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兽师 10、完美的自我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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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杜羽宁收拾妥当出现在大厅正中时,细白的脖子上已经凭空多出了一个青紫色的草莓印,这东西可是雷岩以一巴掌为代价换来的。但不管怎么算,雷岩本人都觉得千值万值。
一路上,雷岩都笑得跟只偷到了鸡的黄鼠狼一样,看得杜羽宁满脸阴云,好一阵不爽,就连跑来传话的可怜服务生都能清楚地感觉到杜家公子的不悦心情。
“羽宁宝贝。”看到自家的宝贝儿子,杜莞尔脸上全是慢慢的欣慰,隔着老远就冲杜羽宁招手,笑得灿烂。
杜羽宁点了点头,并没有向杜莞尔走去。当着那么多来宾的面,杜莞尔也不好意思亲自下来逮人,唯有无奈地叹气。
见现场的气氛差不多了,杜莞尔这才吩咐服务生抬了一个盖着红布的画架出来,不知杜莞尔是何用意,底下的来宾们不禁开始议论纷纷。
“各位,请静一静。”清清嗓子,杜莞尔一开口,嘈杂的人群马上安静下来。“感谢各位今晚的赏脸光临,先谢过大家了。”
底下掌声响起一片,杜羽宁眉头轻皱,不置可否。
“今天请大家前来是有一件事要向大家宣布——犬子不才,早已彻底退出画坛,也不打算再重新执笔,希望各位前辈同僚们能给我杜某人几分薄面,不要再去骚扰孩子的宁静生活。杜某人在此不胜感激。”
听到杜莞尔这话,雷岩更是一头雾水,忍不住回头询问道:“羽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杜羽宁没反应,抬头傻傻地看着人群正中的杜莞尔,那个他名义上的父亲,此时正在倾其所有地去保护他。
“犬子早已无心绘画,纵有再好的天赋也是枉然!”说着,杜莞尔三分遗憾,气氛无奈地回身,一把扯掉了画架上的红布,露出了下面遮掩的一副笔法幼稚的风景油画。
杜羽宁心里一惊,顿时感觉连站都站不稳了。
从刚才杜羽宁的反常表现开始,雷岩就一直在旁暗暗观察着他,此时见状更是赶紧靠过来小心扶着他,十指紧扣的时候,毫不意外地发觉杜羽宁指尖都是一片冰凉。
怎么可能忘得掉,那是杜羽宁十岁时在国际上大获嘉奖的作品,杜莞尔一直以此为骄傲,小心收藏着,平常根本舍不得拿出来。
“我虽爱才,但到底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
在场的人都是杜莞尔的旧识,就算没见过但肯定都听说过杜羽宁的这副被视为天才艺术的作品。杜莞尔对这副作品的珍视之情,他们很能理解,而此次杜莞尔的破例,更让众人意识到他的态度之坚决,绝非只是说说而已。
但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下一秒,在众目睽睽之下,杜莞尔竟然拿出打火机,亲手烧掉了这副曾经视为珍宝的画作。
全场一片哗然,但没有谁敢有异议。
作为举世闻名的大画家杜莞尔的独子,杜羽宁的绘画天赋有目共睹,他的画作就算放到现在也依然具有收藏价值。但那都是曾经而已。不知从何时起,杜羽宁就不再画画了,这让多少画坛前辈为之叹惋,但碍于人家亲身父母都没有说什么,外人也不好意思妄加干涉。直到前一段时间,各学校掀起了择招艺术特长生的旋风,头顶杜莞尔光环的杜羽宁当然不能幸免,成了老师动员的头号对象。
不用说,杜羽宁对此当然是严词拒绝。他放弃画画也不是这两年的事情了,要让他再度拿笔,谈何容易啊!但学校老师就是有着百折不挠的精神,一而再再而三地对杜羽宁进行劝导,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这动静闹得实在太大,甚至后来学校还将思想工作做到了杜莞尔的头上,所以才有了这次的私人聚会。
杜莞尔态度坚决,明确表示支持杜羽宁的决定,这让对少前辈同僚们在为杜羽宁的天赋叹惋时,也不得不再度感慨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就算浪荡如杜莞尔之流,在面对自己的亲骨肉时,也会有如此不假辞色的一面。
现场一片沉寂,良久之后,一个须发皆白的瘦小老头站了出来,拄着的拐杖重重地敲击着地面,毫不客气地说道:“杜家小子,你果真有一套,兜这么大一个圈子不就为了让我老头子松口嘛!罢了罢了,我年事已高,斗不过你们这些精力充沛的后生仔,随你们去吧,我不管了。”
“谢谢校长。”
闻言,杜莞尔才放心地笑了。费了这么大劲,还烧掉了他珍藏的一幅画,要是还不能换校长松口,那他可就亏大了。
不得不承认,这老校长可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想当年,杜莞尔这个硬骨头在校园里横行霸道的时候,只吃过两个人的亏,一个是阁老,一个就是眼前的老校长。现在想来,那经历依然让杜莞尔对他们二位忌惮不已。
这些尘封的往事,雷岩当然不可能知晓,他现在感兴趣的是,究竟是谁,竟然能让轻佻放浪的杜莞尔忌惮到如此地步?为解疑惑,雷岩还特地好奇地凑上前去看了一眼,果真是他们学校的校长。听杜莞尔的口气,这老校长跟他还是旧识,难道说,杜莞尔曾经也是他们学校的学生吗?这个结论让雷岩都吓了一跳。
而在另一边,烧画现场的中央,此时的人群已经很自觉地散开来了,只剩下了杜莞尔和气定神闲坐在一边的老校长。
“校长……”
“不用说了,既然我答应了你的事,就绝对不会反悔!杜家小子,我也希望,你今后不会后悔!”
