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陆点伍卷【私生活片段】  第二章、「古早古早以前……」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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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太郎照例穿着豹纹背心和深色短裤、戴着一双豹纹护腕,从未损坏过的宝贝球拍则是绝对片刻不离身。光裸的两只脚丫没穿袜子。他的脚板比目前高于他的一氏和财前都还要大,恐怕以后也会长得比他们更高。
    远山金太郎还记得——先前,当黑河守与白石两个人在街上碰见时,千岁千里和他也刚好经过现场。那时候,千岁正在请他吃章鱼烧。
    之后,千岁安慰他那两个人应该只是凑巧偶遇的、别想太多。
    小少年虽然经常把「想让大家更了解阿守的优点」之类的语句习惯性挂在嘴上;然而一旦她真的受到瞩目时——姑且先不论其意义为正面或负面——却又感觉不甚舒畅,心口闷闷的、像堵塞了一块硬物。房里那股熟悉的檀香味,更让他想念起她。
    若要用部长大人的口头禅来描述的话,那大概就是「notecstacy」吧。
    对于独生子远山金太郎而言,黑河守就好比姊姊那样的存在,像朋友更像家人;尽管这么认为有点失礼;不过在必要的时候,她也扮演着「母亲」的角色。除此之外,更是他必须学习和效仿的英雄形象。
    金太郎托住双腮,偷偷斜瞟旁边的部长几眼。
    事实上,白石的状况也并没好到哪里去。
    虽然他还是会开口说话和人交谈以及回答问题;为因应不同的对象与话题,他的神情依然会配合跟着变化。
    不过,总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
    一种空荡荡的感觉,人在心不在。
    最常出现在他脸上的表情是笑容。一如既往的微笑、苦笑,亦或大笑等等。似乎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但是,周遭的人们、他的伙伴们,一票网球部校队正选,都敏锐地察觉出隐含于其中的不对劲。
    「白石。」
    「啊?什么事?」他正苦于被古籍资料上相异于现代文法和用语的内容所扰,没空理会队友们。「这些根本就看不懂嘛……」
    「你啊……」忍足谦也一本正经地看着好友。「不想笑或是笑不出来的话,可以不用勉强。」
    白石盘腿坐在地上,安静了一会儿,然后依旧笑颜以对。
    「我哪有不想笑或笑不出来,我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他将原本在手上的东西摆到一旁,又抓了几张泛黄老旧的纸过来,搔着头皮。「古代和现代的用法果然有差……虽然都是日文,可是每个字组合起来的句子都看不懂……」
    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我现在不想谈论这些」的强烈气魄。
    「你们不要都那样看着我,我真的没怎样。」
    「真是……」
    见部长如此坚持,队员们也不好继续勉强下去。
    「各位。」石田银适时出声,转移众人的注意力。「贫僧找到了些相关资料,有兴趣听听吗?」
    他老兄抿着厚唇呼气,一副「总算有点收获」的样子。
    「那样问不是多此一举吗?我们就是为了这个才来的啊。」忍足谦也以坐在地的臀部为支点转动身子,面向祖师爷。「阿银,快说吧。不管是什么都可以。」
    「玄野川阴阳流……其创立的初始来源已经不可考。只知道最活跃的时期大概是在飞鸟时代和奈良时代,能够考证的明显纪录大概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到了平安时代便逐渐衰落;后期几乎已经销声匿迹,原因不明。从公元五百多年起,总共跨越了约六世纪的时光。」石田银边说,其余人等边点头称是。
