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肆卷  第十五章、不请自来的访客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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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什么?刚刚离开前还没看到有这样的东西;重点是,她发现那股气息的来源便是那封信。虽然称不上真正的恶念,但也无法往好的面向联想、来者似是不善。
    黑河凛了凛眼神;向来谨慎惯了的个性导致她没立刻伸手去碰触它,而是取来一把镊子、夹起它前后翻看。
    信封是白色的,类似装卡片的那种横式信封、封口是V字形状。外头没署名给予的对象,也没附上送信人的大名。
    大概,里头是属于某类无法挑明寄件者身分的内容吧。不过既然是丢在这桌上的玩意儿,若不是指定要给这空间的主人的她的话,似乎有点说不太过去。
    接着,黑河又从医疗架上的某个盒子里抽出薄而富有弹性的半透明物品,抛弃式的橡胶手套,分别戴在双手。做完这件事后,她才打开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折迭两次的信纸。严格说起来,那只是一张从空白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破纸,边缘还残留着参差不齐的不规则锯齿状痕迹。
    ……也未免太没诚意了吧,撕的手法也太过粗糙了吧。这是怎么着?因为是要给她的东西,所以才随便乱来吗?不管对方是什么人,都绝对是个「超级没礼貌」的家伙。黑河不由得嗤之以鼻。然后才一下两下摊开那张纸。她先是对着信上的内容呆愣半晌,才缓缓抽搐起嘴角,发出像是被扼住咽喉般的诡异闷笑声。
    纸面上歪七扭八地排列着几个汉字;大概是想表明「下课后在旧校舍的某棵老树下见」……之类的意思。
    重点是,那些汉字竟然是从不同的报纸或书刊上剪贴下来的产物。无论是大小、字体亦或字的颜色全都不一致。
    黑河隔着一层薄薄的橡胶触摸手中的东西。从残留在信封和信纸上的气息判断,对方的年纪并不大,应该是学生。也许该说,不会有教职员闲暇到会做这么无聊兼幼稚的举动。开学到现在已经快要两个月了,她都还未去职员室拜访过、也还没和哪个教职员正式打过照面。
    不晓得对方是何方神圣、又是吃了多少熊心豹子胆。看样子,事情应该会变得挺有意思的。
    这时,保健室的门板被悄悄移开了一道小缝,传来窃窃私语的窸窣声。「……欸、黑河老师在笑什么啊?」
    「好恐怖的感觉……那不是在笑,而是『呻吟』吧。」
    黑河放下手上的东西,侧目往后方斜瞟。「……少在门口鬼鬼祟祟的。」
    「想进来就动作快点,不进来的话就快滚。」
    那两名学生被她不假辞色的冷淡态度连同「快滚」的无情命令给吓着,二话不说立刻逃跑。
    她转回头,吁出一口冗长的气。
    ……真伤脑筋,果然还是该改掉这种时不时烙狠话和会「不自觉释放杀气」的下意识习惯吧……特别是当对待陌生或不熟的人时。无论从前的过往如何,现在却不是一味拘泥于过去的时候。诚如校长先生所言,现在她的身分不同于以往,已经脱离了那段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叛逆时期;差不多该想办法转换个心态和处事方针了。
    黑河把纸张重新装回信封,压在某张公文底下,脱掉能再利用的橡胶手套搁着。才正打算小小休息一会儿,却再度听见脚步声接近门口。她又回头,某名不请自来的访客正倚靠在门边。
    「嘿唷——几分钟不见,妳还好吗?」
    她冷眼睨视对方抬起手来挥动几下,那张相貌不差却满是胡渣的脸上一径是不变放浪不羁的笑容;修长的身躯斜斜地靠在门旁。
    「……渡边修,你干什么?」
    「别这么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嘛——我会很害怕的唷。」嘴上说归说,男子却没表现出丝毫相对应的态度。「怎么啦?感觉妳的火气好像不小吶……是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吗?」渡边顿了顿,叼着牙签的双唇微弯。
    「还是说……是我们家的少年对妳做了什么或说了什么?要逼得妳对他动粗?」
    「……如果你老兄是特地来找我说教的,那尽管省点力气。」黑河稍显烦躁地瞇起眸子,犀利的眼神斜瞪向对方。「我根本连十分之一的力道都没用上,他连一块皮都不会擦伤。」
    「噗!居然吗。跟上次『对付我』的时候一样吗。」渡边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可是我看白石少年好像难受得紧呢,走路像个瘸子一样、摇摇晃晃的。不知道能不能平安回到教室吶。不过,要是他真的撑不下去的话,应该会往这地方跑吧。他不是那种会过于勉强自己的热血傻瓜、还在量力而为的限度内。妳应该也不希望他没头没脑地鞭策自己吧。不过呢……」
