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路迷人 第十七章 念珠之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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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我们都在回忆里,他们沉浸在曾经的自我里,或是可笑的、或是高大的。而我却在他们记忆阴影下的盲区中求生。
直到现在,我才真正看清了那头恐怖的洪荒巨兽,它的大小如四头大象横纵拼凑、外形象虎、披有刺猬的毛皮、长有翅膀。偷偷的挪动脚步,进了一步,才能略微看清她的脸部,毛长,人面、虎足、猪口牙,尾长,翅膀尖长,具锐利的嘴和趾爪,所不同的是嘴勾多一个适合撕裂猎物的齿突,难道是血液的时快时慢,脸上经常有深色斑纹。尾长而灵活,之上沾满了黏液,似乎在随思绪而转动,像蛇的芯子在喷涂的黏液。
此时,蓝道士终于开口了,“你一个女人,真不知怎么忍受这个令人作呕的躯体。”
“不看就行了。”想必她此时一定是嫣然一笑,尽是女人的辛酸。可是,在这奇异的躯体上只有呲牙咧嘴的哼声罢了,“如果你是我,你一定会毫不犹豫侵入这副躯体。”
或许是自己的小心思被说破了,一向定然的蓝道士的脸上出现了铁青的厉色,“就凭你还想闯死路么!”
“不,可惜的是我依旧在这里。”
“只是以另一种方式活着吗!”他冷笑几声。
“就在那天夜里,我掰断了外婆的手,吞下了那串念珠。”似乎对于这个话题早已不满意了,蓝道士刚说完时,她便落寞的说。
“哦。不过,该是结局了。”竟未想到都会如此平静,平静的可怕。
“是啊,该是结局了。只不过你看不到了。”她没有顾忌蓝道士惊异的表情,轻笑着姗姗移步,一瞬间,很美,即使丑陋的躯体也不会阻挡一个女人的魅力。人生是一曲清远的歌,最后一幕总会是一段安魂曲,抖出每个希冀如一朵烟火,幻化出最后的倾诉,“不光是你、我。我想,很多人都不会再看见了。”
突然,她的眼中回归出一片柔和的白,似乎带着女孩希冀的泪,但我知道她走了,又是这样,有人静静的走了。
她的身体爆出一团血雾,却是蓝道士的刀紧随人死而来。
“快!这是念珠,接着,快跑,不要再回来。”蓝道士没有回头,却传来疲惫的声音,撇来了一个血淋淋的东西。愣了一下,我的嘴边露出了一丝冷笑,原来我也身在局中,我的生死也在别人手中,好讨厌啊!没有多收停顿。我快速的跑了,再没有回头,似乎在我的眼中只有音速的方向,并一直追赶。
我一直跑,一直跑,也一直喘息着,直到那六根光柱的色彩变成了一缕飘摇的火苗。突然不知是什么东西绊了我一下,我不知所措,所有的恐惧、害怕、无奈、仇恨都在这一个间隙中爆发出来,一个“怕”字,完完全全占据了我的心。
“不,我要活,我要活!”心念疾转,我顾不得其他,纵身疾奔如飞。回望去,骇然欲绝。
背后有一道黑色的人影,就像有一只满身獠牙的魔鬼,气息若狂,在狞笑着追赶。
纵是如此,我逃跑的步伐仍然没有一丝一毫的迟滞,更没有一丝一毫的心志动摇。就好象……就好象我能一直跑下去,有绝对自信能逃得掉!老子就是老子!
突然,身后的人像野兽般大吼一声,我露出一丝快意的微笑,看来他不但追得浮躁,还追得震惊心寒,或许,他在想:这青年的顽强程度,甚至几度令他都产生了放弃追杀的念头!
二人闷住头一逃一追,沉默背后,是一种即将爆炸的力量!
传说中悬崖是一个自古就爱出奇遇的地方,而我绝没有想奇遇,只想活命及报仇!
