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伍卷 第二十八章、有任何烦恼都等睡醒后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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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远山家到了。小姐请下车,欢迎下次继续搭乘。」白石打住脚步、转身,模仿吃茶店里的公关牛郎对黑河弯腰行了个执事礼。
「下车什么、搭乘什么啊?我们是用跑的来耶!别闹了、少学些不三不四的动作!」她嘴里骂着,脸上的笑意却完全相反。「真是的,害我又跑得满身大汗。刚刚才洗过的澡完全都白费了。」
「小声一点,不然会吵到小金的父母。」大概是察觉两人到来,隐隐约约听得见大狗狗「次郎」的叫声从屋里传出。「妳要在远山家待多久?」
「就待到指导完他的考试范围了。」黑河没好气地歪着嘴巴。「真是,都什么时候了才想到要抱佛脚……要是精神不好的话、记忆也会变差,硬塞进脑子里的东西都会统统忘光的。」
白石点了点头,理所当然的样子。「这么说,那只『佛脚』就是妳的脚了。说得也是,反正阿银也把妳当『神佛』崇拜……」
黑河掩着嘴,忍不住噗哧一声,「别讲那种亵渎佛祖的话,不要胡说八道!当心会被佛祖怨恨。」
「安心吧、佛祖才不会那么残忍。」他竖起左掌,煞有其事地低头一拜。「不过,如果是小金的话,就算精神饱满也还是会忘光光吧。应该说他可能从来没记住过课程内容。」
「欸、你怎么这样,身为部长,你要多多鼓励他啊!除了网球以外的很多方面。」黑河笑骂着他完,往大门走去。「那我要进去了,你赶快回家吧。」这时她才发现原本拿着的冰袋已经不知去向。「哎、真是,浪费掉一个……」
「嗯,妳自己……」白石看着黑河守因为他的声音而转过头来。「结束后,回家的路上要小心点。」
然后他呆住了——因为她正在对他微笑。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真是……一个比一个还要啰嗦……你自己骑车才要小心,不要摔了或撞到电线杆。」黑河觉得自己愈来愈常讲出「真是的」这表征无奈的词汇。
……那种叮咛内容,与其说是叮咛,倒不如说是「反向诅咒」吧。
「我才不会那么粗心大意。那么,明天见。」
望着白石渐行渐远的潇洒背影,黑河才猛然想到——那个大婶,根本就没提起半点她害他撞到脑袋的事情;虽然不只有脑袋,连胫骨也……她给他的药也还没被还回来。
所以,三船枫到底是找他去做什么的?并且也没交代讨他的护腕和木头娃娃要做什么用?她偏着头,百思不得其解。
等部长骑着脚踏车绕过街角后,黑河才停止无用的揣测、伸手按下远山宅的门铃。开门迎接她的是远山家母亲、以及吐着舌头哈哈喘气的金毛大狗次郎。
「阿守,来来来、快进来吧。」
「不好意思,叨扰了。」她先朝对方行礼,才慢慢脱下鞋子、排放整齐,也顺手把旁边散乱的鞋子成双成对地并好。
「傻孩子,说什么叨扰呢?金太郎这小子的成绩还要麻烦妳救援了。妳稍等一下、我去叫他起床。妳会饿吗?不然先吃完晚饭再说吧。」
起床……黑河觉得自己的眼角和嘴角都抽搐得厉害。
她叹了口气,蹲下身摸摸大狗的头顶和颈子;大狗也以舔脸颊回报对方的友善对待,像支鸡毛撢子的长尾巴摇个不停。
「妳先坐一下,我去倒杯茶来给妳。」走到半途的远山母又转回身来,「啊、对了,妳刚才……」妇人脸上挂着图谋不轨的诡諊笑容;笑得黑河心里发寒,从脚底凉到头顶、再从头顶凉回脚底。
「和『什么人』在一起啊?」
被问话的女子露出吃惊愕然的表情。
「……欸?」
×
终于回到温暖的家、自己的房间,白石将书包随手往墙边一扔,连衣服都没换就直接倒在床上,好段时间一动也没动;像一具停止呼吸的尸体。
友香里悄悄从门缝望进去,怀里抱着白猫。
「奇怪,小藏这家伙,怎么接连几天都是这么疲累到快死掉的样子?有怪异……他到底都在做些什么啊?是社团练习太累了、还是被新闻部催小说的稿?还是在偷偷做些什么不法的勾当?难不成会是跟那个姓黑河的保健老师有关?」她活像个贼头贼脑的征信社社员,低头与猫咪对看。「你觉得呢?说起来,你今天又跑去哪里了?脚掌和身上的毛都弄得这么脏,还沾着草屑和泥土,害我擦得很辛苦……」
少女摸摸白猫的头,猫咪对她喵几声,然后跳出她的臂弯,朝瘫死在床上的另一名主人走去。
「……这家伙,还真喜欢小藏。也不想想刚才是谁替牠梳毛的,真够忘恩负义……」友香里碎碎念了一阵,随即转身步下二楼。
白猫跳上床铺,用脚掌拍打那颗浅灰色的头颅。
「哎、真是,烦死了、走开……」
回应他的是软软的猫鸣。白石把身子翻转回正面,让猫咪爬到自己的胸上。白猫凑近脸,用湿润的鼻头去碰触对方脸颊。洗过澡又梳过皮毛的猫咪身上散发出淡淡的香味。