    渡边没等对方响应,又接着续道:「没想到妳竟然舍得伤害他,到底是为什么?有点不敢相信呢。」
    「……如果你这家伙再继续啰嗦,我会让你变得比他还要凄惨几千倍。」响应他的音量陡然下沉,连环境温度都冷了好几分。
    「喔唷喔唷……好可怕。」男子依然心口不一地回答着;然而却没移动门口的身子半步。「不管怎样,刚刚那些东西、谢啦。」
    真正该道谢的人是她,黑河自己非常清楚。在自己缺席的那几天,这些人不吝给出的关怀慰问——无论是用致电或者传简讯等方式她都知道;记录全都留在她的黑壳银纹手机里——某种程度上,她已经将那些内容私自收藏起来当作宝物。三船夫妻也毫不隐瞒勤劳的某部长和祖师爷一大清早便协同造访三船拳馆的行径;然后在得知她尚未清醒之余,双双抱憾离去。不包括少年金太郎在内的原因是——这方向感差到天边去的孩子永远弄不清楚东南西北,更遑论通往三船拳馆的道路。每每总必须由某女亲自带领。
    就当黑河兀自在脑中思忖之际,渡边也作势打算离开。
    「啊、对了对了,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想提醒妳。」他侧身站着,抽出摆在风衣口袋中的一手、放上帽顶。「今年是网球部的关键时期、三年级生的最后一个夏天,我们一位队员都掉不得的。就算我平常看起来再怎么不牢靠,也还是有保护队员们的责任和义务在身啊。」
    不懂对方为什么突然讲起些连她这个外人都了解的事情。黑河直视着对方,还不怎么能明白对方想表达的真意。「你到底想说什么?」
    「也就是说呢,」渡边压下帽沿,遮住前发后方的釉绿眼眸。「我有责任规避掉『可能会影响到队伍士气』的任何因素。」
    聪明敏锐如妳,应该能明了我的意思吧——她想这应该是对方没直接点出的后文。
    「如果……」抱着挑衅、也的确刻意想挑衅对方的心态,黑河干脆果决地大手揭开那层意图用来遮掩、名为「含蓄」的薄纱,将方才收到那种愚昧「战书」的不满情绪全部发泄在对方身上。「会影响到你们队伍的那个因素是『我』的话,你打算怎么办?除掉我吗?」她只觉得脑袋愈来愈发热、愈来愈光火,差点就要失控地爆出某些登不上大雅之堂的言词。
    这女人也未免太故意了吧?没缘没故的,她是吃了什么火力强大的炸药吗?或者是因为刚吞下那些「调味过重」的辛辣菜肴,所以火气才这么旺盛?况且,我们家的部长不可能会对她做出奇怪或不应该的举止才是啊。还是她就这么讨厌我?或觉得我说的那些话很不顺耳又惹人厌?固然那也算是事实。渡边修因着她那股没来由的怒气而感到纳闷不已。
    尽管如此,他却依旧风度翩翩、维持着良好的态度在与对方周旋。「噗、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有办法奈妳何呢。而且因为远山的关系,要妳完全和网球部作切割,似乎也是不可能的。不过,重点应该还是……」在说出接下来的句子前,他还稍作了停滞。
    「妳绝对不会让自己成为我们通往全国大赛之路的绊脚石。」
    简直就是拐弯抹角要她知难而退的逆向操作战术。黑河微微抬起下巴,漆黑瞳眸中打出冷冽凶恶的锐光;左颊和右眼旁的贴布以及嘴上的伤疤,活像不良份子的必备标志。「……你又懂什么了?就算你的年纪比我大,也休想装出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少自以为是。」
    「呣——这么说也对啦,我是真的不了解妳没错。」男子抓抓帽顶,拿下牙签一会儿又叼回口中,嘴角勾起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对啦!最后呢、另外还有件『不算大』的小事情,我还是想稍微提醒妳一下。」
    您老兄又有什么高见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渡边修想自己确确实实从她那双冒火的眼中收到了这样的意念。
    「假如妳真的这么想和我们断绝来往或联系的话,」他故意停顿片刻,「最好的方法,就是别再回应少年们。不管他们说了什么或做了什么都不要理会、更不要卯起来大使性子。」因为这种反应,只会更让他们觉得她只是单纯在逞强罢了。「相信他们也会挺有自知之明的。」
    最后一句话甫落的剎那间,一径维持在适当温度的空调似乎没来由地陡然上升,渡边觉得自己彷佛产生了种错觉——眼前宛如出现了一幅火山正在沸腾的光景,天地变色、乌云密布、雷光忽明忽灭——倘若再不快些离开的话,恐怕委实下一秒就会有生命危险。他扬起若无其事的微笑,边挥手边关上拉门。
    「那么,我真的要走啰。放学后见啰。」
    「……放学见个屁!快滚出去!」
    一下子要她自重些别当见鬼的绊脚石、一下子要她别做出任何回应、一下子又提什么放学后见的,到底是希望她怎么做才好!?
