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传 陆逊番外——飘零残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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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一个时辰,仆人端上来各种各样的菜,有烤全鸡、炖猪蹄、清蒸鱼、炒河虾等各种大鱼大肉山珍海味。孙霓裳对着摆满桌子的饭菜,右手提着筷子,神思早已游于天外。孙霓裳对着天花板发呆,想到什么开心事偶尔发出一声大笑,随后立即沉下脸,摇头叹气。时而拿着筷子的右手一上一下的运动,筷子便跟着有规律的一上一下的击打着碗。管家见孙霓裳毫无胃口,菜又凉了,令仆人端下去热了一遍又一遍,可仍不见孙霓裳吃下几口。直到天色全黑,屋里点起蜡烛,孙霓裳站起身,失望的皱起眉头,紧抿嘴唇,暗暗咬牙,眼角已噙满泪水。
“啪”的一声,只见孙霓裳红着眼一把将手中的筷子往地上砸去,又把双手一挥,顿时桌上的饭菜便被全部掀翻,瓷碗碎片混着菜的汤汁洒满一地。孙霓裳大口呼吸,胸中积满的自上午到现在的怒气如火山爆发一样不可遏制。
她双眸凶狠无情的盯着乱糟糟的地面,冷笑道:“大骗子……陆言是大骗子……说什么今天会与我一起的……没想到……”
转身,她愤然跑出陆府。
人来人往的街上,红灯绿酒的街上,川流不息的街上,陆言与玲兴高采烈的的在这街上走着。陆言掏出刚才买的月饼,选择一块蛋黄口味的,塞进玲的嘴里。玲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便开始细心咀嚼起月饼。
“好吃吗?”陆言问道。
“嗯……唔……当然……好吃……”
“哪,吃多了月饼会口干,来,喝这个。”陆言拿出一个小酒壶递到玲面前。
玲打开壶盖便大口喝起来。没想到壶里的液体刚流进嘴里,玲便觉得整个口腔升起阵阵火辣的味道。虽然这液体甘甜可口,但未免也太辣了,呛得玲急忙挪开壶嘴,把头一偏,连连咳嗽。
“这是什么啊?咳咳咳……”玲一边拍着胸脯一边问道。
“这是桂花酒啊!”
“我还以为是水呢……”好一会儿玲才缓过劲,像得到解脱般松了口气:“不早说,害我差点没噎死!”
陆言转头避开玲的视线,捂嘴偷笑。
“哎,议伯快看!”玲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指着河边密集的人群,道:“那里比这边热闹多了,不知道是在干嘛,我们去看看好吗?”
陆言点点头,拉起玲的手便挤进人群。
河边的树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颜色也是缤纷斑斓,鲜艳无比。人群中央一个中年大汉裸着上身,手执铜锣,而后把铜锣一敲,发出“哐”的巨响,人们皆安静下来,睁大好奇的双眼,竖起耳朵。
大汉道:“那么,接下来的谜语便是一字谜。按照惯例,抢先答对者可免费获得一只花灯哟!注意咯,注意咯,竖起耳朵听题咯!乘人不备的谜底是什么呢?”
此时人群中便讨论开来,议论纷纷。
“这题目有意思!我一定要想出来不可!”
一个挎着菜篮的老婆婆摊开左手,右手的食指在手掌上划来划去:“呀,这道题有点难哟!”
“哇,比之前的题难多了耶!快,老爹,想到答案了没?”
“急什么?现在还没有人想到,让我再想想。”
陆言轻轻一笑,看向玲,玲试探的问道:“莫非你想到答案了?”
陆言点头,朝大汉喊道:“在下已想出答案。”
大汉和围观的人群皆望向陆言。
“不过是字谜而已,所以要曲解题目的意思。乘人不备,‘乘’里的‘人’不具备,不就是‘乖’吗?”
“啧,哎呀……”刚才那个小孩的父亲遗憾的跺了跺脚,道:“我早就想到了,怎料被那小子抢先了!”
主持的大汉赞许的敲了声铜锣,道:“这位少年所给答案分毫不差!哝,树上挂的花灯随便拿一个哟。嘿嘿,如果能和自己心爱的人一起在河边放花灯,那么将来一定是和和美美,幸福偕老哟!”
