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肆卷  第十四章、放在心上的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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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帐东西!不要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你有没有搞清楚状况!」由于从未体会过的暖意而觉得惊慌失措、顿时感到无所适从的黑河仍然只能选择用暴躁粗鲁的态度对抗。「如果真的发生了事情,那会是很棘手的……」
    「所以我说啊、有什么关系呢。」部长大人还是只用摊开两掌、有等于没有的手势回应;似乎已经对她那种不修边幅的用词习以为常。。「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反正妳不会袖手旁观的。」白石并没对任何人透露出自己和她的那些儿时回忆,这是属于他自身独享的小秘密;不过单从这阵子以来的经验便可判断,他们几乎完全确定这女人只是个刀子口豆腐心的「硬派傲娇」——以上结论出自智商高达两百以及观察入微的金色小春、以及心不甘情不愿的一氏裕次所言。
    黑河霎时呆滞了住。
    「啊……这么说好像有点太不负责任了,好像把麻烦的事情都推给妳一样……假如为了解决那种怪事、又需要制造伤口的话,果然还是有点……」白石抬起手抓抓后脑。「有没有什么不需要让妳必须伤害自己、就能处理得妥善又完美的方法呢……不晓得阿银会不会知道……」
    为什么……
    为什么,你们会这么的……
    你……会这么的……
    黑河咬着牙根低下头、微微收紧双拳,接着踏出脚步就要越过对方身旁。
    「妳要回保健室了吗?」白石点点头,也打算回到队友们都仍在的校舍楼顶。「说得也是,毕竟妳不能离开太久。而且这里也不是个能谈话的好地方……」
    忽然间,他看着她火速转过身来。一张还称得上圆润清秀的脸蛋却印堂发黑;与之相反的是双颊正在不断地涨红。
    「黑河,妳怎么了?」
    她的表情看起来像在发怒——实际上就是在发怒无误;瘦削的双肩起起伏伏颤动不定,宛如一座即将喷发岩浆的火山;也像是在隐忍着什么、努力压抑心中澎湃的情绪不爆发出来。
    唔噎?在生气吗?这女人又在生气吗?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白石缩缩颈子、悄悄往后退了一步,战战兢兢地端详对方布满黑影的容颜;她全身都被阴沉沉的低气压团笼罩于其中。
    难、难道是他又在没自觉的情况下误触到逆龙鳞?是在什么时候?刚才吗?原因是什么?是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因为他根本连她一片衣角和一根长发都没碰着……
    「黑河,妳到底怎么了——」
    白石仍然决定走近些、想问个仔细;不料对方却比他快了几拍抬起右脚,穿着运动鞋的脚尖狠狠地撞在他的小腿前方。
    「唔!」部长大人痛呼一声,重心顿失当场跪下单膝、紧紧抱住左脚的小腿。「呃——啊……」从他口中不停传出断断续续的呻吟,一张人人称羡的俊颜狰狞得看不出原样。「痛、痛死了……我的妈啊……」
    踢的位置不偏不倚,刚好就在正中央的地方;再加上攻击的部位仅为脚趾前端,施力的面积愈小,代表受力的面积就会愈大,所产生的疼痛值也是乘上倍数的效果。更遑论胫骨也算是人体的弱点之一。白石双手压在阵阵抽痛的创处意图减轻症状,感觉冷汗正不断渗出全身上下的毛细孔。「妳、妳为什么要踹我胫骨?而且还是用右脚……」
    这女人是右撇子、惯用脚是右脚,力道远比左脚还来得大。刚才她踹小春时用的是左脚,不过对他却用上右脚……没想到她竟然这么讨厌他吗?讨厌到这种地步吗?恨不得以容易使力的惯用脚踹他?
    然而,他实在不晓得自己究竟又在哪时候踩到她姑奶奶的哪处痛脚了,内心感到十足十的委曲。
    「呃啊……好痛好痛……我看我大概骨折了……」白石抱着小腿哀嚎了几声、稍稍抬起头,想瞧瞧此刻的黑河守端着怎样的一副面容。本以为会在她脸上看见像是写着「你活该」之类的字眼、「幸灾乐祸」的邪恶表情;现在他们都很清楚她最大的乐趣就是欣赏别人出糗出包和受尽惊吓的模样。「真是太要不得的喜好,那家伙是变态虐待狂吗!?她是对自己目前的生活有哪些不满的地方吗?所以才要拿我们出气!?」。好友忍足谦也曾经不留情面地如此吐槽过她——当然是在当事人背后的私底下所为。
    然而,事实却刚好相反。攻击完毕后,她便静静地杵在原地、不发一语。虽然还是一样的面无表情,不过俯视部长大人的眼神却十分忧伤;光洁的黑瞳表面犹如甫被澄澈的清水刷洗过一番、正流转着潋滟波光。彷佛意欲述说话语。
    忧伤……他惊讶自己竟然会从她眼中读出这样的讯息。
    是为了什么感到忧伤?又是为了谁而感到忧伤?
