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孽海情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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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给我闭嘴!”沈寒烟冷眼看向他。
“老和尚,我不知道你说什么?什么别人的错就不是错,自己的错就是错!身在江湖中的人有哪个不杀人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身在江湖,既是要杀人谁也逃不过!即便那些亡死的人是无辜的,但我杀人更多时候是在造福更多的人。在大漠中,如果我不杀了那些凶狠残忍的强盗流民,他们就会危害大漠中的子民们!为了大多数人的利益而牺牲少数人的性命,不也是你们中原皇帝的手段吗?天下人没有谁可以改变这个道理不是吗?我所杀的人都是该杀之人!没有人可以赦免我什么!我是沙漠王,我想怎样就怎样!何必在乎你们中原这些虚伪迂腐的规矩?你们不是要血债血偿?那就来吧!”她愤怒的说完,看四周的人们。
在座的几位掌门早已讨教过她腰上长鞭的利害,虽然心中很是忿忿不平但都不敢贸贸然迎上,她回过头首先看向一旁卑鄙嘴脸的唐门掌门,厉道:“你刚才不是说要杀我的吗?现在为什么不杀啦!”
唐门掌门心中惶恐起来,但却不敢再说什么,就在他退回去的一刹那突然有人挺了上来,冷冷的问道:“难道你这一生就没有杀错过人吗?你真的认为杀人是没有罪的吗?”
众人纷纷都想看看此刻那个敢挺身而出、不知死活到底的人是谁?这一看,所有的人都吓傻了,不止台下所有人吓傻了,就连沈寒烟自己也吃惊的吓倒了。
此人竟然是墨少白!
惊天的变化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甚为吃惊,场上一片寂静得可怕,没有半点声音。
他略带沙哑的又问她一遍:“江湖,不是包庇你杀人的外衣!我问你,红袖是不是你杀死的?我真是傻……被你向疯子一样的骗了这么多年,难怪你见到红素的时候,会有那样的表情!”
沈寒烟诧异的看着他突然的变化,不解的问:“少白,你在说什么?为什么我一句也不懂?”
此时,台上的红素、聂小星、西门夫人、西门冷、聂海天都是迷惑起来,不知道墨少白为何会出此言……
他的脑海中又回到之前的情境。
“听香,你为什么要跑?”他问她。
“我……我……”听香支支吾吾不语。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又问。
听香看着他,好像做了很大的决定才说:“墨大侠,台上的那个女人就是当年杀死小姐的人!”
在听香说出这话的前一刻,他已感觉到将有什么可怕的事情要发生,听香说完后,他几乎是站立不稳无法接受的眩晕了过去。
“墨大侠,墨大侠!”听香连忙上前去扶住他要摔倒的身体,关切的看着他。
“听香,刚才你在说什么?”他双唇发白,身体几乎是在颤抖的问她。
听香说道:“十年前的那晚,我因为贪玩没有按时回雨花小楼去照顾小姐,等我回到雨花小楼的时候……只见一个女子神色匆匆的从小姐住的楼上走下来,手上还拿着沾满鲜血的剑,等我回到楼上只见……只见……我家小姐她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不省人事。我当时很害怕!我知道是那个女人杀了小姐,可是老爷和夫人都不会饶恕我的,小姐死了这么大的事,我一个幼小的女孩是无法承担的,所以……所以……我做了一个自私的决定,悄悄地带着小姐的金银首饰、收集细软连夜从下园后的柴房逃走。”
听香说到这,一双眼睛惊恐的看向他又道:“等我逃出上官府,就听到府内一片混乱声,我知道小姐的死讯还是被人知道了,我什么都不顾,我想趁着混乱逃出上官府,从此远离京城也许会有一条活路。所以,那夜我趁天黑,迎着徐徐的冷风逃走了,可是没想到……三天后,我却得知上官府被满门灭门的事!我知道,从此再没人会追究我这个小丫鬟的事了……所以才安心的又留在京城里讨生活,可是万万没想到!今天我会再见到那个杀死小姐的凶手!更没想到她还是个杀人的狂魔!这真是太可怕啦!墨大侠……你与小姐相好一场,一定要替我家小姐报仇啊!”
他紧紧地拉着她的双肩,手指用力的陷了下去,如一头颤抖中的雄狮一样,看着她问:“你说什么?你说沈寒烟她……就是当年杀害……红袖的凶手!”
