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陆卷  第十一章、旧书店奇遇(4)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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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家现在又还没多老,也才二十三、四岁而已……」女导师不服气地噘起红润的双唇。「黑河小姐,妳没买书,这样可以吗?」
    「谁规定去书店就一定要买书,而且还是间倒闭的破烂书店。」某女用不屑的语气冷哼。
    两人走到距离巷口的不远处,后方还隐约传来老人抱怨「这哪是间破烂书店啊!而且还没倒闭!」的声音。
    「但是为什么,电视会突然自己打开呢……?」丰臣秀子依然不解。
    「接触不良吧。」
    「真的吗……」女导师还以为那间旧书店的电器用品都绝对只是作装饰用途——那地方一副已经被断水断电的苍凉景象。她喃喃自语着。「对了,妳刚刚说的『祂们』……是指谁啊?」
    「蟑螂。」黑河面无表情地回答:「还有壁虎蜘蛛老鼠和蜈蚣还有跳蚤之类的。大概是那些东西咬到电线或钻进那台报废破电视里了。妳刚才不是也亲眼目击了吗?」
    丰臣秀子顿时扭曲起美丽的脸庞。
    「黑河小姐,妳一点都不怕……『那些』吗?就是,蟑螂老鼠什么的……」
    「跟人类相比起来,没有任何东西能称得上是真正可怕。」
    丰臣秀子露出大澈大悟的表情,不过还是有些似懂非懂。
    想必应该是从前在什么人那里吃了亏,才会产生这样深刻的体悟吧……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经历、对方又是谁,竟然能让她用上「可怕」一词来形容人类。
    然而,不晓得为什么,丰臣秀子总认为黑河守根本就是在虚应故事,爱理不理的态度给她一种极其敷衍的感觉……有点搔不到痒处。
    「黑河小姐,我觉得、妳……」尽管这女人的发言又狠又不客气,却直教人想笑。「气质很特别,不像现代人……好像个古人。」讲古人还客气了,根本就是只未开化的史前人猿;没有一丝半毫受到应该要成为现代社会人素养熏陶过的迹象。
    虽然无法否认对方所说的的确是实话,不过被评论者却有种异常火大的感觉。
    「真的……和我的外祖父好像哦。不管是冷硬的口气还是说教时的样子,全都……」丰臣秀子努力在黑河身上东看西看、彷佛是想从她身上找出一丁半点与「外祖父」相关的共通点。「妳知道我的外祖父姓什么吗?就是战国时代的那位武将,真——」
    「……要是妳再提起和我不相干的老家伙一次,我就马上离开。妳自己去那什么见鬼的新进职员欢迎会。就算尴尬到想学鼹鼠钻地洞也都跟我没关系。」反正她已经够黑了,活像一块刚烧好出窑的瓷器、黑到发亮,不差那额外的一丝丝污点。
    丰臣秀子立刻闭上嘴巴、把本欲报出口的外祖父的姓氏吞回肚里,乖得像只小绵羊。只是话多爱聊天的她的沉默并没有维持多久。
    不能谈论无关的人事物,那么聊聊有关系的、总该行得通吧。
    「黑河小姐,那位老先生是谁啊?叫什么名字呢?他看起来真的好老……有没有一百岁了?」
    「我不知道他几岁,这不重要。反正应该就是快死了吧。那种干巴巴体内不含半点水份的老头,连防腐剂都不必加,直接就能做成木乃伊放在博物馆里了。倒还挺省力省事。不过,那种丑陋的妖怪木乃伊就连花钱花时间去参观都嫌浪费又占空间,就算倒贴钱也都不会有人想看。」黑河守若无其事地吐出连番不堪入耳的恶劣话。「那老头姓中禅寺,叫什么名字不重要;好像有个亲戚也在开旧书店、而且是位神主兼祈祷师。听说是住在中野那一带……只是听说的。」
    「中野?那不就在东京都吗?」丰臣秀子展现出他乡遇故知的神态、兴奋地附和。「也许我曾经在没发现的情况下经过哦!」
    黑河皱了皱鼻梁,不置可否。
    「对了,『祈祷师』是什么啊?是像神父或牧师那样,拿着一本圣经、带领信徒祷告那种吗?」
    「圣经」一词让黑河瞬间和某部长联想在一起。
    「……差不多的意思。」黑河又拍了拍手掌和护腕上的灰尘、从背包的夹层里挖出一颗糖果,把包装纸内的东西丢进口中,最后将双手往夹克口袋一放。「祈祷师专门替人祛妖除魔,反正就是那种祓除业障和灾厄的职业、吃力不讨好。」然而,身为一介正常普通份子的部长大人可就没这种本事了。
    「祛妖除魔、业障、灾厄……」丰臣秀子把她食用甜食的过程全都尽收眼底。「听起来,妳好像也挺熟悉的呢、黑河小姐。」
    对方没予以响应。女导师彷佛自说自话般地继续道:「那、老爷爷会不会也有那种能力呢?」
