    “没有。”冷无言冷冷道。
    “那……”有过经验教训的风树又多问了一句,“大师姐,你有没有发现其他人异常?”
    “有。”冷无言平淡道。
    “谁?”风树吃惊地问。
    “你。”冷无言漠然道。
    “什么——”风树怒道:“我哪里异常了,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冷无言平静道:“我们出海已经一个多月了。这几十天,你没有杀人,没有打人。以我对你的了解,实在不大正常。”
    “你——”风树沉下脸,不自觉地飘了萧木客一眼——他仍在查看玉无瑕的伤口,似乎未曾听见冷无言的话。
    风树一边捋袖口,一边恶狠狠道:“你嫌我最近没打人是吧?本少爷现在就要打人!别仗着你是大师姐就以为我不敢打你!”
    “我想到是怎么一回事了,”萧木客忽然开口道。
    什么?”风树一时没反应过来。
    萧木客指着玉无瑕:“应该是你表弟敷脸的某种东西,刚好可以解这种毒。”
    “是吗?”风树疑惑地看向表弟:“娘娘腔,你用什么敷脸的?”
    玉美人抽泣着,不肯开口,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风树冷哼了一声,持剑上前:“本少爷可没耐性跟你耗下去!你说不说,不说我就在你脸上划上七、八十道口子,要不然干脆在你脸上挖七、八十个小坑,你喜欢哪种?”
    “你——”玉美人作势要恼,但一见表哥明晃晃的剑举到脸前,便忍气吞声道:“我敷脸的密药有好几十种呢。有的每天都要用,有的两天敷一次,有的三、四天用一次,也有的半个月才敷一次。有的是春秋用的,有冬天和夏天专用的。有起床后用的,有临睡前专门用的。有时那天吃了些什么特别的食物,敷脸的东西也不一样了。生病的时候用的又要另外配……”
    “没问你那些,”风树凛冽道:“从你受伤到现在,都在脸上涂过些什么?”
    “哼,”玉美人白了风树一眼,娇滴滴道:“我才不上你的当呢。想用这种借口套出我的养颜密方,没门!再说了,就凭你们两个丑八怪,涂什么也没用,休想赶上我的万分之一。”
    毛不拔忽地笑了起来。风树眯起眼睛看着毛、玉二人,墨黑的眸子中透出一股杀气:“正好有人嫌我一个月没杀人,看来我今天应该大开杀戒了。”
    毛不拔陪笑道:“爷,您何必呢?杀人多累呀。我是很容易打发的……”一边说一边对着风树挤眉弄眼。
    萧木客见状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黑色的物件递了过去。
    毛不拔一见之下,便欣喜若狂,发出了一声尖叫,将那东西一把抢到手上,翻来覆去地端详着。
    风树愣了下,向毛不拔手中看去,原来萧木客给他的是一件玉璋。这是一件通体漆黑的鱼形边璋,器身酷似鱼的身体,一端是叉口刃状,就像一条鱼在张口呼吸。器身显然经过抛光,非常的薄而光滑。
    风树皱起眉头,正要开口,毛不拔已飞快地把玉璋塞进百宝囊中,然后从囊中掏出一个小袋子。
    风树好奇地望着,只见毛不拔解开袋子,里面有三个小瓷瓶。他指着左边第一个瓶子道:“表少爷先用清水洗了一遍脸,然后用这个瓶子里的药水洗了一遍脸。他好像说过这里面的药水洗得比清水干净。”毛不拔又指向第二个瓶子:“接着,把这种药水涂在伤口上,说是促进伤口愈合的,过了两个时辰,”毛不拔指了下最后一个瓶子,“他用这里边的药膏敷在脸上,据说可以防止留疤。”
    “毛不拔你不得好死!”玉美人气得俏脸通红:“我给了你那么多好东西,你居然泄露我的养颜密药!你、你什么时候偷的?”
    “亲兄弟,明算账,”毛不拔满不在乎地笑道:“表少爷,你给我那些钱是保密费,一是为了你腿上的疙瘩,二是为了你脸上的疤。算起来,你给的实在不算多。再说,你用剩的药我收起来也不能算偷。要是再想要我为你的养颜药保密,得另外算钱。不过,这笔钱可就多了。你想,这些药我拿去卖去那些官宦人家的女眷,不知能赚多少钱。你除了要给保密的钱,还得赔偿我的损失。”
    “你——”玉美人柳眉倒竖:“朽木不可雕也!”