“是!”听香点点头,肯定的说。
就在此刻,天下间所有的痛苦都掉在他的头上,他已被压抑得窒息,生不如死!原来多年来所要寻找的凶手就在自己的身边,他要如何接受?他要如何去相信上天和自己开的这个天大玩笑?
“你告诉我……你有没有杀红袖?”墨少白撕心裂肺的压抑着内心痛苦的情绪问着她。
看着他疲惫的双眼是通红的,眼前的这个男人突然间就这样变得好陌生,陌生得让她感到可怕,“我没有杀过什么红袖,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这样问我!”她的回答还是一样。
“有人看到红袖是你杀死的!”他虽然也不能相信这是真的,但刚才他是亲耳听到听香告诉他的,听香是从小就陪伴着红袖长大的贴身丫鬟,而且她也是这件事中惟一的活口,事实面前——他不得不信!
看着他仍旧是沉默的表情,她不敢相信的看着他,摇摇头问:“你不相信我?宁愿相信别人也不相信我?”
墨少白没回答她什么,沈寒烟突然感到全身一阵冰凉。此刻,他们之间的情感几乎崩裂了,她从没想到过如此无坚不摧的情感,会这样轻而易举地因为一句流言蜚语就不堪一击的垮了下来。
“你竟然为了一个外人而不相信我?”她再一次凝视着他的双眼,但从中看不到一丝熟悉的感觉。
“好!墨少白,就算红袖是我杀的你又能怎样?”她愤怒的看着他问。
这些年来他们从未反目过,而今彼此对自己来说都是这样的陌生。
“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他惨痛的一声冷笑。
他没想过她还是承认了。抬起头,如此沉重的看着她这张让他熟悉又陌生的脸。
我竟被你欺骗了这么多年!原来凶手一直就在我身边,可笑我还千里迢迢的去寻找什么正凶?我墨少白真是这世上最糊涂的大傻瓜!
“墨大哥……”聂小星在一旁呆呆的看着他们,喃喃自语到,看着突然反目成仇的两人,她感到眼前的一切都变得天崩地裂起来。
看着墨少白痴痴苦笑的样子,沈寒烟还是只感觉一切都只是自己的一场幻觉而已,眼前的那个人不可能是墨少白!这个冠于她虚伪罪名的人不是墨少白,那只是一个长得很像、很像他的人而已,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接受面前的这一切。
为什么他会说自己是杀害红袖的凶手?她根本就连红袖都没见过呀!又何来这虚无的罪名?真是一个莫名天荒的大笑话!这样的欲加之罪让她承受不起,对性格倔强的她来说竟是一种天大的侮辱,特别是来自她心爱男人对她的侮辱,更让她无法接受!
在场的人看着他们反目成仇的样子,都瞠目结舌起来。
西门冷也为突来的变故感而到莫大的困惑,连忙上前想要相劝,“寒烟、墨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们会这样?”看着两人都是不语,只是针锋相对的看着对方。
“也许其中有什么误会也说不一定!”西门冷又道。
“误会?她都承认了还有什么误会?!”墨少白冷冷的说。
“寒烟——”西门冷急切的叫唤着她。
她不再为自己解释什么,她并不是恨他误解自己,误解的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她所痛的是,她一直认为他是最了解自己的人,现在竟然不再相信自己,还有什和好说的?
“墨少白,其中没有什么误会!你又不是第一次认识我!我也不是第一次杀人!这你也是知道的,我沈寒烟杀过无数的人,多杀一个令人讨厌的女人又有什么不可以?我沙漠王就是这样,不管你喜不喜欢!”
是的,此刻的她已经失去平稳的理智,从没有这样的无法控制自己,为什么这些年来她一直要承受一个死去女人的折磨?到现在她还不放过自己?她恨她——那个叫做红袖的女人!
“好——你以为没人敢杀你吗?”墨少白说完,一剑刺向她的胸口。
是的,这一剑她曾在梦里见到过,这个场面不再是幻觉,梦不是假的吗?为什么还是真实的发生了?她闭上了眼,真实的感觉到了那一剑的刺痛。是啊——是痛的!因为这一剑刺到的是她的心。突然耳边又回响起师父对她说的话“不痛,是因为还没刺到心上,等刺到心上你就知道痛啦!”
痛,原来是这个样子。真实的利剑无法让一个人真正的感到痛,但一把无形的剑,却能如此轻而易举的让人痛彻心扉!