陆言拱手拜礼,道:“那么,可否让我过一会再去取花灯?在下想再抢答一题,想再要一个花灯,和她一起放。所谓成双成对,放花灯总不能两人只放一个吧?”
“哟,这位小兄弟可真有意思,嘿嘿,既然有了心爱的人儿,我便答应小兄弟。各位各位,听好下一题咯!接下来是猜一个四字词语!圆寂的谜底是什么呢?”
人们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陆言忖着下巴思索也没有眉目,而这时玲晃了晃陆言的胳膊,道:“我想到了!议伯,让我来吧。”
“好吧。”
于是玲走上前,高声喊道:“我知道答案是什么了!圆寂嘛,想想大法师圆寂的样子,不就是坐以待毙吗?我说的对吗?”
“嘿嘿,姑娘可真聪明!看你刚才与那之前的少年在一起,莫非你们两个是……”
“哎?”
“啊哈哈,我知道了,姑娘不必害羞,快去拿花灯与情郎一起放吧!”大汉笑着走回去,又接着出谜语。
待玲走回陆言身旁,陆言已经选好了两个莲花样式的花灯拿在手里。
玲有些诧异的说道:“哎,议伯怎么知道我想要这个样式的花灯?”
“因为先前你指着河边看热闹的人们时,我注意到你眼神一直在看着这个花灯。”
“啊……是么……被看穿了呀……”
“无论是什么人,内心的想法始终会从眼中显露出来。玲也是一样,没有例外。”
“真不愧是议伯……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走,放花灯去。”
不待玲反应过来,陆言便朝河边跑去,玲只有无奈的跟过去。
河边占满了放花灯的情侣,陆言好不容易找了个空位挤过去坐在河边。玲喘着粗气跑过来,陆言把一个花灯交到玲的手中。
“拿着……”陆言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这样,不太好……我们又不是……像他们那样……”玲害羞不已的指了指旁边一对正在接吻的情侣,又道:“而且今天,你应该陪孙小姐的。”
“如果我说,我根本就不喜欢霓裳,一点也不想娶她,可是她父亲临终前为了拉拢陆家而安排我与她的婚事,你说我该不该答应?”
“这……我……我不知道……”玲艰难的摇着头,面色犹豫。
“而且,她的父亲孙策是杀害我爷爷的凶手,他为了化解我心中的怨恨把女儿当做泼出去的水。你说,这样化解仇恨的办法是正确的吗?”
“……今天是中秋,议伯可不可以不要说这些痛苦的事……”
“对不起……我情绪有些激动……”
玲点亮花灯,将花灯与陆言的并排放在河中,道:“议伯,你看,花灯非常漂亮呢!”
白色的光芒,正与粉色的莲花十分相称。两只并排的花灯,顺着水流渐渐飘向远处,与别的花灯一起,满载着各自的心愿,流向天际。向天空许下遥不可及的梦想。
陆言仰头看着空中又大又圆的月亮,道:“玲,他们都说,像我们这样年纪的男女一起放花灯,分明是情侣……你为何还……”
“不……我不介意别人怎么说。今晚陪你是作为对你恩情的报答,所以无论你有什么要我做的,我都会尽力去做。”
“玲当真想报答我?”
“是啊,一般说来,萍水相逢的人,是不会帮忙帮到这种地步的。虽然十分感谢议伯,但我欠了议伯一个很大的恩情。”
“嗯,说起来是很大,大到说不定你一辈子都无法还清呢!”
“所以,我一定要还。”
“我看你还是不用勉强了吧?”
