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参卷  第二十七章、「相依相克」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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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不是教务长吗?他来做什么?」
    
    「好像是有人去通报网球部出了点事情,所以他特别前来关心的啦。目前还在校内的主管单位就只剩下他了。」不远处的一氏裕次对他俩挥手表示「欢迎归来」。「不过呢,就在我们想用『网球不小心打破玻璃』的借口蒙混过去前,他一看到事件的源由是黑河,就马上连说没问题然后迅速走人了。他感觉也是怕她怕得要死呢。没想到看教务长平时趾高气昂的样子,胆子竟然这么小。虽然也不是不能理解他的心情啦。」
    
    「如果他当场目击到刚才的景象,那不就会吓得连滚带爬了?」忍足谦也还抱着那团棉被取笑对方:「对了,电车事件那次好像就是他拜托黑河去帮忙的嘛。大概是觉得有愧于她,所以不计较了吧。这样也好,我们可以省掉解释的时间和力气。」
    
    「所以,我们今天真的能在没事先向学校申请的情况下,在这里过夜吗?」千岁好奇地问。
    
    「这个嘛……他不想答应都不行啊。否则我们可就没地方去啰。」财前凑过来道。
    
    思维较正经的小石川担忧地蹙起眉。「问题是,他应该能有些办法安置老师吧?不管怎么说她都还是名女性;把一个女孩子摆在部室这种空间里,真的是有点委屈她了。」
    
    「不知道呢,教务长什么都没说。他看起来的样子,是真的很畏惧她的感觉。完全不敢轻举妄动。」
    
    「如果他事先就知道黑河会使那种莫名的招术的话,会害怕倒也一点都不奇怪啦。」
    
    「千岁,谦也,别再继续聊天了、快点把被子给我。」祖师爷石田银走出部室门口,把他们怀里的被子和床单接手过去。完后立刻返回,床单整齐地铺在正睡着的两人身下,被子妥适地盖住身躯,枕头摆在头颅下方;渡边修也收回了自己暂放在某女那里的帽子和风衣。金色小春和金太郎以及祖师爷与小石川主要负责黑河这头,忍足谦也和财前光以及千岁与一氏等人则待在部长大人身边。
    
    「你们还真的顺利把这些东西拿出来啦?没怎样吗?」
    
    「要闪人的时候是刚好碰到校工伯伯,不过完全没事。」忍足谦也替好友整理好卧铺,对发问的小石川说:「当我们表示是黑河要我们来取的时候,他马上二话不说就放行了。一边打扫还一边大大颂扬了她一番。感觉真的很欣赏和信任她。」
    
    「以她那种别扭又封闭的个性,如果不是像我们这样观察入微的角色,应该是很难体会到她的优点吧。」一氏裕次略带骄傲地主张自身论点。
    
    「我就说嘛!阿守人很好的!」远山金太郎扭头对前辈们道。石田银眼尖地发现小春正以猥琐的表情在偷摸黑河的长发,冷不防一掌拍掉他的手;接着被嘟嘴抱怨了一句「阿银你有没有必要这么小气」。
    
    此时,红发少年注意到渡边修正在门边对他使眼色。离去前不忘朝绝对能够信赖的祖师爷和副部长交代「阿银和健二郎你们一定要好好看着阿守,千万不能让她有半点闪失喔」。彷佛被影射为可能会替她带来「闪失」的金色小春不满地翘起双唇。
    
    金太郎走到渡边面前,问:「阿修,你在叫我吗?有什么事吗?」
    
    「啊——其实也没什么啦、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渡边坐在门口旁,一手随兴地拍了拍隔壁的位置,示意对方一同落坐。「远山,我好像还没听说你和黑河认识的经过呢。可以告诉我吗?」
    
    少年还没点完头,他就又接着道:「还有,你说你先前也看过这种类似的场面?」
    
    金太郎盘腿而坐、好奇地望向男子的侧脸。不过除了噙在嘴角边那枚淡淡的笑意之外,什么也看不出来。
    
    「嗯……该怎么说呢?那发生在我妈妈那边的一个亲戚身上,有一天忽然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本来那位阿姨很温柔和善,可是某天却莫名其妙凶暴起来,不但乱骂人又乱打人,而且没人听得懂她在说什么,谁都无法接近她。」正遥想过去的远山金太郎,稚嫩脸庞难得出现悠远的神情;也罕见地多话。「我爸爸和妈妈都吓死了,完全不晓得该怎么办。就算去附近的大小寺庙投钱问卜,也没看到有任何改善。就算去医院,医生也都说没办法治疗。那时候,阿姨的状况愈来愈糟糕、表情也很恐怖,我们亲戚全都又紧张又担心的。」
    
    渡边修屈起双腿,双臂摆在膝盖上。夕日已差不多没入层层迭迭的深色云海中,周遭环境的光线愈来愈暗。外头街道的路灯依序亮起。
    
    「我对阿守说了这件事后,她马上就问我详细的情形是如何。可是我不清楚,所以她去问了我妈妈。虽然她表现出有点为难的样子,不过还是答应帮我们处理阿姨的问题。」
    
    「她就是像刚才那样,做了阿银说的那什么『降灵术』的东西吗?凭依什么的?」
    
    远山金太郎点点头。「她一样在面前摆了水,阿姨也在。只不过为了怕她乱跑或打人什么的,不得已只能把她绑起来。然后阿守就也拿了那串珠子和镜子,念了同样的一段话。不久,我们就听到了尖叫声。是比刚才那个还要恐怖又凄厉的尖叫……」
    