钻过一片满是血一般妖异的丛林,奔跑到悬崖边。往前一步即是深不见底的深渊,谁都不知道悬崖下有多高,下面有什么,是毒蛇猛兽的家,还是巨兽张大的嘴巴。我没有横眉,没有鼓气,就好象在平地奔跑一样,完全无法影响那颗坚强的心。
绝无半分迟疑的纵身就跃出去!是生是死,就靠这一跳了!跃下的一刹那,解脱了,就在这一刻,我的心好象沉入了无底深渊,却也有了一丝明悟,便是沧桑了。或许,我不可以再有给我的孙子讲:“你爷爷我当年曾三打钓鱼岛……”的机会了。
我悬空坠落,宛如一枚凄惨的流星……却似乎从远古传来一声呼唤醍醐灌顶,那呼唤,是来自心底最深处的一声召唤,是一种最亲血缘间的深深召唤!可那声召唤,是谁,而发?
不知为何,自骨髓里涌出勇气和绝不放弃的品质,令我重新振作起来,眼中一团星芒爆裂:“老子要活!”不知为何,越是濒临危机,我脑海中越是清明。
我抬起头,却没有看见那恼羞成怒,悲愤交集,杀意漫溢、布满寒霜的可笑表情。
结束了。砰!咔嚓!一眨眼,我尽力避免结实的摔在石头上,心中还有一丝生的希望。但仍然在触地的一刹那,一股坠力和引力,仍然令我在一个滚动之余,双腿咔嚓脆响,骨折了吗,唯一的感觉只有激烈的颤抖不已。
闷哼一声,骨折的双腿传出一种令人几欲狂呼的剧痛,可惜,我还在下滚,这难道直通向另一个世界吗?我不由遐想。
再闷哼一声,身还如落石一般滚落下山!滚落山坡,一时身不由己生生拦腰撞在一棵上,几乎将腰都给撞断了,当场震伤内腑,狂喷鲜血。极力保持冷静,骇然的想要抓住大树,却力不从心。
此时此刻已将热血豪情酝酿出来的我,就算是神,亦敢拔刀相向。
好男儿应该有热血,应该有大勇大智,识进退能伸曲。但一样应该有对弱者不骄,对强者不畏的心境。不论何时何地,都该有敢于向强者拔刀的勇气!所谓忘却外物,忘却他人,忘却一切,心灵意志坚如磐石,任天塌地陷,亦无法撼动半分半毫。我一刹那明白了,是谁在召唤我,先祖先祖!只有我华夏的先祖才会如此亲近,才会重给我生的力量!
我的胳臂使劲往地上一甩。所谓生死相博,生死一线,无非如此。
眼看就要随坠下无底深渊,坠入深渊,还有命吗?我吼出一声狂怒无比的声音回旋不绝,竟一时生出一股力,催使我在坠下之时,侥幸伸手抓住了一块凹凸的小小断崖!累了,就睡吧,一切还没有结束,不是吗?!
…………
……
…………
………
…………
晃了晃昏沉沉的头,我感觉到四周一片湿漉漉的,而且自己全身酸痛到失去了知觉一般,周围还有寒风刮过,吹到自己身上,忍不住打起寒颤来。
想到这,我不由头皮一阵发寒,连忙睁开眼睛,发现周围一片漆黑,上空之,有着一轮弯月,片刻之后,借着微弱月色才看清楚,自己身在一处水潭之中,此时应该是深夜时分。
难道我出来了?记得我是抓住了断崖的一角才侥幸而已。
“我还活着,我还还还活着,我活着出来了。”再多的话都无法描绘我此时的心情。
突然,一缕微弱的点亮了夜,比起天空他是多么渺小,但他给人是那么温暖,是血脉上绝对的亲近。缓缓地有一个声音幽幽的传来,就好像一个暮年的老人在满眼迷离讲他当年的金戈铁马。
他说:
“当我醒来时,我附在一张纸上,随人登上那古老的城墙,思绪抚摸着泛苔的柱梁,当我兴奋地倚栏远望,总会有一丝酸涩冲上喉头,总听到有一个声音大声地说:记得吗?你的祖先名叫炎黄。
记得小时候,爷爷跟我说,曾经有一条大鱼,生活在北溟那个地方,它化作一只巨鸟,在天地之间翱翔。巨鸟有如垂天之云般的翅膀,虽九万里亦可扶摇直上。圣贤赋予我们可以囊括天宇的胸襟,为我们塑造一个博大恢弘的殿堂。