    “什么意思?”没读过多少书的毛不拔茫然道。
    “哟,毛不拔,这么说来,”风树讽刺道:“我们是不是还得留下一点做底子,好让你以后去卖呀?”
    “爷,您真英明,”毛不拔笑容可掬道:“不过在这方面,我更英明。我还留有一份呢。”
    “哼,”风树把三个瓶子全部打开,一一闻过,皱眉道:“真恶心。放那么多香料,嗅不出到底用了什么药材。这三瓶,总的好像有芦荟、血竭、薄荷、紫草,”说着望了玉无瑕一眼:“对吧,娘娘腔。”
    “你鼻子还挺尖的,丑八怪,”玉美人撇撇嘴:“可惜你说的这些只是辅助药材,光用这些起不到养颜的作用,”美人得意地一笑:“表哥,你还是安心当丑八怪吧。”
    萧木客淡淡地看了风树一眼:“没想到你还懂这些。”
    风树苦笑了下:“干咱们这行,可不就得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我跟义父学过几年医,以备不时之需。不过学得也不深,就会点解毒制毒,和医治各种跌打损伤。”
    思忖片刻,萧木客轻声道:“你刚才说的那些草药都是干什么用的?”
    风树懒懒道:“芦荟,你肯定见过,内服清肝热、通便,外用嘛,”他睨了玉美人一眼:“据说可以养颜。血竭,不知你见过没,那一整株叫麒麟竭,是藤状的,结的果子外面长有鳞片,熟的时候鳞片缝里会流出一种红色的树脂,干了以后像血块一样,叫‘血竭’,可以怯淤定痛,止血生肌。薄荷,这也不必说,宣散风热,清头目,透疹。紫草,也挺常见的,开白花,也有紫花的,根是紫红色的,可以凉血活血,解毒透疹。不过,”他摇摇头:“我不认为当中有哪一种可以解能把人变成怪物的剧毒。”
    “管不了那么多,”萧木客拿起那三个瓶子:“就算现在知道配方,也来不及了。顾不上那些水兵了。”
    这时,言不悔破门而入,不顾众人惊异的眼光,叫道:“少将军,那个货仓、货仓里,有、有东西出来,上、上了悬崖去了!”
    “什么?”风树一怔:“把话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去看看,”萧木客平静道,言毕一马当先走了出去。
    货仓的入口处。盖板已经被打开了。一道新鲜的血迹一直从船上弯弯曲曲拖至岸边。
    风树向岸上一看,不由吃了一惊。血迹竟顺着那几乎是直上直下的崖壁进入一个岩洞里去了。想了想,他蹲下身,往那黑洞洞的货仓里看去。
    一张脸倏地从货仓中探出来,差点贴上风树的脸。这次,他不等看清这张脸的长相,就身子一仰向后倒飞出两丈。
    那张脸的模样并不新奇——跟前两个水兵一样被剜掉了眼睛。这个人一下子跳上了甲板,正好站在冷无言面前。众人都急退数步,她却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平淡地看着跟前的人。
    这人一站定,眼眶中便飞出两条如小白蛇般的东西,袭向冷无言的双目。
    萧木客脸色微变,但见风树等人都镇定自若,知道冷无言一定有办法对付这人,便在站在一旁观战。
    冷无言却不像是要出手的样子,只是静静站着,淡漠地看着那两道白色的东西靠近。然而,那白白的东西飞到距离她的脸约摸一寸远的地方,便停在空中不动了。
    冷无言面色微沉,蛾眉一凛,顿时一阵奇冷的感觉包围了众人。再一看,那人已经全身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冰霜,一动也不能动了。
    萧木客刚松了一口气,又有两个水兵从货仓里爬了出来——与在毛不拔房中的那个相同,他们都已经变成了怪物。变异的水兵杂役源源不断地从货仓里出来,转眼之间站满了甲板。
    风树抽出长剑,将剑柄往萧木客手中一塞:“小心点。”说罢,黑色的影子一晃,他已不在甲板上了。
    怪物一步步逼上来,萧木客来不及多想。“唰、唰”两剑,斩下两个怪物的头来。这时,忽然听到风树的叫喊:“让开点!”