    「公元千年以前啊……真难想象、果然是有够古老的。」一氏裕次盘坐着,单手撑着脸颊。「不过六世纪……听起来也够久了吧。」
    「然后,就跟老师之前说明的一样,这是专门司掌水元素的阴阳师流派。虽然整体的势力和规模并不大;不过在当时,也就是在今日的奈良、京都等地区,算是颇负盛名的阴阳师流派;和东北地方的巫觋、市子,特别是和青森县恐山的巫女刚好形成对立状态,是西南地方具有代表性的流派之一。据说,玄野川原本祭祀的神体是水神罔象女……」
    「罔象女?」
    「罔象女是水怪或水神,通常被视为灌溉用水之神、水井之神等象征,具有祈雨和止雨的神力。推测这可能和玄野川一族能操控水的能力有关。罔象女又称弥都波能卖神(ミズハノメノカミ)。弥都波(ミズハ)能写成『水走』,解释为『引水灌溉』的意思;也能写成『水つ早』,解释为『水源的出现』。至于主祭的神社,在奈良县有两个:一个是吉野郡的丹生川上神社中社,以及矶城郡田原本町的弥都波能卖神社。另外就是静冈县岛田市大井町的大井神社,和石川县羽咋郡的罔象女社。」
    「原来如此。虽然静冈县在中部地方,石川县在中部的北陆地区。不过奈良县就是在近畿地区的范围里了。」金色小春轻啃食指,瞬间在脑海中显影出日本地图的全貌用以确认,点了点头。
    「所以,罔象女是神?」财前光意兴阑珊地问。
    石田银没有正面回答,翻动着手上那些泛黄的纸张们、发出啪沙啪沙的声响。「简单来说,在古事记中,罔象女是由伊邪那美神的某种东西化成的……」他抬起脸,一双眼瞇得让人确认不了他注视的方向在哪里、对象又是谁。
    「伊邪那美?的什么东西啊?」
    「尿。」
    祖师爷回答得毫不犹豫,搞得众人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接着,所有的脸庞都缓缓浮现出复杂的神情。
    「……虽说如此,不过罔象女的确是神没错。」
    不知怎地,他们似乎都从祖师爷那张无动于衷的严肃面孔上,确实接收到恶作剧般的意念。
    「什么啊?所以水神的正体是尿……有没有搞错?」无论如何,「排泄物」和水神一词之间的落差有点大,使众人产生了种幻想破灭的感觉。「但是话说,尿也是液体的一种,而且还是神的尿……似乎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石田银轻扯嘴角、低下头,继续朗读手中的文献资料。「……传说,在一次偶然的机缘下,玄野川一族遭遇到了几乎灭族的穷途末路中,受到大阴阳师安倍晴明的出手相助。至于是怎样的危机,历史上并没有纪载。总而言之,从此玄野川内部便分裂成了两派。其中一派宣称应该要归依于救命恩人安倍晴明门下,另一派则坚持继续侍奉罔象女。」
    「所以之前老师才会说,归属于安倍晴明……」财前光一掌撑着脸颊,转头望向落地窗。「这也就表示,她自己对这些历史只知道片段吗。」
    「就算是在遭遇到极大的危机时被救了,不过就这样倒戈向恩人,会不会有点太墙头草了啊……」虽然那么年代久远的历史纪录和自己完全无关,不过小石川彷佛当事人般地露出为难的表情。
    「阴阳师也只是些普通人,又不是神明或圣人,这也不能怪他们啊。」金色小春叹了口气。「就算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又精通占卜术和阴阳五行的安倍晴明,在平安时代也仍然受雇于天皇呢……所以才能得到功名和权势啊。哎呀!说到安倍晴明,听说他是个人和狐狸混血的美男子,害人家好想见见他——」
    「小春!你连不晓得是不是真的存在的家伙都想要吗?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想出轨!」
    「有什么办法呢?只要是美男子人家都想要呀——」
    石田银无视旁边某对正在单方面起争执的同性恋情侣,径自读着后续数据。「后来,大发雷霆的罔象女神对玄野川一派发下了诅咒——诅咒的内容是……」