    正当白石仍诧异于这些源源冒出心上的念头之际,对方即已背过身去、朝校舍大楼的方向拔腿冲刺。
    「呃?黑河!妳等——」才刚起步便又受到胫骨传来的疼痛阻却,使他只能以一跛一拐的瘸腿之姿慢慢前行。「唔……也未免太痛了吧……难道她的脚真的是金刚岩的材质不成……明明就是个矮冬瓜兼没长多少肉的瘦子,力量不知道是藏在哪里、又是从哪里生出来的……」
    这女人果然是有毒植物的化身,还老是搞「出奇不意」这种招数、太靠近就会受伤——从各种意义和层面来看。竟然能让他这个有毒植物专家踢到如此「大又坚固」的一块铁板。而让他更感惊讶的是——向来凡事不愿徒劳无功、浪费多余时间和力气、素有完美之名的自己,竟然会在她身上耗损掉这么多不晓得能否求得回报的精神和心血。最可怕的是,在遭到无差别的指谪和无预警的攻击后,他发现自己还竟然无法丢着她不管。
    方才那种忧伤的眼神就像一颗拆房子用的大铁球,重重地打进他的内心;掀起一阵猛烈的惊涛骇浪。
    倘若真有所谓前世后生和因果报应之说的话,那么白石实在无法想象自己前几辈子究竟欠了黑河守这个女人多少。
    他一面慨叹自己何以年纪轻轻便坎坷多舛的命运、一面艰难地移动双脚。走没多久,旁边便传来了一把慵慵懒懒的嗓音招呼。「唷!白石少年,你还好吧。」
    「阿修……」他询声转头望去,想设法让自己的动作表现得更自然些。「我没事啦、没什么。」
    「唔、你看起来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啊。」渡边修一手按在帽顶,将对方上下左右扫视过几遍。「左脚怎么了吗?受伤了?」
    「……没有啦,怎么可能。」
    「也是呢,现在受伤的话可就不妙了,关西大赛就快要开打了啊。呣、还是说,」部长拖着单脚的奇怪站姿让他想起了先前也不慎遭受某女「重击」过的经验。「你刚才被『空袭』炸到了?」
    白石看着监督无语,没两三下便意会到对方的话中有话指的是什么。
    「好啦好啦、你什么都不用解释了。」渡边笑得随兴,一手对他摆了几下。「少年还是赶快回去和少年们相聚吧。午休的时间是很宝贵的,要好好把握才行啊。」
    白石站在原地目送监督渐行渐远的背影。长风衣衣摆在身后翩翩摆荡,程度上显示出本人性格之随性直率、潇洒不羁。正因为是这么样一位慵懒中却又不失活力的年轻战将,才能让四天宝寺的选手们放开心胸、发挥各自的特色和长处,打造出全国级的强队。
    纵使因着对方不知是否随口提起的一句话,不得已必须扛起部长的重担、履行使命与职责,为实现「胜者为王」的口号而不断地自我砥砺、奋战至今,期间所经历过的风雨波折也不少,时常觉得辛苦和疲惫;尽管如此,他却依旧十分珍惜这种难得的机会。白石骗不了自己——担任部长的这一年多来,他心里是感谢渡边修的,感谢对方给予他这个职位;在队上的最后一年,能和像家人般珍贵的伙伴们一起赌上自己的全部、拼尽所有人的全力,毫不迟疑朝全国大赛的宝座迈进。
    是的,此刻最该思考也最为重要的任务,是全国大赛;尽管关西大赛的门票是绝对稳操胜算的东西,但是依然大意不得。为此,他们没有任何闲暇考虑多余的事情。他们现在必须心无旁鹜,让身心都调整到最佳状态。
    这是我们的最后一年,最后一个暑假。不好好掌握在手里的话,是不行的啊……
    既然我身为部长,就应该聚精会神在比赛和队伍上,为整体大局着想才行。现在可不是能够心猿意马的时期。他们必须事先预料可能又会在准决赛或决赛时碰上冠军卫冕者的立海大附属中学,必须在那之前尽可能作好完善和完美的应对策略才是。。同样的错,可不能再犯第二次;在同一条道路、同一处坑洞跌倒,更是不能被原谅的疏失。