    「谁知道。跟我没关系。」黑河两肩一耸。
    「黑河小姐,我觉得……」丰臣秀子继续观察着对方的神态举止,俨然像一名侦探。「经过刚刚和老爷爷聊了那么一下,妳好像变得……比较开朗了耶?呃、那应该叫做『聊』吗……」
    「有这回事吗?那只是妳的错觉吧。」
    「唔、哪来这么多错觉……又不是神经和大脑出毛病了……」
    丰臣秀子的表情变得更哀戚;但是非常确定自己捕捉到对方眼中明显的笑意。
    「还有妳讲错了,他才不是什么人类的老爷爷,只是个殭尸老妖怪。昼伏夜出、会化成烟雾钻到女人的房间里吸食生气和鲜血,可能会活超过千万年。因为那老头是祸害。」
    女导师忍不住噗哧一笑。
    「黑河小姐,我觉得……」丰臣秀子微笑着说:「妳的个性好像小孩哦。」此时此刻,她已经完全不在意对方「关心蟑螂蜈蚣老鼠更甚于她」的这件事。
    被指称为个性像小孩的某女立刻扭过头来、脑后的长发也顺势朝反方向甩去,并且愤怒地把眼睛瞠大到不能再大、目眦尽裂、眼白充满树枝状的血丝,宛如是想将对方咬碎吞进肚里。
    「小孩个屁!讲那什么鬼话?!」
    这种直截明了的情绪和言语表达……根本的确还是个孩子无误嘛。
    「原来如此,老爷爷和妳不同姓啊……」丰臣秀子兀自点了点头,似乎有点惋惜。「我还以为,老爷爷一定是妳爷爷……或是有血缘关系的亲戚呢。」
    「为什么妳会那么认为?」黑河露出非常诧异的表情。
    「因为——」丰臣秀子稍稍嘟起嘴巴。「你们好像感情很好啊!而且也好像心有灵犀,老爷爷了解妳、妳也很了解老爷爷,彼此聊天接话都很顺畅……」
    「哼!还要和那个僵尸老妖怪有关系啊!了解个屁、见鬼!会那样认为妳的脑子一定就是出毛病了、那是幻觉!赶快去大阪医院检查检查吧!」
    以一般人的眼光和标准来看,黑河守绝对、绝对——称不上温柔、善良、好意——连这些柔性特质的一点点边边都沾不上;光看她展现于外在的所有言行举止,甚至用「冷酷」或「恶毒」甚至「凶暴」等负面用语来描述都不为过:情绪控管差到地心穿出地壳表面还能绕地球好几圈,脾气又臭又硬、讲话又直又快好像不经大脑不怕会重伤人似地,这边得罪一个、那边得罪一双、哪边又得罪了一群——就算到最后和全世界为敌都不会让人觉得意外。
    「但是,这样很可爱啊!」这个弱气的形容字眼立刻引来对方更凶狠的瞪视,但是丰臣秀子委实完全不放在心上。「如果我是男人,应该会觉得妳很有趣、会很想更深一层地认识妳。」
    「……可爱有趣个屁,我又不是什么奇珍异兽。我才不需要那种像是出于一时新鲜感的同情关注。」
    他……还有他们,一定也只是因为如此,所以才会抱着好奇的心态来接近她;就因着「有趣」,和「新鲜」。虽然觉得自己很讨厌的黑河守自己并不这么认为——觉得自己很有趣很有聊很受欢迎什么的实在是愚蠢透顶。倘若从社会学的角度概观论定,一个人的形象应该是由他人所赋予的外在标签,每个人都在扮演和诠释他人眼中应当成为的自己;因此自认为如何是毫无意义的。她也不会狂妄自大到认为是对方前仆后继、自愿倒贴。除非那些人真的是被虐狂,生活太平淡无味、想追求点「惊险」的调剂。
    一切就只是……从没遭遇过、短时间的新鲜感作祟罢了。就连她心里萌生的那种在乎对方和「喜欢」的情绪,也只是一时的意乱情迷被鬼遮眼罢了。一旦过了赏味期限,那种错觉也就会随之消失了吧。
    那是没有用的感情,只会让她那一座座用来保护自己的高墙倾圮;而她不需要任何没用的东西,更不需要会拖累自己的事物。
    「哎、妳不要想得那么糟糕嘛,这才不是什么同情……」
    就当丰臣秀子试着思考能否把些适当的形容词用在她身上时,手臂却无预警被拉扯了住。
    回过神,一根直挺挺的金属柱子就立在眼前;再前进个几公分就会和额头鼻子亲在一起。
    「……丰臣老师,妳瞎了吗?眼睛长那么大是要做什么用?走路看路。」
    「呃、是,谢谢……」除了称呼人的方式还算有礼以及会使用敬语之外,言谈内容实在相当不可取、得理不饶人。
    丰臣秀子摇摇头、不再思考大概得不出解答的问题,连忙加快速度跟上前方的黑衣女。
    ——反正,在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是存在着许多无法用常理或常识去解读的非自然现象嘛。
    「……妳在笑什么?」
    「不、没有啊!我没在笑。」
    黑河守用责怪的眼神斜瞟着分明就止不住笑意的女导师。
    受到了种种无情冷漠的对待,竟然还笑得出来?这女人的大脑神经构造回路到底是怎样的组成?
    「怪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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