这一剑,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得震惊。血如花一般开放在她胸前的白衫上,一朵一朵繁花似锦,连绵不绝,让人看了无不心寒震撼。
“这是怎么啦?这到底是怎么啦!”聂小星痛苦的大叫着。然而没有人来回答她,所有的人都只是一片寂静。
冷漠的寂静。
“啊——”沈寒烟发狂的嘶声大叫起来,用力的甩动着一头散落着的长发,然后是一阵失控的哈哈大笑,笑声充满了愤怒与绝望!
“哈哈哈!啊——哈哈哈!墨少白,你好!你好!你真是好!”她不再沉默,也不再愤恨,只是充满了无限的自嘲。
她在嘲笑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傻?为什么要背叛师父?放弃自己的所有去追逐一场虚无的爱情?曾经欢天喜地,以为就这样过一辈子,会和他在一起走过千山万水,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一场虚无缥缈的烟火……自己根本就没有得到过什么?一直、一直以来,自己的世界里都只有自己一个人而已……而已……沈寒烟呀!沈寒烟!你可真是世上最傻的人!从小不就知道男人都是无情无义、寡情薄信的东西吗?为什么还要这么不知死活的傻傻陷下去?!
真正一个活该啊!
“这一剑刺得好!”她看着他,就这样没有半点表情的看着他,一双眼睛,宛如死去的湖水一般从未有过的平静,深深的印进他的心中。
当一个人太伤心绝望了,也就没有了片面的愤恨,因为这种撕心裂肺的痛已经钻进她的身体里了。心死了,眼睛也死了,脸上的表情也就死了。她说完没等他再说什么,就将剑从身体里拔了出来,无奈的惨惨一笑,如一朵凋零凄落在世外天空中的孤寂花朵一样。
刹那荒凉,万俱廖赖。
我始终比不上一个已死去的人哪!
此刻,就连墨少白的全身也都震撼人心的一颤,自己这是做了什么?他无法直视她冷厉、淡漠的眼神,空洞的眼睛已经无法用什么来填补,注定只能是个留下一辈子的洞。就在此刻,他握剑的手开始颤抖,十年来他曾发誓要将那个杀害上官红袖的凶手千刀万剐,可是仅此一剑,都让他下得那样艰难痛心。
无语、无言、相对成为遗憾。
曾经的恋人走到这种地步,只剩下沉默……除了沉默再没别的方式可以用来面对内心的痛苦与愤恨。
人是有情人!剑是无情剑!
她冷厉嘲笑的看着他问:“你不是恨我杀人吗?我杀了你的红袖,现在还要在你的面前杀更多的人!我要让你痛苦一辈子!”
“少白,我不想让你再痛苦啦!”耳旁是她曾经的呢喃低语。往事如烟,今非昨昔。
沈寒烟手中的长鞭像发了疯似的怒啸狂舞着,一鞭一鞭狠狠的打在场上的所有人的身上,但唯独不落到墨少白的身上,因为她要让他痛苦,每一鞭下去,都会有一个无辜的人死去,每一笔帐都要记在他的头上。
“她疯啦!她疯啦!”唐门掌门狂叫着抱头乱窜。
然而沈寒烟的气第一个还是发在了他的身上,黑色的神鞭如同勒住一匹马匹一样,将他死死的勒在台上,任他再怎么努力也无法逃脱半步,只能是痛苦的用双手死死的勒住脖子上的长鞭,胆战心惊的狂喊着救命!世人都是贪生怕死的,他也不例外!
“沈寒烟,朝廷已经赦免了你的罪,你不可再造次!”聂海天怒声大叫。
她冷厉的道:“我不需要你们的赦免!”发间的一双眼睛,已是万念俱灰。
“寒烟住手!”西门冷也着急的叫着她。
被风吹过的长发、一张无情冰冷的脸、嘴角轻轻一笑,然后如同那晚一样,双手轻轻一勒,唐门掌门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死在了她的长鞭下,连半点喘息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她杀死!
“好狠毒的女子!”武当掌门大叫,连同嵩山掌门一起攻向了她。然而她已再没杀意,因为她已经太累太累啦!只见她最后长鞭一挥杀死数名无辜百姓后,飞身飘离了这个令她痛苦的地方。
如同孤傲的游魂去往远方。
世事本无常,骤风云变幻……
这是沈寒烟从小到大所受到过最大的一次耻辱,她不知道为什么结局会是这样?