「想玩的话去找友香里或姐姐,我现在快累死了,没力气陪你……」
白猫依旧没听从主人的驱赶,只是一径喵喵叫,四只小脚底下的肉垫在他身上踩来踩去,颇不将主人威信放在眼里;虽然某平易近人的朴实部长也毫无威信可言。
「好了好了,你到底怎么了?这么静不下来?真是……」
白石坐起身,托起猫咪的腋下。还没换下的黑色制服衣料表面留下许多肉眼几乎看不见、细细小小的猫毛。他漫不经心地抚摸猫咪的头顶,有点失焦朦胧的视线停在那些毛上。
「棉絮……白色的毛……黑河衣服上的棉絮……」一道灵光倏地闪过他脑中。「……不会有这种事吧?」
他认真严肃地与白猫对视,「你今天该不会又跑出去了?去哪里了?」
猫咪对主人逼问的眼光视若无睹,小小的脑袋随意转动、随意顾盼。
过会儿,白石才意识到和猫咪说话的行为是多么愚昧。他放下白猫,用手指梳理着牠头顶和身上的柔顺皮毛;一边梳理一边低声埋怨。
「真是……如果你会讲话的话就好了。」
他一手抱着猫,另一手从书包里摸出手机;想了一下。
「你觉得我该不该和她连络?要她回家的路上小心?」
白猫前脚搭在主人身上,喵喵叫着想用鼻子去拱那台深蓝色手机。
「还是稍微……」他从通讯纪录里选到一组号码,切换到传送简讯的功能。由于她的手机机型古老依旧,因此也只能选择古老依旧的方式。
『我是白石,到家以后记得报个平安。』
「不知道她会不会回……你觉得呢?」白石将手机屏幕拿到猫咪眼前,猫咪对他喵几声、举起肉掌触碰。
「算了,就先这样吧。」
他只打了短短一行字、按下传送,然后就去整顿自己的仪容和填饱肚子。席间,家人们那些沸沸扬扬的八卦询问一概无可奉告。
×
稍晚,白石坐在书桌前复习期中考兼撰写小说,并且严正地叮嘱家人「请勿打扰」。键盘敲着敲着,他不仅对着计算机屏幕频频傻笑、一股想让黑河阅读自己作品的想愿也愈来愈强烈。
「嗯、改天一定记得要把校刊拿给她瞧瞧……」他低头望着窝在自己腿上的白猫,「吶、你觉得她会不会高兴?还是会生气?难为情?恼羞成怒?不管是哪种反应,好像都不怎么会觉得意外……」
猫咪双脚蜷缩在身下,脖子缩起、肩膀拱着,肌肉挤压成一团,使头颈部位显得巨大,双眼因爱困而瞇成直线。牠张嘴打了个大哈欠。
「你想不想跟她见面?」
猫咪偏起头仰望主人,小嘴轻抿、触须微动、神情无辜,完全看不出来喜怒哀乐。
「算了,之后再说吧。」白石苦笑着搔搔牠的颈背,继续敲起键盘。虽然家人们都若无其事地借故想来打探些情报——一会儿送点心、一会儿送茶水,殷勤相待、嘘寒问暖;不过都被当事人拒于门外、铩羽而归。
「你不要这么小气嘛——有什么心事尽管说出来,不管是什么都没关系,我绝对挺你!」
友香里还作出握拳轻击左胸的豪迈动作。然而,仍旧在兄长的白眼注视下被请出房间。
「哼!小藏是小气鬼……愈来愈小气了……」
「别吵、快出去,我要睡了。明天是期中考,我要早点到学校。」
×
就寝之前,当他正在缠左臂上的绷带时,手机终于产生了点动静;收到新简讯时的动静。他急忙拿起来,打开那封熟悉的号码送来的新讯息。
『不要总是啰嗦担心那么多啦、像个老妈子一样!你小子顾好自己就行了。』
……果然真是很有这女人风格的回应。他也认了自己确实是个老妈子。
「不管怎样,只要她平安到家就行了。对吧?而且这次还回复了哦……勉强算是有点进步了吧。」白石对猫咪苦笑。猫咪伸长颈子晃动脑袋,感觉牠的心情挺不错。
「你觉得我还要打过去吗?」
白猫回以一声喵。白石轻轻揉着发疼的太阳穴。
「我真是……根本就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嘛。到底是要还是不要……哎、算了。」
他放下手机,决定还是先睡觉再说;猫咪跑到他床头窝着。他盯着猫咪,不自觉又开始对牠讲话:「要是我真的喜欢她的话……你觉得如何?就像小金他妈妈提过的,她不会接受吗?会很奇怪吗?会很不适合吗?会很不正常吗?会很……罪无可赦吗?」
正在沉入梦乡的猫咪蜷缩成一团雪白毛球,从喉咙发出语焉不详的呼噜声。猫是夜行性动物,不过牠竟然在应该正值活动的巅峰时刻累成这副德性、三秒内就沉沉睡去,实在太不寻常;能够估测的是牠白天肯定玩得相当疯狂。
「你这家伙,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明明就是只家猫,却一点都不安份……跟她一样。」
即使黑河守强调自己讨厌年纪大的男人、也发表过一大篇落落长的申论左证,却不见得就会喜欢年纪小的目标。
最后临分别前,不晓得是否出于自身体察得到的意识,她脸上那抹笑——大概是前所未见的温柔。他想自己的确呆若木鸡了,那时候。
「感觉她也不是完全……没感觉才是,那种毫无防备的微笑……虽然说偶尔会不小心对我动粗,却会让我拉来拉去……哎、我在说什么啊。」
白石重重地叹出一口气,摸摸猫咪的头,躺在床上、双眼直瞪住天花板;直至意志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