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昼夜(前卷) 第十一章 神秘嘱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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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洗手间中开始传出断断续续的水声,带着一种迷蒙的湿气,渐渐氤氲了整个房间,也氤氲了连辛的眼底,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将手从脸上拿下来探进了自己的怀里,隔着薄薄的布料,黑风衣夹层中的东西的轮廓依旧是那样清晰,清晰到扎手。
另一边,顾觞再次和衣站在了花洒之下,热到烫手的水直接淋到了他的脖颈,肩胛,脊背,透过半湿的衬衫都能清晰地看到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粉色,可他却像什么都没感受到一样,固执地任由高温的水流冲刷着他的身体,也冲刷着他身上的酒气。
他需要清醒,百分之百的清醒。
朦胧的镜面上映照出顾觞的侧脸,面目与五官都是一片模糊,唯有眉梢上的那一抹殷/红鲜活得霸道,鲜活得刺目。
不过三分钟的时间,他便浑身湿漉漉地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一颗颗的水滴顺着他的身体淌到了地板上,留下了一串湿/滑的脚印。
在许多年以后,连辛想起顾觞其人时依旧会想到现在这一幕,因为要说顾觞身上有什么是他连辛一点都没猜着的,那恐怕就是这穿着衣服洗澡的怪癖了。
而此时,顾觞极其自然地走到了自己的床边,完全忽视了连辛那不受控制地抽/搐着的嘴角,旁若无人地换起了衣服,似乎一点都没觉得自己洗澡的习惯有什么不妥。
不得不说,顾觞换衣服的动作倒是很利落,等他重新坐在原来的位置上时,连辛的嘴角还没能完全恢复到正常的状态。
“你面部神经痉/挛了?”顾觞这才注意到眼前人的不对劲,伸出手指了指对方的嘴角,笑的一脸揶揄。
“拜你所赐。”连辛终于恢复了正常,但那语气中还是有一丝粉饰不去的笑意,“我这辈子第一次看见有人穿着衣服洗澡。”
“是你自己孤陋寡闻罢了。”顾觞的语调实在太过理所当然,仿佛在他的世界中穿衣洗澡才是平常事。
连辛耸了耸肩表示认输,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上,能刺顾觞两句自然是好的,可要是一时半会儿占不了上风,他也不愿意多做无谓的纠缠。
顾觞对此举还是很受用的,他伸手捋了捋背后的湿发,半仰着头斜睨着连辛,眉梢的红痕轻轻往上一挑,笑得狷介非常:“你可以说正事了。”
那幅狂傲的样子,从语气动作直到神态,都像极了一个自以为睥睨天下的昏/君。
连辛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轻咳了一声终于严肃了起来:“你知道五天之后是什么日子吗?”
“嗯?”
“七月十五,盂兰鬼节。”
“嗯哼,那又如何?七月是鬼月,七月初一鬼门开,七月十五鬼门关,有什么该闹的也早该脑好了。”顾觞捋着头发,不以为意。
“鬼门关日,自然有恶灵不愿离开,本就容易滋事。况且,这一次还夹上了头七。”连辛顿了一顿,又补充道,“一个怨气极重者的头七。”
“哦?”顾觞这时才来了兴趣,神情都与方才有些不大一样。
“你的任务是保护这个小女孩,必要时可以解决掉有威胁的恶灵。”说着,连辛递了一张照片过去,照片上的孩子左右不过四岁大,脸圆圆的长的并不出挑,唯有一双眼睛水汪汪的,明亮地仿佛会说话一般。
“必要时?”顾觞看着照片上的孩子,似笑非笑地问道。
连辛了然地回答道:“以上是长老会的任务版本。而你一定会喜欢下面这个版本的。”
“说来听听。”
“带上你快长毛的装备去活动活动筋骨,干掉所有你看着不爽的恶灵,顺便别让这个小女孩死了就成。”连辛说得十分平静,末了尾音向上一扬,更是多了两份凉薄的意味。
“真该让长老会那帮老家伙看看现在的连辛。”
“会有机会的。”连辛眉眼一弯,明明是乖巧无害的笑容,却莫名多出了几分阴鸷。
顾觞并没有把对方的回答当作一回事儿,又重新将注意力转回了自己的任务上:“鬼节,头七,恶灵,单枪匹马。嗯哼,危险系数如何?”