    萧木客应声抬头,只见风树站在瞭望台上,手里举着一个大木桶,居高临下地冲冷无言喊道:“大师姐,我帮你省点力气!”说着将手里的木桶往下一倾,桶里的液体顿时泼了那些怪物一身一脸。一桶倒完,他又倒下来第二桶。
    鼻腔里充斥着一股淡淡的海腥味,萧木客暗暗疑惑:“这不过是普通的海水。他想干什么?”
    冷无言不经意似地轻轻挥了下手,刹那间,被海水泼到的怪物全部变成了“冰雕”。
    萧木客自语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一道黑影闪过,风树已经站到了萧木客身边,不屑道:“就这些废物,敢打本少爷的主意!”
    面无表情地把剑还给风树,萧木客扫视着甲板上各种姿势的“怪物冰雕”,轻声道:“这里一共有二十个。加上你大师姐捡到的那个人头,还有你在毛不拔的房里杀掉的那个,刚好是二十二个,正是失踪的水兵杂役的数目。”
    “那东西跑到岩洞里去了,现在货仓里应该还有一具无头尸体,”风树接口道,一面又往悬崖上看了一眼。“啊”地一声,他指着崖壁道:“那个洞不是天然的岩洞,那里是一个崖墓!”
    “有悬棺啊?”言不悔望着崖壁上的岩洞,傻傻地问。
    “不懂别乱说,”风树嗤笑道:“你们外行人总是这样,把悬棺、崖葬、崖墓全部都混为一谈。”他摇摇头:“今天我心情好,跟你解释一下。悬棺,是钉桩崖壁,架棺其上;崖葬,又叫崖圹,是凿崖为圹,置棺其中;而崖墓,是凿穴筑室,藏棺其中。我们上面的这一个,是崖墓,不是什么悬棺。”
    “啊?”言不悔看起来更加茫然了:“什么跟什么呀?
    “白痴,”风树斜了言不悔一眼:“简单地说,悬棺葬就是把葬具架在悬崖峭壁上。它有两个特点,一是悬,二是露。这种置棺的方式,人站在崖下就可以看到棺底。悬棺的别称可多了,什么‘沉香棺’、‘铁棺’、‘仙船’、‘龙船’、‘仙骨函’、‘仙人葬’、‘兵书匣’……指的其实都是悬棺。至于崖葬,就是利用崖壁天然形成的崖墩、崖缘、崖缝、崖洞,要不就凹的或凸的崖腔,总之,找个宽且稳度大的地方,有时稍微人工修整一下,把殓尸棺木放在那儿。崖葬分成‘岩墩、岩缘式’和‘洞穴式’两种。最后再说崖墓,就是在石崖上穿凿洞穴作为墓室,一般是直接利用山崖向山腹内开凿。”
    萧木客也望了一眼那陡峭的崖壁,淡淡道:“悬棺和崖葬都是受当地部族风俗的影响,而崖墓看起来似乎更接近华夏族的葬式。”
    “看起来似乎更接近?你的意思是……”风树听出萧木客话中有话,问道。
    萧木客依然面无表情:“通常我们在那些所谓蛮夷戎狄的聚居地,见到什么与华夏族近似的东西,都会认为是受华夏族的影响……”
    “但有时候是反过来的?”风树看着萧木客:“有些东西是从他们那里传过来的?”
    “恐怕如此,”萧木客轻点了下头:“不论怎么说,悬棺、崖葬、崖墓都是西南地区流行的下葬方式,居然出现在这个地方……”他淡淡地看了风树一眼:“那东西把我们引过来,这里一定和那双冢有什么联系。我猜,那东西的意思是想要我们上到那崖墓里去。你以前盗过这种墓吗?”
    “上去?”风树大声道:“开什么玩笑?那东西有思想?就算它是这个意思,我们之前挖开双冢,从里面拿了那么多东西,还杀了它的僵尸朋友,它让我们上那个崖墓会怀着什么好意吗?”
    萧木客不说话,默默走到甲板上唯一一个人形“冰雕”前——从货仓里出来的第一个水兵,它眼眶里伸出的那两条白色的东西被冻僵后一直悬在半空中。
    风树也走了过来:“光顾看那个崖墓,差点忘了这家伙。这样就不用剖人头了。终于能看清这两条白色的究竟是什么了。”
    那两条远看像小白蛇的东西,近看要恶心得多——更像是两只极细的手,尤其是末端那一块突起物,分明就是一只小小的瘦削的手掌,手上还有尖尖的指甲。这样的东西从人的眼眶中冒出,实在是让人不寒而栗。
    风树皱起眉头:“这是什么呀?这……眼睛里面还能长出手来?”
