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传 陆逊番外——飘零残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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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几年前秋天。
江东之地时常爆发山越叛乱,山越头领带人四处打家劫舍烧杀掳掠,可谓是无恶不作。陆言奉命去讨伐山越人,便带兵往巢湖边的含山进发。
时值正午,军队刚走到和县郊外,陆言正打算下令军队休息埋锅造饭,却见蔚蓝天空下,一少女大口喘着粗气自含山方向狂奔而来。陆言当即比了个手势,示意军队停下。
那名少女时不时回头望向远处,表情慌乱,丝毫没注意脚边的石头,霎时一不小心,脚尖绊倒石头,一头栽在地上,晕了过去。陆言见那少女浑身脏乱不堪,衣服被划破了好几道口子,膝盖处还缓缓渗着血液,便下马走到少女身旁,扶起少女的身子。
“姑娘,振作点!快,传医官!”
晚上,陆言在含山外围扎营,待一切就绪后,陆言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来到白天所救的少女住的营帐。陆言撩起帐帘走进营帐,发现少女已经醒来,正用好奇的眼神盯着她。
陆言顿觉十分尴尬,忙道:“实在对不起,我以为姑娘还没醒才会擅自闯入,还望姑娘勿要见怪……”
少女摇摇头,笑道:“不,没什么,倒是我要谢谢将军的救命之恩。”
“无需客气,只不知姑娘为何是从含山方向而来?又为何行色匆匆?”
少女坐起身,套上披风,走下塌,黯然垂眸,缓缓道:“我……我是巢湖边巢县人士……我的家……被占据含山的山越人……毁了……我爹娘……全被他们杀了……我好不容易躲进林子里没被他们发现,这才……趁着晚上逃出含山,一心想往东跑……听爹娘说,巢县东边的和县是个大县城,人口多……只要逃到那里,找份工作,就可以生活下去……”
“真是难为姑娘了……在下陆言,正是奉主公之名来含山剿灭山越叛乱,正好也替姑娘报了血海深仇。”
“谢谢……”少女垂下头,脸颊开始泛起微红:“陆将军一定是个非常厉害的人物,玲能有幸认识将军,乃三生之幸!”
陆言正想说“哪里哪里、不敢当”之类的客套话时,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疑问,随即张大了嘴:“姑娘的名字是……玲?”
少女望着陆言疑惑不解的表情,也跟着疑惑的用手托起下巴,道:“我是叫玲啊,单字玲,王令玲,爹娘都是这么叫我的。是不是我的名字太普通了?”
“啊,不,我是说,姑娘莫非没有姓氏?就真的叫玲?”
“当然有姓啊。我爹好像说过,我们家的姓氏比较不好写,也不是很好记,所以我爹说取个简单的名字又方便又好记,等我出嫁后再教我怎么写那个姓。”
“原来如此……”陆言长叹一声,道:“可惜姑娘的父母都已经……无法得知你姓氏的写法了……”
“我……”少女有些抱歉的看着陆言,道:“对不起……本来这件事该由我一个人伤心的,没想到却连累了你……”
“无妨……不知玲姑娘接下来有何打算?”
少女思忖了会,道:“我想远离巢县和含山这两个伤心之地,越远越好……听爹娘说,江东大城建业在更东边,距离这很远……所以,我想去那里找份工作……”
“嗯,那等剿灭叛乱之后,让我护送姑娘去建业如何?”
“这恐怕不太好吧?将军救了我,我岂敢如此麻烦将军?”
“只是顺路而已,不麻烦,不麻烦!”
“那就多谢陆将军了!”少女俯身拜谢,忽而想起什么,眼珠转溜了几下,又道:“呃,我有个不情之请……”
“玲姑娘请说。”
“可否请陆将军别叫我‘玲姑娘’?听起来我总觉得怪不舒服的,陆将军叫我‘玲’就好。”
“好……好的……”陆言有些不知所措的点点头:“呃……玲……”
“嗯嗯……”
“那么,玲以后也叫我议伯好吗?”