醉红楼……又是醉红楼!不知为何她又糊里糊涂的走到这儿来?醉红楼依旧还是当初的醉红楼,在里面依然有人们在此醉生梦死着,他们好像从未将外面的凡尘俗世放在眼中,而她也不过是在这红尘之中兜兜转转了一圈又回到这儿来,一切都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是的,也许真的只是一场梦而已,等他们宿醉醒来一切也都会结束。
她从卖布的摊位中拿过一条白色的绢纱裹在身上,将全身的伤痕都统统包裹住,然后再次踏上了醉红楼的小楼上。夜晚中的醉红楼好像是在晃动着的灯火中摇曳身姿婆娑起舞,娉娉袅袅。
上了楼,将苦酒一杯接一杯的穿肠灌进,内心是苦闷的,楼下的人们放肆的笑着,没有什么所谓的天下、江湖、朝代,也没有自己,只有这酒中的世界。她也自嘲的苦闷一笑,将一杯满满的烈酒灌下喉头,然后痴痴笑道:“最是忆难忘,三杯解忧酒下肚……怎知昨?红红翠翠莺莺燕燕,醉生梦死原是梦!”
沈寒烟独自一人醉倒在醉红楼,内心情愁难解。
“啊哈哈哈!啊哈哈哈!什么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生如朝露?去如浮尘?什么红颜一青树?流年一掷梭?啊哈哈哈!什么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都是废话、都是骗人的,这全天下都是骗人的!哈哈哈,哈哈哈……”
这些年来,她从没感到过像现在这样的孤单,没有了师父现在连墨少白也失去了,身边所有的人都已经离开自己,想要伸手挽留什么,但最后才发现自己原来什么也挽留不了……只剩自己。她对着窗外的空月独笑,内心是无言的惨痛与无奈,惟有喝酒,不停的喝酒,她从未这样的恨过自己,恨自己为什么不会醉?醉了就好了,醉了就什么也不记得了!可是为什么越是想醉的人却越是醉不了呢?上天真是爱和人开玩笑!
“拿酒来!拿酒来!”她苦闷的大声吆喝道,小二连忙战战兢兢的又从酒架上取下两坛好酒送了过去。
“小二,为什么这酒没有酒味?酒淡如水怎能醉人?”她怒斥着将桌上所有喝空了的酒坛打翻在地。
小二颤抖着抱住那两坛酒不敢上前。她“唰”的从腰上抽出长鞭,“叭——”的一声将他怀中紧抱着的酒坛夺了过来。此刻,楼下喝酒的人被楼上的吵闹声给惊到了,纷纷赶了上来观看,只见那女子一手拿着长鞭,一手高举着酒坛,扬着头“咕嘟咕嘟”一口气不喘的喝了下去,大家都是目瞪口呆,只见她已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一摊子的酒喝了个底朝天,众人不由自主的一阵嘘唏。
怎奈她喝完后竟然将酒坛一扔,大叫道:“半点酒味也没有!什么醉红楼?也都只是骗人的!想醉的人醉不了,不想醉的人却醉了!”她说完后竟然发起狂来,挥舞着手中的九龙神鞭将摆放在醉红楼酒架上的所有酒坛都打翻,顿时,只听得醉红楼上“劈劈啪啪”一阵酒坛落地的破击声。好不刺耳,就如她此刻的内心一样破烂不堪。
“你这个女人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这里撒野!”一个彪悍的男人赤着一双汗毛乱张的胳膊走上楼来,一脸蛮横的样子,一看就是个他欺负人没人敢欺负他的主。他横眉怒目的看向沈寒烟,只见闹事的人竟然是个女人,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我道是谁敢搅了本爷的兴致,原来是你这丫头!看你蒙着面,是不是不敢见人哪?我知道了,是不是天生丑陋羞于见人呀!哈哈哈——看你这样子多半就是。我看说不定还是被那个小白脸儿给骗了,所以才会这么难过!”
他看着沈寒烟袭来的一双怒目,还不知死活的撮着双手嘿嘿一笑道:“不如跟了本爷,就算是丑点也么关系,等将灯这么一吹呀……嘻嘻……”大汉边说,边放纵着淫荡的笑声。
沈寒烟高高的立在那儿,将裹在身上的白色丝布慢慢揭开,然后冷冷的对他说:“只怕你无福消受!”