    “把剑给我,”萧木客冷冷道。
    “你跟人借东西就这种态度?”风树狠狠瞪了萧木客一眼,但还是把剑递了过去。
    萧木客接过剑,试图用剑尖把那两只像手一样的东西挑出来。又拉出约半尺长后,那东西便拉不动了,他专注地对着那一双空空的眼眶看了很久,低声道:“这东西似乎一直通到脑子里。”
    风树感到脊背一阵发寒:“你能不能看出这到底是什么?”
    “不清楚,”萧木客淡淡道,“也许是某种蛊术。”
    “蛊术?”风树低喃道。
    “蛊,”萧木客沉声道:“虫在皿中,毒在心中。蛊术这种东西太神奇了,恐怕没人能完全说得清。楚国地处南方,有很多小部族都善于使蛊。而来自蜀国、夜郎国、滇国那边的人对这种东西就掌握得更为深入了。我在楚国时,结识了一个来自滇国丽水一带的商人。他当时是来参加一个朋友的婚宴。我见他忧心忡忡的样子,很是奇怪。后来,他告诉我,两年前这位朋友去他家里玩,认识了他村子里一个苗女,并订下婚约。但现在,这人要娶的并不是那苗女。他说他们那里男女订亲时,女方会神不知鬼不觉地给男方下蛊,日后这男的若是变了心,就会七孔流血而死。他劝朋友不要背信弃义,对方却以为是无稽之谈。我当时半信半疑,让他不要太担心了。结果,新婚之夜,新郎果然暴毙,死时七窍流血。我看过那尸体,找不到确切的死因。”
    “真的?”风树迷惑道:“难道说寄生在身体里的蛊虫,能感觉到人的思想?知道人什么时候变心?”
    言不悔插话道:“这还不算什么。我认识的一个人,他舅舅在楚国做小吏。有一次,他舅舅奉命到西南边境的山里采办木材,也是和一个当地姑娘好上了。结果,他中的那种蛊,对着别的女人就不举。那姑娘又死得很早,他舅舅一辈子就这样绝后了。”
    “什么叫不举?”风树傻乎乎地问。在异于常人的环境下长大的他,由于父亲刻意的培养,可谓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但在这一方面,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小白。
    “啊?”言不悔看了站在不远处的冷无言一眼,小声道:“有姑娘在呢。”
    风树也看了冷无言一眼,显得更加迷茫。
    这时,白哦白出了船舱,慢慢挨到甲板上:“我听毛不拔说外面有好多冻僵的怪物,就是这些吧?”他好奇地在一具“怪物冰雕”上摸了摸,又敲了几下:“他们死了吗?如果我用火把冰烤化,他们还会不会活过来?”
    风树按了下太阳穴,吼道:“滚回你的房间去!”
    萧木客淡淡地瞥了风树一眼,将剑交还给对方,却又倏然转身把剑给了言不悔:“剑尖可能沾了毒,用酒洗一下。”
    “本少爷还没笨得会被自己的剑割到,”风树夺过剑,插入鞘中。
    “我们不能再用这些水兵杂役了,”萧木客微喟一声:“已经发生变化的,就算有办法让他们恢复人形,眼睛也……这个以后再说。”他拿出那三只小瓶子交给言不悔:“剩下那些水兵杂役,不知道有没有问题,但发生过这样的事,大家都很难再相信对方了。等船修好以后,给些钱打发他们走吧。你放下备用的小船,送他们到最近的、有人居住的岛屿,顺便从那儿雇一些岛民来给我们划船、做杂役。船上这几十个水兵杂役,如若发生变故,你们也应该对付得了。只是不小心被划破皮肤会中毒,这三瓶药全涂上去好像可以解这种毒,你小心收着。”转身面向风树,他续道:“那个货仓,最好再下去看看,说不定会有发现。”
    风树眯起眼睛看着萧木客:“你这样吩咐是什么意思?你要去哪里?”
    萧木客平静地一指峭壁上那个黑漆漆的洞口:“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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