“当然可以,议伯。”
随后,陆言顺利的剿灭了作乱的山越人,凯旋回归建业。
建业陆府门口,陆言正指挥仆人搬运孙权的赏赐,而一个身着青绿衣衫的少女正笑着朝陆言招手。陆言见了,微微一笑,走到少女身边。
“玲,怎么今日特地来此?”
“我……我是来向你道谢的。”玲有些害羞的把埋在背后的手臂展到陆言面前,道:“这个……不知道该送议伯什么礼物作为报答……我想了好久,在街上也逛了好久……才……才买了这个玉佩……算是作为谢礼吧……希望你能收下……”
“助人为乐本就是我应做之事,并不为贪图回报,切莫如此。”
“这……可是,如果不这样留个纪念,我怕彼此会互相忘了……因为……以后,我们可能不会再见面了……”
“为何这么说?”
“因为,我找到了一份制作雕塑的工作,我想给爹娘做个塑像,将塑像放在他们的墓碑旁。所以……以后我可能会离开建业……再也不回来了。”
陆言一阵愕然,盯着玲有些出神。此时此刻,陆言才意识到这个与自己萍水相逢的女子眼中有着万般的无奈与不舍。她来自巢县,自然以后还是要回归巢县,那么,就真如她所说的,今后再也不会见面了。是以,陆言颤抖着手接过玲手中的玉佩,那是一块颜色如同玲身上穿的衣服一样的青绿色,玉佩纹路清晰,圆润光泽,在太阳下反射着温和舒适的光芒。陆言不知不觉的抬头打量起玲来,她有着清秀可人的脸庞,有着一双会说话的迷人眼眸,有着细长浓密的睫毛,有着粉嫩的脸与嘴唇,一身青绿色衣衫更令她显得俏丽可爱。
“怎么了?一直这样看着我。”被陆言这样盯着,玲忽然觉得身体一阵燥热,登时脸颊红得像熟透了的苹果。
这时一个稚嫩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议伯!议伯!太好了!你终于平安无事的回来了!”
陆言这才回过神,转头看向声源处,是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兴高采烈的直奔而来。
陆言拍了拍额头提神,道:“哦,是霓裳啊!”
玲拉了下陆言的袖子,道:“议伯是有客人来了吧?那我不打扰了,先走了!若有缘,再相聚!”
玲笑着挥了挥手,不待陆言说话,便转身消失在陆言的视线中。
孙霓裳撅着嘴,语气甚是不满:“她是谁啊?”
“没什么,萍水相逢的女子罢了。”陆言笑着牵起孙霓裳的手,道:“今天又想到什么好玩的鬼主意了?又要让我陪你?”
“好呀,这可是你说的!走,放风筝!”
“卖月饼咯!又香又大的月饼咯!中秋佳节最好吃的月饼!大家快来买一买尝一尝咯!”
热闹非凡的吆喝声,四处如水般流动的人群,陆言也是其中的一位。陆言身旁的一个小女孩兴高采烈的拉着陆言的手,有说有笑。
“议伯,明天就是中秋了,咱们明晚一起吃月饼、放花灯、赏圆月怎么样?”
陆言一手忖着下巴思索了会,道:“随你高兴吧。”
“什么随我高兴呀,我是议伯未来的妻子,自然要一直在一起咯!”
陆言无奈的苦笑,继续往前走。他无奈的是孙霓裳聒噪的性子,好像巴不得地球人都知道自己是他丈夫一样。谁让孙策打孙霓裳一出生就给她定下了这门亲事……
陆言神思有些飘忽,冥想了许久,恍如自己身处虚无之境,一切都是那么飘渺无法捉摸。倏尔一声叫喊打破了他的思维。
“等等!你们几个,怎么不给钱啊!”