“白塔之中,除你之外,凶多吉少。”
“那你呢?”顾觞看起来并不满意这个答案,斜挑着眉望着连辛,着眼处一片热/辣/辣的挑衅,毫不遮掩。
后者轻笑了一声,依旧搬出了那套冠/冕/堂/皇的说辞:“众所周知,连辛只是干文案工作的,从不去出实战任务……”
而顾觞早料到了对方会有此一言,根本连听都懒得再听,直接打断了后文:“得了,别说这些没用的,你认真告诉我,这次任务到底危不危险?”
“我说了,白塔之中,除你之外,凶多吉少。”
“那对我而言呢?”
“如无意外,单枪匹马,犹有风险。”
“若是有意外呢?”
“形势复杂,若有意外,棋差一招,非死即伤。”
“很好。”
顾觞满意地点了点头,眉梢眼角尽是遮也遮不住的倨傲,那抹亮眼的笑容仿佛炽烈过星辰,即便荒岛周围白雾茫茫,也能在千万里之外瞧见这熠熠光辉。
可光辉熠熠就真是好的么?
连辛看着眼前人不加掩饰的倨傲神情,在心底里默默地思量着。
夜空中浩浩星辰的确璀璨,可这其中早已湮灭的星星也不在少数,只是璀璨了短暂的一瞬,徒留下一个耀眼的残影罢了,又有何意义?
倒不如在茫茫宇宙中看不见的暗物质,存在却隐其锋芒,才得以留存得更为长久,也只有长久了,才有可能寻觅到留存的真正意义。
思及此,连辛看了看顾觞,心下已经了然,他们两人就如同这宇宙中的两种存在,早已选择好了自己最后的道路,无法变更,无法转身,无法回头,无法后悔。
璀璨的只能更炽烈,藏锋的只能更黯淡。
如此而已。
“占星而知命,也算是有点道理。”连辛低声呢喃道,声音细若蚊蚋。
即便如此,顾觞依旧听到了,他一掌拍在了连辛的肩头,笑的如同他手上的力道一样,毫不遮掩:“命?你居然也会迷/信?”
后者抬手用了巧劲,一把拂去了肩上的手,脸上依旧眉眼弯弯,一点看不出刚才那一下对他而言是重是轻:“别说的那么吃惊,好像你很了解我似的。顾觞跟连辛,不是一点都不熟的两个存在么?”
“啧,你笑的可真难看。”看到那副熟悉的表情,顾觞的第一反应还是皱眉嫌弃,可很快他又语调一转,顺着对方的思路调笑道,“是啊,顾觞跟连辛,根本就不熟。”
“你知道就好。”连辛话锋一转,又将话题拧了回来,“任务在五天之后,你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明天晚上。”
“这么早?”
“我讨厌传送符。”顾觞说着狠狠地一皱眉,毫不遮掩地表露出了嫌恶之情,不过一秒后他又邪气地一勾唇角,眉梢眼角一片阴戾,“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发明了这玩意儿,我一定提前准备个几百几千张的,让他能一次性地参观完这世界上的每一寸角落,顺便好好体/味一下那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连辛只是安静地听着,脸上渐渐露出了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直到对方说完之后才不紧不慢地说道:“除灵的器具装备会放在船上,你最好检查一下。”
“嗯哼。”顾觞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依旧沉浸在对于传送符的厌恶感中不能自拔,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
连辛也没有再强调第二遍,而是清了清嗓子,用与刚才截然不同的语气认真说道:“公事说完了,现在我要讲一件私事。”
或许是对方的语气太过认真,或许是对方话语中那个“私事”听起来太过陌生,又或许是两者兼而有之,总之顾觞闻言的瞬间怔住了,小半秒后才反应过来。
“顾觞跟连辛不是不熟么?怎么连辛的私事要说给顾觞听?”他眨了眨眼,将连辛的说辞原封不动地还给了它的主人,颇有一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意味。
可连辛不仅对此无动于衷,而且破天荒地加重了说话的语气:“我是认真的,我有一件很重要的私事要拜托你。”
这下,就连顾觞也无法不认真起来,房间中的气氛忽然之间变得神秘而凝重,甚至比刚才说任务细节时还要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