    「是什么啊?」
    「是……」祖师爷停下动作,顿了几秒钟。「往后,玄野川一族的后裔,不仅一脉单传,每代更将活不过三十岁。」
    「也就是说……」财前光也和前辈一样停顿半晌。「会『早死』的意思?」
    远山金太郎倏地瞪大一双琥珀眼,表征讶异。
    「能活到快要三十岁应该也不算早死吧?」忍足谦也盘坐在垫子上,两手托着双腮。「说起来,为什么是三十岁这种不上不下的数字呢?难道那位神对于这个数字有什么特别的执着吗?」
    「范围是从出生到三十岁,所以又不一定能活到三十岁之前,也许在小时候就夭折——」
    「……谦也、阿光,你们能不能稍微看一下场面再发言啊。真是太不知好歹了。」搞笑二人组一人分配一个、各赏出言不逊的两人拐子攻击。
    「不只如此。」石田银继续往下读。「这些后代也绝对不能太过接近水。否则有很大的机率会亡于水难。」
    「司掌水的阴阳师,却会死于水中……」忍足谦也端起双臂盘在胸前。「该怎么说呢……真矛盾,挺悲哀的吧。」
    「呃……不能碰水,那要怎么洗澡?」小春抱住自己的身体,嚷嚷着「女孩子怎么可以不洗澡」之类的傻话。
    「只是洗个澡的水量应该还淹不死人吧。」
    「这很难说,不是有些推理小说是用在浴缸淹死人的手法杀人吗?只要先把人迷昏、让被害者失去意识无法挣扎以后,再丢进浴缸里,就算不用很深很多的水也能让人溺死……」
    「……小春前辈、裕次前辈,你们两个还不是一样。而且讲的内容更糟糕。」财前光用不以为然的眼神斜睨前辈们。「小春前辈是漫画看太多了吧。」
    石田银则是站在佛像之前双掌合十、在嘴里狂念阿弥陀佛和般若波罗密多心经,恳请慈悲为怀的佛祖务必原谅伙伴们不经大脑的发言。
    「阿银,这些数据是真的还是假的啊?」小石川翻阅着一本剪报。有张笔记纸没黏妥,轻飘飘地落到榻榻米上。
    「贫僧也不能很确定,毕竟这是千年以前的文献资料了。但是……」祖师爷回到伙伴们面前坐下。「这是贫僧经由多方求证得来的结果,有能够信任的价值。」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别的吗?」
    石田银点点头。「据说,玄野川阴阳流能用水进行占卜,并且拥有俗称黑魔术的秘密咒法。」
    「黑魔术?那是什么?」忍足谦也重复这个名词一遍问道。
    「简单来说,就是指一切下诅咒的方法与咒杀术那些法术。而这些咒术,都必须以水为媒介来施展。」
    「诅咒……咒杀……」小石川搓搓自己的双臂,浑身打起寒颤。「像是……贴符钉草人那样吗?」
    「不过,也就是说,只要没有水的话,这些招数就完全不管用了嘛。」财前光回想着,顺便想起了黑河守跑去教室向他借火柴的事情。不知道她之后拿那些去做什么了。「对了,难怪之前老师会要我们把沾了水的她的照片烧掉。她自己也讲过,是利用火克水的原理……消除咒术?」
    「此外,会使用这些黑魔术的女性阴阳师,通常就被称为黑巫女。」
    「黑巫女……」一氏裕次搔了搔脸颊,「那家伙,该不会也会这些可怕的把戏吧……」
    「可是,如果她会的话,应该早就用了吧。」
    「不一定,也许她只是看我们可怜,或是懒得用,或是舍不得把那种法术用在我们身上。」
    「也不必说什么舍不得用吧……好像我们没那种价值一样。」
    「没被用才好啊!我可不想年纪轻轻就命丧在那种奇怪的巫术下!」忍足谦也跳起身嚷嚷。「起码也要拿到全国冠军以后再说。」
    「就算得到全国冠军后我也不想……」
    石田银回头望向部长的位置。后者自始至终没参与讨论,一径注意着「后代受到诅咒,活不过三十岁」的那几行文献内容。
    「白石,你还好吧?」
    「……嗯,没事。」
    虽然部长摇头否认、看似神态自若,不过周遭人们脸上的替他担忧之色依然没有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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