熟悉的声音使陆言回过神来,他回头一看,一青绿衣衫的少女气喘吁吁跑来,在她前面,有四名大汉正扛着麻袋慌慌张张的奔跑着。
兴许少女跑得实在太累,她停在陆言身旁,一手指着大汉一手叉腰,满脸疲样的说道:“呼呼呼……不行了……谁能帮我抓住那几个不付钱的混蛋……”
眼看少女就要晕了过去,陆言及时上前扶住,道:“玲,怎么了?”
“那几个人,买了几个雕像不付钱……”
陆言摇头,叹气道:“凭我一人力量恐无法抓住他们,待我回府再派人仔细巡查,定会帮你找回失物!”
“可是,我老板……今天不在店里,他回去陪家人过节……如果五天之内追不回失物或追回应有的钱,老板肯定会大发雷霆……”
“这样啊……”陆言转了转眼珠,灵光一闪,笑道:“告诉我,那几个雕塑值多少钱?”
玲当即一愣,结结巴巴的说道:“哎……值……值一万钱……”
“你到我府上来,我让管家点一万钱给你。”
“啊?这……不行不行!议伯怎么可以为了我耗费如此多的钱财……这要我怎么还……”
“玲难道不知道陆家是江东四大名门之一吗?我如今身为陆家之主,财务自然可随心打理。我就当这一万钱是去最贵的酒楼吃一顿、与当地最有名的歌妓快活一晚……”
“什么呀……”孙霓裳见陆言与玲之间动作亲密,陆言又言语中带着挑逗,不由嘟起小嘴:“与当地最有名的歌妓快活一晚……传出去岂不是要毁了陆家的名声……”
玲颔首一笑,道:“议伯可真会逗人。”
陆言道:“那,既然我们有缘再次相逢,玲何不请我去你店里坐坐?”
“啊,这……店里生意繁忙,恐怕无法好生招待议伯……”玲有些局促的回答,面上浮现慌乱的表情。
“无妨,让我看看你过得好不好也不行吗?”
玲无可反驳,只好请陆言去她店里。
且说这家店位于闹市之中,陆言刚走进店里,便感到一股凄凉。原来这家专门制作雕塑的店虽然往来行人甚多,却生意冷清,许多人走进店里拿起架子上摆的小雕塑把玩几下或观赏店里四角摆放的等身真人比例雕塑便离去,很少有顾客会真正来买雕塑。听玲的描述,先前那几个小偷偷走店里的雕塑大概是为了用更高的价钱卖给喜欢收藏此类物品的富贵人家。毕竟制作雕塑成本高,价格高,一般老百姓几乎买不起,只能买些体型小、适合小孩子玩的雕塑。
陆言感慨道:“难怪先前你犹豫着反对我来这里,没想到是因为……玲,最近你过得真的好吗?”
玲如小鸡啄米般的频频点头,道:“议伯不用担心,我过得很好,老板给的工资也十分厚道,虽然看起来生意比较冷清,但一个雕塑嘛,能赚很多钱的……”
“你就别骗我了……”陆言抓住玲的手腕,喊道:“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脸色很差,定是因为店里生意冷清,入不敷出,吃不饱饭所致!”
“议伯……弄疼我的手了……你可以放开吗?”玲乞求道。
陆言唏嘘嗟呀一声,松开手,转身背对玲,道:“一会随我回府,除了那一万钱,我再拨一万钱给你作为补贴。如果店里生意再不好起来,你将作何打算?”
“我……我还要跟老板再多学些雕塑手艺,因为……爹娘的塑像还没有做好……不,是我想将爹娘的塑像做得最好最完美……可是,议伯再多给我一万钱,说什么我都不会要的……因为,每次都是议伯帮助我,我怕自己无法报答你……”
孙霓裳略带怒意的说道:“喂,我说你呀,别不识好歹。陆家有钱,根本不需要你的回报,只不过议伯是看你可怜同情你才想多帮助你一些,你可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也不要啊!”
“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议伯对我的恩情,是无法用滴水衡量的,你明白吗?”