“校长是指我今晚的决定?”
“呵呵……”老校长低头喝茶,笑而不语。
“不管怎么说,给您添麻烦的地方还请多多担待。”
“添麻烦倒是没有,不过最近倒是拐走了我们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希望不要把人带坏了才好!”
是在说雷岩吗?想起那个傻乎乎的年轻人,杜莞尔不禁嘲讽地勾起了唇角,不是他护短,那小子还真配不上他们家羽宁宝贝。
“别太小看现在的年轻人!”
“哦?”杜莞尔侧身转头,表示愿闻其详。
校长意味深长地笑了,盯着杜羽宁和雷岩的方向看了许久,才慢慢说道:“我先前还在纳闷儿这两人什么时候交情变这么好了,现在看来,事情远不止表面上这么简单。杜家小子,你倒是顶好的福气啊!”
杜莞尔根本弄不清楚老校长的言外之意,不过看样子,八成也是打趣他的占多数,索性就不多做追问了。
“天色已晚,我老头子就不和你们这些后生仔凑热闹,先走了。”说完,老校长拄着拐杖慢慢站了起来,杜莞尔还想去扶他,不过被老人干脆地拒绝了。“别管我,你忙你的去吧。”
杜莞尔没说什么,一直陪老校长走到大门口,还亲自打开车门将老人扶上车,说道:“校长,您慢走!”
点点头,老校长默然地摇上了车窗。
直到车子驶出好远,杜莞尔才缓步回到了大厅里。这时候,杜羽宁和雷岩正站在门边等他,莆一见面,杜羽宁就开门见山地说道:“聚会已经快结束了!既然没我什么事,我想先回去休息。”
杜羽宁的想法很简单,反正他都已经出面露了个脸,剩下的就没他什么事了,再待下去也是浪费时间而已。
“我下个月有个画展,有空过来看看吧。”说完,杜莞尔叫来了那个叫小艾的女人,要了两张票递到杜羽宁面前。
看着那两张薄薄的纸,杜羽宁没动。最后还是雷岩识大体,赶忙一步上前接过票,硬塞进了杜羽宁手中,文质彬彬地笑着缓和气氛:“杜叔叔请放心,羽宁一定会去的。在此先预祝您这次的画展大获成功。”
杜莞尔最后再看了杜羽宁一眼,转身走了。
杜羽宁冷笑,冲着那个淡漠的背影轻声问了一句:“就为了一个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女人,你又要抛下我了吗?”
“不是!”杜莞尔没有回头,但回答却是异常坚决。杜羽宁看不到,他的眼里也有着莫名的无奈。“我所选择的艺术道路,必须有这样能干的女人帮衬。画展的策划也好,名作的拍卖也罢,我需要这样的女人为我的艺术生命渲染色彩。”
“所以说,我永远也搞不懂你们这些艺术家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东西!”杜羽宁嘲讽地笑了,语气鄙夷地感慨道:“回首我前十七年的生活,我根本找寻不出你陪伴我生活的任何痕迹,或许是有的,但已经太久远到让我回忆不起了。”
“羽宁宝贝,我……”这一刻,杜莞尔想回头解释清楚,但他又不知道该以何种姿态来面对自己的血脉,曾经最亲近的人。
“别说了,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言外之意就是,时间已经流逝,现在的他已经度过眼巴巴渴求父母关爱的纯真童年了。“那声宝贝,也只能叫给你自己听罢了。”
杜莞尔愣住了。其实他以前也想过,在自己忽视的这段时间里,那个流着自己血脉的小小孩童或许已经慢慢长大,自己还来不及陪伴,就要亲手送他离开。这种感觉是很难受的。不仅如此,伴随着父母对子女的亏欠感逐渐成长的,还有每次相见时强烈的违和感,虽然知道就是自己的孩子,但当这样一个独立的陌生个体突然出现在面前时,感觉很像自家的孩子一不小心被别人给掉包了一样。
怎么交流沟通呢?每次说不了两句话就冷场,到最后完全就是一副手足无措的混乱局面。所以,杜莞尔才会将混迹艺术圈的浪荡轻佻发挥到极致,嬉笑打闹,无规无矩。那声“羽宁宝贝”,确实更多的是叫给他自己听的,目的不过是想求个父子亲爱、家庭和睦的预期假象罢了。
“羽宁……”这一次,雷岩没能劝住悲伤中的杜羽宁,杜羽宁甚至连他都没有招呼,直接转身走了。
身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杜莞尔回头,看到的只是杜羽宁离开时的决然背影。这一次,心的距离才是真正越来越远了。
离开了别墅,杜羽宁才发觉自己刚才的举动有多么任性,就这么慌慌张张地跑出来,都忘了跟杜莞尔要车,这荒郊野外的,他们两个怎么回去啊!
