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陆卷  第八章、旧书店奇遇(1)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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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闹了短暂一阵子之后,街上那场小小的骚动才终归是平息了下来。
    「黑河小姐……」丰臣秀子盯住对方脑后那束长过腰的黑色马尾、视线跟着左右移动,「妳生气了吗?」
    盛怒中的黑衣女踏着气冲冲的步伐径自往前疾走;穿着有跟凉鞋兼体力不佳的美女在后头追得气喘吁吁。
    「对不起嘛……我有在反省了,妳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女人装出要哭不哭的声调恳求,还配合几下吸鼻子的声音。
    黑河守停下脚步,侧过身来。满脸阴郁。
    「……丰臣老师,妳要是真敢哭的话,我就马上走人。」
    「那妳不要生我的气啰?」
    常言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温柔乡英雄冢」。梨花带泪的美丽女人总是教人心生怜惜。
    「……我没在生气。」
    「真的?」
    「真的。」
    「确定?」
    「……再问一次我就扁妳。」回话的那方不耐烦又凶狠地厉眼一瞪。
    女人又吸了几下充满水气的鼻子、欢喜地破涕为笑。「这样我就放心了!」
    自己明明就也是个女的,却老是栽在女人手下。
    黑河想自己一辈子都脱离不了这种「假男人」的角色担任。
    「丰臣老师,妳的妆又花掉了……看起来像妖怪,真难看、丑到爆炸。重新投胎算了!」她情绪正差在兴头上,口气和用语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呜……妳怎么这样讲,好过分哦……人家哪会很丑、也不想现在就去投胎……我觉得,」似乎拥有被虐属性的丰臣秀子丝毫不介怀,从美观的小包里拿出镜子和手帕检视自己的仪容。
    「黑河小姐好像男人。」
    ……好样的,这是某种反击的招式吗?
    一条青筋浮出太阳穴表面。
    「……我虽然对自己的性别不以为然、也不会想打扮自己,但是也并不会刻意想当男的或扮成男的。穿运动服只是因为习惯、和方便活动。」至于挑选颜色的出发点是以「朴素」、「低调」为准则;虽然实际上从旁人的角度来看,却是高调醒目到宇宙外、而且和「朴素」一词差了十万八千里远。
    「不想当男的、也不想当女的,既可以是男的,也可以是女的……就是都可以的意思吗?就像『雌雄同体』那样……」丰臣秀子用湿纸巾擦着眼角和鼻间,视线越过镜子上缘、好奇地问:「难道说,妳也不介意当人妖?」
    紧接着,第二条、第三条和更多的筋脉像鞭炮一样劈哩啪啦地爆突出来。
    「对不起,我讲错话了……」丰臣秀子低下头,像只可怜兮兮的小白兔。
    「……是男是女根本就不重要;重点是妳想让自己成为怎样的人类。」黑河侧身站着、举起手臂,严厉地直指住女导师的鼻头。「如果妳想受人尊敬的话,『那种样子』是行不通的。人必自重而后人重之,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
    和发育良好成熟的女人相比,她的个子只有小小的一丁点;然而气势却是压倒性的精悍。
    丰臣秀子又显现出无限景仰的感动兼崇拜神情。
    「哎、我的外祖父也经常这么叮咛我……每次回老家,他总是希望我表现出最端庄贤淑的一面,害我每次都觉得压力好大……说起来,」女导师精神一振,唰唰几声迅速收起镜子、手帕和湿纸巾等物品,涂有粉色指甲油的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她露在凉鞋外的十片脚指甲也都是相同的颜色。
    「我就一直觉得,妳给我的感觉很熟悉……原来是像我的外祖父啦!他们在神奈川是满有规模的剑道世家,而且外祖父他年轻的时候当过刑警,会剑道还是柔道什么的我并不清楚……」
    ……既像男人之后又是个老人,而且还是个武艺高强的「老男人」;黑河守不禁怀疑起自己究竟是带给人什么样的印象。「刑警」这个字眼勾起了不太想回忆的回忆,让她有点想吐。
    重点是什么叫做「不清楚」?那名厉害的老人究竟是不是她的外祖父?虽说不住在一起,但是有不熟到这种境界吗?既然是「剑道世家」,那么会剑道是理所当然的吧?