“不明白的是你才对!议伯都说过了不要你的回报你还一心想着报恩是什么意思?要以身相许吗?想抢走我未来的丈夫?”
“不……我不是……”玲脸颊立即涌上潮红,慌张的解释。
“哼,瞧你脸都红了还说不是!羞羞羞!”
“都说了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对议伯没有这意思……”玲一边摇晃着手臂一边后退,活像个受惊的小鹿。
其实,若不是孙霓裳这么一句话,玲便无从得知自己现在的心情。此刻的她,心脏跳得比奔驰的马还快,她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直觉全身涨的火热,仿佛涂了层辣椒油,在火里燃烧。她想逃避现在的心情,恨不得钻个地缝躲进去。而陆言此刻的心情,也与玲相差无几。
陆言低声沉吟道:“既然店里生意冷清,今天此时关门也无大碍。玲可否收拾一下随我回府?”
“这……真的好吗?”玲仍旧有些犹豫。
“当然好。因为我想到了你要怎么报答我的方法……”
陆府陆言房间内,玲手中拿着两张一万钱的票据,不知该说什么来表示心中的感激之情。
陆言握住玲的手,道:“如果玲真要报答我的话,那么明日中秋佳节,晚上陪我可好?”
“这……你不是……约了孙小姐的吗?为何……”
“我们不能天天相见,而且我与霓裳早有婚约,以后一起过中秋的机会多得是,无须挂心。只要与她解释清楚便是了……”
“可是,她似乎误会我们的关系了呀,而你又为了我失约,这样不好……”玲双手握在胸前,微闭着眼,面泛难色。
忽而一阵风拂过,吹起玲头上的发丝。柔顺黑亮的头发飘到陆言面前,陆言不自觉的嗅了嗅,一股淡雅舒适的馨香铺满面前,味道十分好闻,陆言不禁大力吸了几口。
“好香……似乎还带着衣服的香味……”陆言好似在欣赏一件艺术品一样的说道。
“啊……”玲顿觉脸蛋发烧,惊得连连后退:“我……那个……议伯……”
“对不起……似乎吓到你了……”
“没什么的……”
“明天,愿意赴约吗?就当是报答我。”
玲低头思索了半天,答道:“那……好。”
这一年的中秋节,如同往常一样热闹。孙霓裳穿上母亲为她亲手制作的新衣服,在镜子前站着,看着镜中的自己,美滋滋的笑着。
“真好看,议伯见了一定会喜欢!娘,我说的对吗?”
大乔点点头,笑着摸了摸孙霓裳的脑袋,道:“只要咱们的霓裳开心就好!”
“嘿嘿,那我去找议伯了!今天说好了要与他一起猜灯谜、放花灯、赏圆月的!”
孙霓裳满怀期待的心情直奔陆府。在客厅等了许久,管家终于出现,向孙霓裳躬身行礼,道:“让小姐久等,老奴万分惭愧!我家主人如今不在府上,已与他人有约,一早就出门了。”
“什么?”孙霓裳登觉如五雷轰顶,摇着脑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全身仿佛被抽干了力气,霎时便瘫软在地,双手无力的撑着椅子,道:“管家,你说的是真的吗?议伯已经出门了?”
“老奴不敢欺瞒小姐,正是如此。”
“不……不会的……议伯说过今天要陪我的……他不可能不守信用的……”孙霓裳一把揪住管家的衣领,道:“管家,议伯是与谁有约?去哪里了?”
“这个,老奴就不知道了……”
“那我就在这里等他回来……”
“晚上有灯会,小姐难道不去看看吗?”
“我是很想去……可我更想与议伯一起去……我还是在这里等吧,说不定他在傍晚之前会来找我。如果……如果天黑了他还是没来,那就说明他真的是跟其他人一起去……这样,就轮到我去找他。”
“唉,小姐又是何必?若小姐执意如此,老奴就令下人去准备午饭,让小姐在这好生歇息。一旦主人回来,定第一时间通知小姐!”
“管家,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