话毕,只见一张惊为天人的脸露了出来,这张面纱下的脸,不但一点也不丑,而且还是世外难得一见的仙姝,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已无法用来形容这种流落民间、略带荒凉的美丽。
众人见这面如芙蓉柳如眉的景色都忘了呼吸,只是呆呆的张大着口,看着她的美丽。这幽清的美丽,充满着一半的孤傲与冷艳,还有一半的伤感与幽怨。这样美的人,对于这莽头大汉来说乃是出自画中的人物呀!他不由满心欢喜拍手叫绝!还没等他缓过神来,沈寒烟手中的神鞭已如迅雷之势的从他头上劈下。大汉大叫,这才反应过来,但为了再多看一眼这美人,生怕自己一眨眼她就会飞走不见了,他竟然如同着了魔一般,一动不动的被钉在那儿,火辣辣的一鞭子下去,只见他的头上顿时流出一股血水来。
她问:“为什么不躲?”
大汉用手摸了摸额头上的伤口,呵呵一笑,“这等国色天香的美人在身边,多看得几眼看,我就是宁死也无憾呐!”
沈寒烟冷冷一声笑。
他哈哈大笑道:“好好,今天我就要抱得美人归,谁也不许阻拦!”说完只见他已从身后的刀匣中抽出一把大刀来,只见他大刀一横,在四周围观的人纷纷都先后退了几步,唯恐殃及池鱼。
他拿着大刀,拍拍胸口道:“来吧!”
沈寒烟看着眼前这个不要命的莽汉顿时感到可笑,今天她可真是最倒霉的一天,那就让他也倒倒大霉吧!想到这,也不在多作犹豫“刷刷”几下,已劈天盖地的向他身上打去。
几招下来,大汉已有些招架不住,满头大汗淋漓,但仍不肯示弱。只见他节节被逼退到楼梯上,眼见已无退路连忙飞身纵起,将双腿横跨在楼梯的扶手上,手中狂刀拼命的挥舞但仍不及她那长了眼睛一样的游龙长鞭,顿时他已如一头气喘吁吁的蛮牛,一双强壮的臂膀也已经匮乏无力起来,用刀去招架长鞭的动作也越来越忙。就在此时,沈寒烟似乎也早已看出他已招架不住,乘机加快了手中的鞭法,这一下,那大汉已被彻底的打败,手上的大刀胡乱的狂舞一气,但身上已中招无数,连喊饶命的机会都没有。等沈寒烟手中的长鞭停下,他才如同发昏的蛮牛一样双眼通红,视物模糊的看向四周,见她手中的长鞭不再动作,才软啪啪的从楼梯扶手上跌了下来。
看着满身破开花的衣服,活像要饭的乞丐他忿怒的看向她嗔问:“你到底是什么人?”口气中还是带着一种莫名的恐惧感觉。
“你问我是什么人?”她一双眼睛,此刻充满了杀机和令人恐惧的诡异,冰冷冷的如风霜雪剑一样的扫在他的脸上。
“告诉你,我就是沙漠王——沈寒烟!”
听她报出大名,众人都惊恐失控的狂乱大叫起来,“天呐!她就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她就是沙漠王!她怎么会在这儿?”
醉红楼内的人们仓皇而逃,最后空荡荡的楼上只留下了横七竖八乱到着的桌椅板凳,还有逃亡中打碎了的片片酒坛的瓦砾碎片。看着眼前这荒凉的破败情景,她凄凉的一笑,轻轻的迈着步子,从里面走了出去,醉红楼只剩下物是人非的局面。
她轻语低叹道:“年年岁岁花红柳绿……岁岁年年残梦无痕……”
听闻沈寒烟又在醉红楼内杀人,西蜀王爷马上派出府衙的人前去缉拿,以免她再度杀人造成京城内的动乱。
而这一边,西门楼城内的管家阿福也前来禀告西门楼主:“沈寒烟大闹醉红楼后,又杀了几名侍卫逃出城去,她还让护城的侍卫将这个交给楼主!”说完阿福双手呈上武林令。
“是武林令?!”西门冷还是惊讶住了。
他拿着武林令看向墨少白道:“墨兄,整件事情我看还是有些蹊跷,不知我们是不是错怪她啦!”
之前墨少白已经将整件事的始末告诉了大家,大家虽然都像他一样无法相信,当事实摆在眼前又不得不让众人信。
座上一直沉默着的墨少白此刻也许是最伤心痛苦的人,十年前心爱的亡妻红袖竟然是死在十年后爱人的手中!十年来一直的伴侣竟然就是杀人的凶手!这样的局面任谁都无法承受,最残酷的还是要在此之间作出抉择!此刻,强作坚强的他已经虚脱的倒了下去,再坚强的人也无法承受太多的痛苦!