仿佛是看出了杜羽宁的懊悔和担忧,雷岩忍不住笑了,爽快地说道:“羽宁,你在担心什么?大不了一会儿我背你回去。”
“我呸!谁稀罕!”
“别这样嘛,我很乐意效劳的。”
“滚开吧你!”
两人一路笑闹着,追追赶赶地往回走,漆黑的夜空里,月明星稀,两人并肩而行的背景被昏黄的路灯拉的很长很长。
没走多久的路,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轰隆的发动机引擎声,雷岩赶紧眼明手快地将杜羽宁拉到路边,并小心翼翼地护在了自己身后,准备让车子先过。
谁知,车开到他们身边时却突然停住了,驾驶座的车窗摇了下来,司机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人,在看到杜羽宁他们的时候明显松了口气,如释重负地说道:“杜公子,总算让我追到你了,杜先生有吩咐,让我送你们回去。快上车吧。”
“可我并不认识你!”并不是存心刁难,而是杜羽宁生性淡漠,本就不擅长跟人打交道,更何况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当然,雷岩这种自来熟的牛皮糖并不包含其中。
“杜公子,我是杜先生的专职司机,我叫老赵,已经在杜先生名下做事一年多了,不信你可以打电话询问杜先生。”说完,司机老赵还从兜里摸出了手机递给杜羽宁,示意他自己打电话核对信息。
“不用了。”杜羽宁没有接手机,也没有上车,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让人看不出他到底在思索什么。
“杜公子……”司机老赵拿着手机尴尬地愣在那里,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羽宁。”
“什么?”
“你不觉得气温变凉了吗?冻死人了!”雷岩笑嘻嘻地说着,下一秒却脱下了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到了杜羽宁身上。
杜羽宁本来想拒绝的,但当他触摸到身上那件犹自带着体温的衣服,心一下子就暖了。确实,没有谁能习惯孤独一个人的,他也不例外。
“确实有点儿冷了。”杜羽宁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将自己的身体缩了缩,妄图留住那种温暖的感觉。
“上车吧!还是杜叔叔想得周到,不然等我们到家时,天都快亮了不说,你肯定得冻感冒。”
“谁说的,我才没那么不中用。”
“杜公子所言极是。”见杜羽宁炸毛,雷岩赶忙跑上前拉开车门,改口说道:“那么,就请吧,杜公子。”
狠瞪雷岩一眼,杜羽宁最终还是悻悻地上了车,司机老赵这才松了口气,慢慢开车将这位小祖宗送回家去。
半路上,杜羽宁就熬不住睡意歪头倒在了雷岩肩上。无可奈何地笑笑,雷岩干脆伸手搂住杜羽宁的腰,将人全部带进了怀里,好让他能睡得更舒服一点儿。
“赵师傅,不急,我们不赶时间的。麻烦你将车子开稳一点儿,太颠簸了羽宁睡不好的。”
闻言,赵师傅急忙点头,随即便将车速放缓了下来。
搂着最心爱的人,雷岩脑里的思绪却是一片混乱,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太过震撼了,他必须得再三斟酌,才能推算出下一步该怎么走。雷岩承认,为了今后能跟杜羽宁在一起,他确实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所以必须要全方面了解所有的情况。
整理完所有的情报后,雷岩暗下决定,必须要尽快行动。杜羽宁本来就对他多有戒备,要是再让杜莞尔先发制人,那他可就彻底没办法了。
怀里的杜羽宁呼吸平稳,睡脸安详,仅仅只是看着就让雷岩觉得好满足。即便前面是一望无际的漫长黑夜,有你在身旁,就能拥有全世界的明媚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