那时候,我到了一个怪异的青年手里,他名叫嵇康,他临刑前,弹奏了一曲绝响,那宽袍博带在风中飞扬,他用了最优雅的姿态面对死亡。几千年过去,依旧有余音绕梁,只是他不知道,真正断绝的不是曲谱,而是他的傲骨,乃至他身上的衣裳。
好似梦回大唐,听说这是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王朝,我在一个叫李白的诗人的行囊中,他云游四方,他用来下酒的是剑锋上的寒光,他的情人是空中的月亮。我曾见他在月下徘徊、高歌吟唱,长风吹开他的发带,长袍飘逸宛如仙人模样。
可是后来换了帝王,我被束之高阁,静静的看着一切,他用一杯酒捧起了文人,摒弃了武将。他的子孙最终躲进了人间天堂,把大片的土地拱手相让。然而在寒冷的北方,正有一支军队征战沙场,敌人都说,有岳家军在,我们打不了胜仗。可叹英雄遭忌,谗士高张,一缕忠魂终于消散在西湖之傍,一个民族的精神就这么无可逆转的消亡。然而血色夕阳中,我依稀见到有人把它插进土壤,那是将军用过的,一支宁折不弯的缨枪。
时间的车轮悠悠荡荡,终于在甲申那里失了方向。于是瘦西湖畔,梅花岭上,为纪念这个悲剧建起一座祠堂。那个叫史可法的文弱书生,他不愿散开高束的发髻,更不能脱去祖先留给他的衣裳,于是他决定与城共存共亡,丢了性命,护了信仰。鲜血染红了大地,华夏儿郎啊,我的华夏儿郎!我不忍再看下去,闭上眼睛,再一次沉睡,可是我又忍不住,又偷偷的看了一眼,这苍茫大地!只见一头头叫做“鞑子”的野兽在人间肆虐。此时,夕阳已经落山了,只剩下一点点余晖还透出地面,他们都在嘲笑,只剩下几十个人、被数万清军包围依旧拒绝劝降的袁宗弟;苦心经营、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大明最后一位督师文安之;天下皆降亦不降、在康熙三年重重围剿中仍击败十万楚军取得明对清最后一场胜利的鄂北闯营……残酷的杀戮,如山的尸骨,并不能把民族的精神埋葬,有人相信,千百年后,它依然会在中华大地上熠熠发光。
就在千百年后的今天,我的目光穿越千里,只见一个个华夏儿郎坐进麦当劳的厅堂,穿起古奇牌的时装,或许他们随口唱着myheartwillgoon,却莫名其妙的心伤,因为听到一个声音大声的说,那是我在哭啊:忘了吗?你的祖先名叫炎黄。
我记得了,还有一群褐发蓝眼的豺狼,带着坚船利炮,拆了我们的庙宇,毁了我们的殿堂。于是百年之后的今天——我们拥有音乐神童,却不识角徵宫商,我们能建起高楼大厦,却容不下一块公德牌坊,我们穿着西服革履,却没了自己的衣裳。
在哪里,那个礼仪之邦?在哪里,我的华夏儿郎?
为什么我华夏儿郎穿起最美丽的衣衫,你却说他行为异常?为什么我华夏儿郎倍加珍惜的汉装,你竟说它属于扶桑?为什么我华夏儿郎真诚的告白,你总当它是笑话一场?为什么我华夏儿郎淌下的热泪,丝毫都打动不了你的铁石心肠?
在哪里,那个信义之乡?在哪里,我的华夏儿郎?
我不愿为此痛断肝肠,不愿祖先的智慧无人叹赏,不愿我华夏衣冠倒靠日本人去宣扬。所以,我总有一个渴望,有一天,我们可以拾起自己的文化,撑起民族的脊梁。
记住吧,记住吧,曾经有两位大帝炎黄,曾经有一个时代叫汉唐,曾经有一条河流叫长江,曾经有一对图腾叫龙凤,曾经有一件羽衣——名叫霓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