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卷 第3章 繁华尽,三千越甲狂吞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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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00年是多么漫长的岁月,秦汉云涌,魏晋风骨,隋唐盛世,以及宋元明清的没落,苏州全都经历过,陪伴过,耗神过,又平静着。
过韶关而一夜白头的,是伍子胥带着忧郁的眼神走过苏州。这个为报父兄之仇而逃亡于此的楚国贵族,面对着滚滚长江东逝水,立志要强大姑苏,直捣黄龙。既然吴王僚无法满足他替死去的父兄报仇,那么干脆用一把鱼肠剑让苏州城敢叫日月换新天吧。抬头凝望,宫殿的废墟里涌现出一队队黑衣的甲士,紧握着鱼肠剑的专诸奋力地追逐着身着紫袍的君王。王宫里渲染开的第一滴鲜血,正把姑苏的灾难无声地蔓延。苏州城百废待新了,而他,也带领着六万子弟,挥刀扑向曾经呢喃的家园。国已经不国,家何其为家,还是狠一下心掘开平王的坟墓吧,狠狠地鞭尸三百:父兄啊,在冥冥之中的灵魂是否安静地休息,不再晃动、晃动……只是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最终也颓然地死在吴王的同一把鱼肠剑下。只有善良的苏州百姓还是记挂着他,钱江潮水连海平,那就让他在死后做一任潮神吧,天堑无崖,怒涛卷霜雪,莫不是潮神悲愤的控诉吧。
羽扇纶巾,那是孙武子泰然若定地走过苏州。在姑苏城吴王阖闾软玉温香的王宫里,指挥着散发着茉莉花香的宫女和吴王的宠妃操练军阵。妃子的嘻嘻哈哈并没有把这个异国他乡的没落贵族放在眼里。那么就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吧,眉目一沉,昨日的妖娆美女早已经成了刀下亡魂,吴王震惊了,宫殿沉寂了,王国震惊了。幸而在那个战乱频繁,肉弱强食的多事之秋,吴王做不了那个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爱德华八世,更何况孙武子的腰下携带着十三篇兵法,成不了朋友,那就只有回身迎向天才的敌人。不如挥一挥衣袖:孤王去也,卿好为之。
翠翘金雀玉搔头,那是西施拖着长长的纱裙踏进馆娃宫的门墙。灵岩山的脚下,木渎古镇投上来深邃的目光,苏州城的命运似乎要在这位一笑倾人城的佳人手重翻手为云覆手雨。那位攻破楚国都城的英勇大王阖闾早已惨死在战乱的无常之下:屡出奇兵的勾践竟让三队罪犯在吴王的军阵下无声地集体自杀,然后冲锋陷阵地把目瞪口呆的敌人杀了个片甲不留。姑苏城终于愤怒了,新王夫差布满血丝的瞳孔里,尽是父亲临终的声声哀号。夫椒会战,勾践终于匍匐在吴王的脚下。三年马夫,二十年生聚,立誓吞吴的没落君王使起了美人计。吴王喜滋滋地陪伴着西施,饮酒操琴,响屐廊蜿蜒的尽头,半露香肩的宫女们陪伴着美伦美幻的西施彻夜歌舞,空气中回荡着衣饰上铃铛和木屐琮铮的回响。亡国之路已经曲折在十里烟亭之外,只有灵岩山下千年的古镇日渐繁华,山巅上,玩月池的清泉已不再光可鉴人,胭脂塘的女儿香味也在空气中散尽,无法扑鼻。剩下的,只有回忆、回忆和无尽的凝望、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