“就算勉强也绝对要还。”玲坚定不移的说道。
“那么,你要为我做些什么好呢?过了今晚,你欠我的人情可就算是还完了哟!”陆言带着戏谑的语气道。
“无论要做什么都可以。”
“那……”
“议伯还没完全想好的话,再慢慢考虑吧。反正今天的时间……”
玲的话还没说完,陆言早已双手扳过玲的肩膀,将嘴唇覆盖上来,旁边的人一见,立即爆出阵阵欢呼。玲兀的睁圆双眼,愣得不知所措,她感觉嘴唇一片湿热,那是陆言熟悉的温度,他的舌头在自己口腔里翻转,搅弄得自己心乱如麻,狂躁不安,仿佛一团烈火将她全身点燃,烧得通红。
良久,陆言才停下激烈而霸道的吻,正色道:“这样,就足够了。”
玲诧异的捂着早已张大的嘴,不知该如何言语。
同样,躲在一棵树后看着两人行动的孙霓裳也震惊不已,继而她一只手搭在胸前,拽紧拳头,颤抖的摇着头。孙霓裳瘫软的跪在地上,身子缩成一团,两行眼泪早已崩溃,如决堤的洪水不住倾泻……
孙霓裳哭着跑回太守府,仆人见孙霓裳双眼红肿,脸颊挂满泪痕,又急匆匆的跑着,便急忙跟上去。
“小姐怎么了?”
“别管我!都给我退下!”
仆人面色犹豫的互相看了看。
孙霓裳奔回房屋,“嘭”的关上房门,倚着门框缓缓蹲下,双手抱膝,将头埋在手臂中,不住抽泣。
“明明说好了……今天要陪我过的……为什么……为什么……陆言居然不守信用……跟玲在一起……还……还接吻……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当初不拒绝爹爹的提亲……”
仿佛明亮的月光被乌云遮住了一样,孙霓裳的眼眸逐渐变得空洞无神,如同没有点蜡烛的屋子一样,世界一片漆黑……
也不知哭了多久,孙霓裳的眼泪早已哭干,直到挤不出泪水为止,只剩下呆呆的望着地面的自己,连敲门声也像是从另一个世界闯入的声音,与孙霓裳的世界格格不入,可以说是一粒灰尘,无法引起孙霓裳的注意。
“霓裳!”门外人不见有人来开门,便大喊起来。
孙霓裳这时候似乎才恢复了知觉,可是她不想动,只开口说道:“我现在不想见任何人,请走吧。”
“霓裳,到底发生何事?连我这个最疼爱你的叔叔也不想见了?”
孙霓裳更加用力的蜷紧身子,道:“没错,连叔父也不想见。若不是叔父与爹沆瀣一气要议伯将来娶我,议伯现在也不会变成这样……”
“霓裳,到底怎么了?你不告诉我我哪知道你受了什么委屈要一个人闷在屋里谁也不见?别人好歹遇到了伤心事会找人哭诉舒缓心情,哪像你,谁也不理,谁也不说,就一个人扛着,积在心里,时间长了这块疙瘩越长越大,要解除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我宁愿自己就这么扛着……这样对谁都好……”
“那叔父再也不管你了不疼你了你也想这样?”
孙权正欲转身装作要离去的样子,不想房门吱呀一声,孙权一看,只见孙霓裳面无生气的垂着头。
“叔父……进来吧。”孙霓裳淡淡说道。
孙霓裳让出一条道,孙权便走进房间。
孙权点起蜡烛放在桌上,孙霓裳只是站着,静静的望着烛光。
孙权拍了拍孙霓裳的肩膀,道:“我就知道你是憋不住心事的人。”
“可不可以……取消我与议伯的婚约……”孙霓裳颤抖的说着。
“什么?”孙权徒然一怔,他万万没想到孙霓裳会提出这个要求,是以变了脸色:“你不是一直都想嫁给议伯的吗?“
“我……曾经是想,现在,已经没那想法了……都已经是过去式了……”
“是不是议伯对你做了什么?”
“不,没有……是我不好,是我不会讨议伯喜欢……所以才会让议伯喜欢别的女孩子……”
“什么?”孙权一拍桌子,额上青筋突起,喝道:“好个陆言,竟敢骗我!男人三妻四妾不是不行,但当初不是说好要娶霓裳为正妻吗?如今居然敢想娶别的女孩为妻……简直欺君罔上!”
“算了,如今再怎么样也无济于事,倒不如退婚……”
孙权侧过头打量孙霓裳,疑惑道:“你真的想要退婚?不打算嫁给议伯?”