“墨大哥!墨大哥!”聂小星和红素急忙上前扶起他,着急的呼唤着,但他此刻的心越来越冷,冷得好像要结起的冰块一样刺痛着他。
西门夫人连忙上前替他施针,暂时为他止住逆行的血气,无奈的叹道:“他需要好好的休息,因为内心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如果不好好的调养会损害他的身体!”
西门冷点点头,也不敢再多问,忙吩咐阿福扶他去休息。他也知道,当一个男人执剑要去对付自己心爱的女人时的感觉是什么,他不怪他,也不怪寒烟,这一切要怪就只能怪这苍天!
十日后。
背负一身痛苦的墨少白强忍着身体的不适离开了西门楼城,独自一个人去往了已经破烂不堪的上官旧府。
他强忍着伤痛,推开了上官府斑驳狼藉的大门,里面曾经有过他的世界,他曾将自己全的世界都交给了那个叫红袖的女子,在他们年少烂漫的时候。然而,天地有终穷,桑田经几变,这一回首已是几回沧海变成尘!在这儿昔日的豪情已随流水逝去,心早已葬死在这儿。
他用手抚摸着聚集在“收财缸”内的雨水,生命力极强的斑斑浮萍随着他苍劲手指的划过而随意摆动在碧色的水面上。这是久违了的感觉,他曾经是多么的想要摆脱这一切,可是现在即便是伤痛,他也愿意好好珍惜不再离弃。红袖,是我错啦!我回来啦!虽然用了十年的时间我才回到你的身边,但是我还是回来了!回到你的身边……从此,再也不会离开你!就在这儿抛弃一切凡尘俗世陪着你!
眼角的流水是肆意放纵的流淌着,他不去擦拭不去掩饰,这是出自心底流淌着的泪水。他用青筋纵横的手掌去触摸着这儿的每一样物件,然后弯下腰去除杂草,抬起头将屋檐边的蜘蛛网揭下。如此平淡的去做着每一件事,不在乎夕阳的沉落、时光的飞逝,就好像回到一个熟悉的地方,心终于得以安宁。
“墨大哥……”身后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他回过头去,红袖?红袖是你吗?他惊喜万分的跑过去将她深深的拥在怀中,不愿再放开她,“红袖——红袖——不要再离开我好吗?不要再离开我了!”几近深情的呼唤着她。
“墨大哥!墨大哥!我再也不会离开你啦!我要照顾你一辈子!”红袖也满含热泪的低声叮咛着。
二人在久别的小院里深情的拥抱在一起,那样的忘我,似乎此刻天地间的一切都已经不存在,什么都可以没有,只剩下他们就好。
许久、许久。
“对不起!对不起!”墨少白用手背擦试着满脸的热泪。他知道她不是红袖,现在他终于明白了,有些事错过就不会再回头,红袖她已经死了,在十年前。
她是红素!因为在红袖生活过的上官府出现,他才错误的将错觉当成真。
“墨大哥,不要避开我!”她拉住他布满苍桑的双手,企盼的看着他。
“对不起红素,我不能再伤害你了。我注定只能是个不幸的人,不想再有什么人来陪我不幸!”他推开她紧握着的双手说。
“不、不,墨大哥,你不是一个人,我要陪着你!我想陪着你!一直都陪在你的身边好吗?”红素仍旧不肯放手,那样痴痴的看着他。
“红素……”他内心哽咽的说。
“你忘了吗?那晚我告诉过你,我不介意你把我当成红袖,我想和你在一起,哪怕是作为红袖的替代也是心甘情愿!”她失声的叫到,这是柔弱的江南女子身上从未有过的一种坚决和任性。
“红素!红素!红素!”他将她再次拥入怀中,不断的呼唤着她的名字,他告诉自己,墨少白,眼前这个爱你的女子是红素,她不再是红袖,你要记住!在你的心中记住她是红素,和红袖一样是你一生中最重要,最亏欠不起的女人!眼中的泪又这样情不自禁的涌了出来。
她用柔软的双手好好的捧住这张脸,如同对待世上的珍宝一样珍贵,“请不要再逃避什么,如果说上辈子你曾亏欠过红袖什么,那么下辈子就请好好的抓住我的手,不要再放手好吗?请你答应我!”
他点点头,用力的点了点头。
她看着他开心的笑着,然后对他说:“从今往后,我们就生活在这里,这儿就是我们的乐园,你、我还有红袖,我们都要好好的在一起好吗?”