    「……行了、住口,我一点也不想知道妳家的族谱细节。妳的外祖父跟我有个屁关系。」
    「说的也……啊!黑河小姐,妳等一等我嘛!」见对方又开始移动,丰臣秀子赶紧跟上。「那,妳想去哪里?」
    黑河觉得脑袋愈来愈痛、没回答她,只一个劲儿地埋头往前走;这回稍微放慢了点速度,女导师不必费太多力气便能与之平行。有几只不长眼的雄性生物驱前企图搭讪丰臣秀子;不过被她身旁那位心情不佳差到谷底的黑面护法狠狠瞪退。
    「黑河小姐,妳好厉害哦!什么都没说也没做就能让那些男人自己走掉了。」正确说来,应该是落荒而逃。
    面对丰臣秀子的颂赞,黑河却只有种想在她头上赏一巴掌将其打醒的冲动。
    「……麻烦妳有点自觉行吗。」
    「哎?什么自觉……黑河小姐,妳等等我嘛——」
    在午后的这段期间,她的黑壳银纹手机里挤满了一堆未接来电和写着「亲爱的小守守妳在什么地方——?快快出现啦不要躲了人家很想妳——」的三八简讯,发问的简讯署名是金色小春;其余来讯者全是独缺了远山金太郎的网球部校队队员的名字,今天连渡边修都有份。虽然猜测应该有「两、三只」大概是受到小春的软硬兼施骚扰而不得不打的。至于小小作过午餐邀约的部长就只有一通来电,和一封「妳去哪里了?」的简讯,干净利落、简单扼要。除此之外,便是多了那组不认识的号码。
    「……到底是谁?」
    黑河没理会那些未接来电和简讯,又把手机塞回背包侧边的置物袋,接着转进大街旁的某条小巷子。丰臣秀子急匆匆地追在后头。
    「哎呀!」没铺柏油的泥土路面凹凹凸凸。一个不留神,女导师踩到某颗卡在土中突起的石块、重心顿失;就当险些摔在地上之际,一只戴着调整型连指护腕的手迅速伸了过来、捉住她在空中乱挥乱摆的手臂。
    「……有什么好急的,走路看路。」
    传进丰臣秀子耳里的声音十分低沉而不耐烦;但那只小却强而有力的手依然协助她站稳。确定女人没有跌倒之虞后,黑河松开了手,继续往巷子深处前行;并且将步行的速度放得更慢。
    丰臣秀子跟在斜后方,小声道了句:「谢谢。」
    对方没响应她。
    过了片刻,黑河守才在一间旧书店前停下。丰臣秀子抬起头张望。这家旧书店被夹在两面水泥墙之间、是一幢两层楼的木造建筑,二楼的阳台外晒着几件旧和服和衣裤,一条肚兜像面旗帜似地随风飘扬。建筑的外观十分斑驳残旧,看起来颇具历史,没挂布帘也没有招牌。唯有从半掩着的狭窄纸木门望进去、看见那一堆堆小山般的书籍时,会认知到这应该是间书店没错。门旁立着一根早期的圆柱状直立式邮筒,不确定那是种装置艺术亦或真有用途;随意摆在门口两侧的盆栽都已经枯萎殆尽,陶制的盆身破裂剥落。
    这要是被热爱植物的网球部部长看见,他不晓得会多么难过和心酸。黑河默默地在心中暗忖。
    「黑河小姐,这里是……」
    没等女导师问完,黑河便径自走了进去。前者又是仓仓皇皇地连忙跟上。
    店内没点灯,以当前的时刻而言,室内非常昏黄幽暗;每扇窗户都关得密密实实,空气十分滞闷。除了所见之处全被满坑满谷的书本占据以外,墙边和壁龛里还摆了不少陶制的坛、瓷制的壶、瓶、以及大大小小的瓮。保持不了平衡的歪斜木架上放了几尊作工精良的布制娃娃和瓷制娃娃、几枝烧到一半被熄灭的蜡烛,墙上挂着许多泛黄陈旧的字画、水墨画和风景画,以及到了准点会报时的老咕咕钟。但是声音有点粗糙,大概是里面的机器零件缺乏润滑。窗台上随意搁着几台需要人力转动的旧式八音盒,以及卡带式音响。
    随着眼波流转,房间较里头的角落摆设着留声机、黑胶片唱机、缝纫机、纺织机,和一台各种控制钮全都和电视本身合为一体的真空管电视机,被摆在装有两扇木门的木柜里;外加几具小时候能在杂货店里见到的拨盘式电话。墙面甚至吊着蓑衣、斗笠,几支泥泞肮脏的圆锹和锄头。
    眼前所见一切的一切,都只能用「老、旧、脏、乱、腐朽、败坏、时空错乱」这些算不上正面的形容词来描述。
    身为一名都会时尚新女性,丰臣秀子第一次踏入这种飘满尘蟎颗粒、发霉的木头与纸张的气味、以及古物甚至是堆满灰尘垃圾和破铜烂铁的破烂地方。旧书店内到处都结着蜘蛛网,几条若隐若现的蜘蛛丝还从天花板垂下来;直到不小心让它们黏在脸上时才能发现得了。丰臣秀子不敢胡乱走动、只能呆然而立,思绪运转完全处于静止状态。空气中似乎有股难以辨别的奇怪臭味。一块小小的、咖啡色的椭圆形黑影冷不防从小山般的书堆里窜出来,惹得她跳起来尖声大叫。
    「黑、黑河小姐——」
    「吵死了,要是妳会怕的话就出去。」
    黑河守气定神闲地任由那只油亮亮的大蟑螂溜过自己脚边,又钻进某座书架底端,自顾自从架上随意取下书本翻阅。在翻书之前,她不忘从背包里摸出一颗糖果,撕掉包装、把里面的东西丢进嘴里,包装纸则随意塞回裤袋。
    「可、可是——」
    「哼、又来白看书了,这个不苟言笑的小鬼。」
    快哭出来的丰臣秀子又被突如其来的人声吓着。她迅速跑到黑河身旁,探头朝声音来源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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