“嗯……”孙霓裳坚决的点头。
“如果我说,我有办法帮你挽回陆逊,你还想要退婚吗?”
孙霓裳睁大好奇的双眼。
孙权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道:“你把这一包药粉洒进那个女孩吃的食物里,议伯便会回到你身边。”
孙霓裳愣了许久,才伸手慢慢的接过那个布包,道:“为了议伯,我会尽力一试。”
建业集市里,熙熙融融的街道,孙霓裳走到一家专门卖雕塑的店里,玲正无聊的坐在柜台前,一手托着下巴望着店门前走过的人群。
孙霓裳在店里徘徊了会,伫立在玲身旁,道:“玲姊姊,今晚议伯想要找你说件事,不知你有时间吗?”
“哦?”玲回过神来,眨了眨眼,道;“今天晚上啊,可以啊。地点是在陆府吧?”
“嗯。”
“我一定准时到。谢谢你了!”
傍晚,待天边的红霞尽被黝黑的幕布所遮盖,玲已经来到陆府,在客厅里满心欢喜的期待陆言的到来。她不断探头张望门外,希望陆言下一秒便出现在面前。
一个时辰后,孙霓裳从屏风后走来,道:“玲姊姊,估计议伯很晚才回来,不如我们先去后花园的凉亭那等吧?我去给你沏壶茶。”
“也好。”玲皱起眉头,略失望的说道。
陆府后花园打扫的仆人们都已经回屋休息,玲一人坐在亭中的石椅上,根本无心欣赏花园中的一草一木。
不多久,孙霓裳端着一壶茶来到凉亭,她动作流畅优雅的将茶水倒满茶杯,端到玲面前。
“玲姊姊,请用茶。”
玲笑了笑,接过茶杯,抿了几口道:“真好喝!孙小姐怎么想到亲自为我泡茶呢?”
“啊嗬……”孙霓裳脸儿一红,挠挠头,道:“今天不是议伯约玲姊姊来的吗?我既然身为议伯未来的妻子,自然要好好尽一番地主之谊。”
“小姐年纪轻轻便有一手好茶艺,真令人佩服!”
“是吗?玲姊姊过赞了。”
“说起来,不知道议伯约我来究竟有何要事?”
“这我哪知道,是他拜托我来通知玲姊姊的,说不定是只属于你们两个的悄悄话哟!”
玲想起中秋节晚上陆言的那一吻,不由感到十分愧疚,眼神刻意避开孙霓裳,看向别处,快速的喝了几杯茶。
孙霓裳隐隐约约揣摩到玲的心思,缓缓道:“那一晚,我什么都看到了。玲姊姊不必再骗我了。玲姊姊是……喜欢议伯的对吧?”
玲猛然一愕,不自觉的转头去看孙霓裳,道:“孙小姐怕是误会了吧……我和议伯根本不可能……”
“骗人!”孙霓裳怒目圆睁,叫道:“如果不可能的话为什么中秋节那一晚你们要接吻?”
“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只要我把爹娘的塑像做好我就会离开建业,以后再也不会和议伯见面,何况……议伯要娶的人是你呀!”
“胡说!那天我明明都看到了,你们那副难舍难分的样子。要是你走了,议伯说不定会去找你……亏我把你当成亲姊姊一样看待……谁知道你竟背地里来抢议伯……”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玲的脸上,玲没有埋头,默默的看着眼前几欲发狂的野兽。
“如果不是你,中秋节那天议伯是应该陪我的……”
“我没有……真的没有……”玲还想解释,却不料胃中开始剧烈的绞痛起来,不禁捂着肚子趴在桌上。
“哼,活该!这就是你抢议伯的下场!只要你死,议伯就会回到我身边,也不可能去找你。因为你死了,只能埋入土里。”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我真的没有……”玲伸手似乎要抓孙霓裳的衣襟,怎奈腹中的绞痛越来越厉害,疼得自己叫不出声,眼前的景象也越来越模糊。
玲在闭上眼的那一刻,仿佛看到了孙霓裳眼神变得异常凶狠骇然,仰着头哈哈大笑,不知笑了多久。那笑声,永远的映入玲的脑海里,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