    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大家。
    然而,胫骨上传来的隐隐疼痛却正不断地提醒自己——对她,黑河守的在乎彷佛已经深深烙印在心上;透过每一下的脉搏鼓动,随着血液在体内四处奔流。白石抬起头,仰望蔚蓝无云的天际。相反的,压在心头上的郁闷却像是一团团灰蒙蒙的积雨云,盘旋不断、挥之不去。
    ×
    黑河守不顾周遭师生的众目睽睽、以等加速度成长的惊人速率一路冲回到保健室、并且在门前紧急煞车,毫不犹豫用右手使劲推开门板,一时间力道控制不良而让它的下场和校舍楼顶的门一样,狠狠和墙壁相亲吻、「砰!」的一声大概已经响遍了全校。她步进室内,将背包随手往办公椅上抛掷过去。即便是刚历经了一段剧烈得几乎全程处于无氧状态中的冲刺跑后,她也仍然神色若定、大气都不喘一个;只出现双颊微微泛红以及些许的出汗症状。
    她随意用手指梳理过微乱的长发;待稍微平静下来点后,黑河才猛然想起了一件对于「穷人属性」的她而言应该算重要的事情。
    ——装着给网球部校队之慰劳品的保鲜盒们,忘了回收。
    黑河懊恼地按住额际。正在考虑是否该返回原来的地方察看状况时,午休结束的钟声也不巧打响了。
    真糟糕……该怎么办才好。不晓得那些人会不会有谁愿意帮个小忙先保管那些东西。假如是景仰她的石田银和比较负责任的小石川,或者还会想到这件事情。至于其它人也许只剩下爱慕她的金色小春勉强包括在内;除了他以外、那些只会吐槽她的家伙们,她倒是完全不指望。
    黑河绕过那组雕花小圆桌椅走到办公椅旁,率性地把背包扫落地板,换上自己坐着;肘部靠着桌旁,脸埋在双掌里头。不久前感受到的那种无所适从还未自心头消退;彷佛整个人像傀儡般被丝线吊着、双脚悬在空中,飘浮且不踏实的感觉。
    话说回来,她刚刚竟然一时耐不住冲动、给了部长大人一记狠戾的胫骨踹前踢……这下子不晓得他会用什么角度看待她……果然应该还是会把她当成个不知好歹兼给脸不要脸的讨厌鬼吧。
    算了,这样也好。趁这个机会让他看清楚我是个怎样的家伙。如此或许就能逐步拉开和网球部的距离了;绝对不能再放任自己沉浸在不该拥有的温柔乡中了。
    该趁早认清的人,或许是我……认清自己该早点从美妙的幻想中抽身了。
    「啊!不妙!」
    黑河忽然宛如意识到了什么似地小小惊叫一声,慌慌张张地抓起背包、拉开拉炼,从里面抓出了某样东西。
    一只戴着红色颈环的大头黑猫造型钥匙圈躺在她的右手掌心上,外面还包着一层保护用的塑料膜。
    幸好……要是不小心把这个弄坏的话就糟糕了。
    她不晓得第几次嫌弃自己为何总如此粗心大意又粗手粗脚,然后把由部长大人赠送的黑猫钥匙圈轻轻地握在右掌中。接着抬起左手伸往后颈,细细抚触过护身符细绳上那个袖珍的结。同样被白石藏之介系过的那个结,始终留在原本的位置。至于经由部长大人转赠、来自白石家父亲的那盒药膏,则一直收妥在背包的置物夹层链袋中,从未动过,更没使用过。
    每当面对这几样东西时,黑河守就会觉得自己焦躁不安的心情似乎也渐渐平息了下来。
    直到这时,她才稍微觉得疲累。收好钥匙圈后,本想往桌面趴下,却在无意间感受到奇怪的气息。她推开桌面那堆从校长秘书那里收到的公文和纸张,露出夹在其中的一封信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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