    胡乱发完脾气后,黑河彷佛顿时丧失所有气力般跌坐在办公椅上,沉甸甸的脑袋歪向一边;而沉重来源之一的过腰长发也随着这个动作滑出身体外围。不得不说自己的本性似乎被摸索透彻了、并且还被利用得非常彻底。她自己也再明白不过,纵使没有小金在队里,她也不可能让自己成为什么人或哪个目标的障碍物;这是她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发生的状况——不愿意自己妨碍到任何人。甚至,在可能造成妨碍前,她就会先选择自行消失。
    最低限度,如果能在暑假的全国大赛结束前、别出现任何麻烦的话,那是最理想的状态。
    然而,那些目前都还不算是最要紧的问题。黑河斜瞄一眼露出公文底下的信封一角。此时,门板又被推开。她只好先暂停脑中的思绪,将注意力放回眼前的工作上。
    ×
    几乎就在午后第一堂下课钟打响的同时,财前光便已经被分走了心神凝望着伫立在自家教室外头,那抹当事人自以为低调、实则却高调到宇宙外的浑黑身影,霎时间转不过脑筋;他还不断猛揉双眼、猛捏脸皮,以为是不是自己在课堂上睡得太过瘾、直到钟响结束后还停留在梦里没完全醒过来;亦或神游得太过度产生了幻觉等等。
    ——财前光,你这浑蛋小子还在发什么呆?还不快给老子滚出来!
    他想自己应该很明显从对方的表情和泛出血红凶光的眼神中读取到类似的风暴讯息;虽然她的表现看在自己以外的旁人眼里没有丝毫的动静。不过为了自己仅有的这条小命着想,他只得认命地起身赴约。
    为降低和某部长「巧遇」的机率,心中暗下了某个决定的黑河选择跑到二年七组的教室。
    ……这女人竟然会主动找他,老天要下冰雹了是吗?还是要降红雨了?或者是正休眠着的富士山要爆发了吗?
    然而,他却不觉得这会是什么好事;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财前抱着「不怎么期待」的无奈心情一面质疑,还一面往走廊的窗外望去、察看天空的状况。
    「财前光,你东张西望什么?」黑河双手都摆在运动夹克的口袋里,免得忍不住会对对方动粗;譬如像是给他的后脑杓一记火辣辣的巴掌之类。「不管那么多了。你有没有火柴?之前不是要你们烧掉照片?应该会有那种东西吧。」
    这女人难道完全没发觉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么「引人瞩目」吗?难不成她是刻意关闭掉感觉神经功能了吗?他都要替她脸红外加觉得不好意思了,漠视周遭眼光和旁若无人也该适可而止些吧。财前莫可奈何地心想兼吐槽。
    「火柴?有是有……妳要做什么?」他以淡漠如水的表情、嘴巴机械式地开开阖阖,活像个表演腹语术用的人偶,从口中发出单调呆板的声音。「啊、难道妳是打算纵火还是埋炸药之类的吗?」
    「……我还玩仙女棒和放烟火呢!小心我真的泼汽油放把火烧了你啊!现在这年头还有谁在玩火药了?直接去上网搜寻土制炸弹或塑料炸弹的做法不是比较快又安全吗。」黑河太阳穴上爆出第一条青筋,然后再从中岔开了第二、第三条支流。「废话少说,有没有、一句话。」
    「好啦好啦、等一下,妳真的很没耐心耶。谦也前辈已经够急性子了说,妳比他更严重。我看你们两个干脆结伴组个什么『大阪浪花双人团体』算了。唔、这名字好像有点蠢……」
    她忍不住用手背掩住嘴噗哧一声,佯装愤怒的表情因为憋笑导致脸部肌肉痉挛得厉害。「原来你自己也知道很蠢,那还废话这么多。有的话就快去拿来给我!难道你小子想尝尝真正被『烈火焚身』的滋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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