他点点头说好。她开心的笑着,像夏日里的花朵,她柔弱但不再是红袖那样会无法握住,他要好好的保护着她,“我答应你,这一辈子都会好好的守护着你的红素!”兜兜转转这么久,他想要的原来只是这样的平静而已。
上官府内从此就住下了这样的两个人,企图隔绝于世的两二人。他们一起在院落中种植花草,大朵、大朵开着灿烂花朵的花草,一切都如这盛夏的花朵一样欣欣向荣、生机勃勃,硕大肥厚的花朵,没有风一吹就会散落的惆怅;他修补小楼的破角,给四边的楼角上都挂了风一吹就会“叮叮”作响的角铃,风一吹楼上的角铃就“叮叮”作响;她开心的在楼阁外挂上一盏盏高高的红灯,晚上他们点燃了灯火,拿着红色的灯笼,在夜静无人的时候,一起爬到楼顶上去看满天空的繁星错落,就这样,能一整夜一整夜的看着天上的星星、苍穹之外的辽阔成眠,有流星从他们俩的头顶上划过,然后以绚烂的姿态落幕;她给他唱小曲,他给她讲天上星星的故事,一切的时光好像又回到从前,这么多年来他已不敢去这样奢望的幻想,但是在此刻,他却如此真真实实的拥抱住了她,能再一次真切的体会到来自她身上的体温。虽然他时时会在恍惚之间将她当成了红袖,但他还是告诉自己此刻怀中拥着的是红素,他现在爱着的人是红素。
“雨花小楼?为什么要叫雨花小楼?”她依偎在他怀中问他。
他仰头看着星空,笑着告诉她,“再过一会,你就知道为什么要叫“雨花小楼”啦!”
她不解,“为什么现在不能说?要等一会才能知道呢?”
他伸出手感觉到起风了,然后告诉她,“现在你闭上眼睛!”
她听话的闭上了眼睛,静静地等待着。突然,她感觉到有东西轻微的从她的脸旁穿过,霎时袭来好浓的一整花香!她感觉到忙将双眼睁开,此刻几乎是惊呆了!只见无数的白色梨花被风吹了过来,大量的花瓣纤细如雨从他们的身后穿过来,一点一点斑斓入梦的打在他俩的头上,发间都是一片雪白。
“是后院的那棵老梨树!好美的梨花,真的像极了从天上落下来的雨花!”她惊奇的起身,站在楼顶上尽情的感受着这美妙的时刻,白色纯洁的梨花轻飘飘的从她打开的双手间穿过,用手一挽就能留住一片花海清香。
看着她在花雨间翩翩起舞的快乐样子他感到很开心,原来要让自己开心竟是这样简单的事,他从怀中掏出胡埙轻轻的吹了起来。
黑色的夜空、硕大的月亮、满天的繁星、花瓣雨、红色的灯火、角铃,埙声,翩翩起舞的女子……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变的这样的美好!如同梦境一般迷离。
快速吹过的白色花雨如同流光飞舞一样,将他们俩紧紧地包围在这小楼的屋顶上。这天是他们的,这明月是他们的,这花雨是他们的,而这小楼是他们的世界,他们是彼此的世界。
窗外有雨的时候,他会坐在窗前静静地听她抚琴,大多数时候,他们就是这样默默的彼此注视着对方,好像一对穿越了千年再度重逢的恋人,要彼此好好守护,将对方铭记在脑海里一样。他们可以不管外面的凡尘俗世,可以在只有两个人的世界里生活。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真没想到墨大哥最后竟然是和红素姐姐在一起的!”聂小星唉声叹气的坐在白云居内,杵着下巴看着楼下街道上过往的行人叹息的说道。
突然她又将脑袋歪一边的手上说:“早知道是这样,我也可以加入试试,也许墨大哥不在意让我当个小妾什么的!可是我倒是肯……西蜀王府的人一定会扒了我的皮的,唉——我可真倒霉,为什么会是个郡主!如果我是个我行我素的小喽啰就好了!”
“怎么有些人不想当郡主,反而要做小喽啰啦?”突然从她的身后传来墨少白的声音。
她吓了一跳慌忙转过身去,“我还以为你们会不来呢?你们俩呀成天呆在那个鬼宅里不知干什么!要不是我约你们出来,你们早就在里面生出虱子啦!”她冲着他们俩人打趣道。
除了与西门楼城和西蜀王府保持联系外,他们平日几乎很少出门,今日收到聂小星的信要约他们到白云居聊天,所以才赶了个大早出门。
“西门楼主还好吧!”红素边为他们沏上茶边问到。
聂小星有气无力的趴在桌子上说道:“唉——西门大哥这两天也够忙的,一来,他得就公讨大会上的那件事向武林门派作出解释,二来嘛,他还得继续巩固他武林令执掌人的地位,不然将来的武林盟主选举大会上可就没他的份啦!所以,生活是越来越无聊啦,不然我才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俩人闭关清修呢!我是实在找不到人陪我玩,所以才会找你们的!”
看着她一副百般无聊的样子,墨少白微微冲她一笑道,“是,咱们的救命星罗郡主一声令下,我们敢不来吗?”墨少白用手杵着她成天胡思乱想的小脑袋瓜说。
她嘻嘻一笑,做了个鬼脸。她知道自己刚才无意之间提到公讨大会的事,很可能会让墨少白想到沈寒烟,怕他心底会不好受,所以立刻转移话题道:“不如这样吧,我们想想待会要到那儿去玩好不好!”她一个人说得正起劲时,突然听得一阵银铃“当当”作响,响声慢慢从楼下走了上来。
这声音似乎很熟悉,难道是沈寒烟?墨少白在心中一震。
上来的不是沈寒烟,是一位打扮有些怪异的女人,她一身淡青色的裙衫,腰间系着一条五颜六色的银铃腰带,刚才的铃声正是出自她这条别致的腰带上。她用手随意的拨动着挂在腰上的那条腰带,惹得身上的银铃“当当”作响,很是引人注目,她嘴角轻轻一笑,很是妖媚和诡异,回身在对桌坐了下来,一头乌黑的长发将她的一张尖细的脸蛋衬得格外妖娆。但美中不足的是她眼角的几处细细鱼尾纹,可以看出她的年纪不轻,约有三、四十岁的样子,因为保养得好,再加上她一张小巧的瓜子,脸仍然能风姿绰约的勾引着身边的男人们。然而,她却不动声色的坐在对桌冷冷的看着这边的墨少白,她冷眼的目光中带着让人不可逃跃的炙热。
一双发出异样光芒的眼睛。
他能感觉到她眼中发出的异样目光,所以冲她看了一眼,这是一个戴着杀气的女人,她坐在那儿嘴角一笑,嘴角旁的那颗浅灰色的痣就如同在飞扬一样,但这种笑容却不是用来勾引男人时的那种妩媚的笑容,带着一点暧昧的感觉又好象是同早已熟识的一个人打声招呼一样。
“墨大哥,那个女人是谁?为什么她老盯着你看?你们是不是认识?”聂小星也从中看出端疑来,趴在桌子上小声地问他。看来他的墨大哥还真是受女人的欢迎呐!可这个女人一身邪气,很让她感觉到不舒服。
女人仍旧没说什么,只是坐在那儿一动不动隔岸观火着。
“我不认识她!”墨少白说道。
红素不安的对他说道:“我看我们还是走吧!”
他点头,“也好!”
就在三人起身要走时,墨少白突然从她的身上看到一处怪异的地方,——这个女人竟然是不穿鞋子的!她赤裸的光着一双洁白的秀脚,隐隐约约的藏在淡青的裙摆下,在他的记忆中不穿靴子的女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天一神宫的圣母——石阴姬!
只见她慢慢的喝了一口茶水,后终于起身向他们走来,她的身上有一股奇异的邪气,未曾逼近就让人感到害怕。她微微一笑,看上去又马上变成一个十七八岁的怀春少女,她叫道:“这位汉家哥哥就是墨少白吧!可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呀!”
“你是谁?”他警觉的问。
她灿烂的一笑,然后看着他。
他以为她不会回答,但她却说“我叫阿英!”
她竟然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阿英?是石阴姬才对吧!”墨少白大胆的猜测到。这一句石阴姬让身旁的红素同聂小星都是大吃了一惊!
阿英微微一笑,嘴角突然阴晴不定的暗沉下来,怪异的一笑,然后对他道:“你怎么会这么认为?我可不是什么石阴姬!”然后她又“嗤嗤”一笑道:“我早就该来找你聊聊啦!你可真是个有趣的人哪!不过我现在还要去办一些事,下次再来找你聊吧!”
她说完嘻嘻一笑,然后甩动着高高的发束匆匆从楼上走了下去。
“等等——”墨少白大叫道,连忙追了上去。
阿英回过头来冲着他妖异的一笑,“墨少白——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她说完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