    说着,少年摀起双耳,不自觉面露惊惧;彷佛又陷入回当时的情景中。渡边轻拍了拍他的背。
    
    「……那声尖叫很长又很大声、连我爸妈那些大人都快要受不了。最后我没办法,只好跑出房间。等回去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阿姨也恢复正常,只是她完全不记得自己发生了什么事。阿守看起来很累很疲倦,没多久就睡着了。手上也多了道割过的伤痕。后来妈妈才告诉我,她把自己的血滴进准备好的那碗水中,再把头发浸在里面,好像用那根头发抓住了某种看不见的东西。」
    
    「就像刚才那样吗?」
    
    「可是,她并没有像刚才还割自己的嘴,又对白石『那样』……」金太郎抱住缩在胸前的双脚,小脸上尽是困惑。除此之外,心口还有种说不上来、闷闷的不舒服感。「关于那个,我就真的不晓得为什么了。」
    
    渡边搓搓那顶红发以作安抚,「所以,她在之后也没对你们说明?」
    
    「她什么也没对我说……」少年摇头,情绪有些低落。「只讲事情都解决了叫我不用担心。也许她有向我爸妈解释吧……只是我爸妈也什么都没告诉我就是了。我也是刚刚才听阿银说,她用的那种方法叫做降灵术。」
    
    「……既然是呼唤灵体的术式,那就表示她一定召唤了什么人的灵魂吧。不知道是谁……」渡边修喃喃自语,看着财前和一氏经过眼前。「阿光、裕次,你们拿着那张纸要做什么?」
    
    「刚刚老师不是说过要烧掉它吗?她的照片。」财前手上拿着一盒火柴、凑近耳边摇晃,发出唰啦唰啦的声响。那是先前大伙儿一起去听相声表演时,同门票附赠的。封面不知为何印的是参加红白歌唱比赛时的小林幸子图片;她身上穿着一套鲜艳火红到刺眼的孔雀装。「真搞不懂,烧掉照片到底要干嘛?有什么用意?」
    
    千岁倚在部室门口,面色稍显沉凝。有好几度,他亟欲把某女交代给他的任务说出口供大家参考看看。然而,他还是比较在意自己的性命安危。
    
    「喔?这就是你们说的那张和服照啊?」
    
    「对啊对啊!监督你看看,小守守是不是很可爱?穿和服的样子简直就像大和抚子吧!」金色小春不知何时跑在一旁凑热闹兼发花痴,被一氏以白眼相待。
    
    「呣……整体而言是还可以。不过和服的样式有点太花俏和庸俗了;而且美中不足的是,模特儿的『表情』不是很理想。如果能再缓和温柔一点的话,可能就会更好……」渡边摸摸下巴细瞧一会儿,然后发现一氏和财前以及金太郎都正在注视自己。「你们怎么了?干嘛这样看我?」
    
    财前光撇开脸,耸肩无语;一氏裕次笑了笑,将他手上的照片接收过来。「如果没问题的话,那我们就要把它烧掉啰。必须在她醒来前完成这件事吧。虽然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清醒就是。」
    
    那面薄薄的A4纸张连同印在上头的图片迅速被猛烈的火舌吞噬、灼烧成焦黑卷曲的状态,化成片片细碎的黑灰散布到空气中、纷飞舞动;他们都闻到烧东西时总会产生的淡淡的焦臭味。零星火花发出轻微的劈啪声,在已然黯下的环境中不停跳跃、往上扭曲延伸,而后消逝;将一群数量近十的人影若有似无地映射在部室墙面和地上。
    
    「糟糕了,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什么啊?你又想到什么了?」此刻的他们心脏委实脆弱非常、神经紧绷到极致,再也禁不起任何刺激或打击。
    
    「我们……」财前光刻意顿住语气吊人胃口。「制造了空气污染啊。」
    
    接着,所有人纷纷扑上去对他施行掐脖子与拳打脚踢惩罚。
    
    「喂喂,好啦、你们别再闹啦。」半晌,渡边修拉住少年又坐回原位,「远山,你还没和我说你们两个相识的过程啊。」
    
    「喔!关于这个。」提到此件过往,远山金太郎忍俊不住兴奋起来。「我小时候,因为喜欢看漫画的关系,所以很崇拜里面的英雄。当时就立下目标,自己哪一天也要成为英雄、拯救大家和全世界!」
    
    渡边懒洋洋地睨视双眸迸出火焰、热血沸腾的红发野生少年。「什么小时候,你现在也没多大啊。还不一样只是个小鬼而已吗。」
    
    金太郎对他的吐槽置若罔闻,径自用肺活量十足的大嗓门道:「那时候……我还是小学一年级吧。有一次在街上,我看到有几个不良少年围住一个人。那些不良少年看起来很凶,而那个被围住的人怕得一直发抖。我想自己的机会来了,就冲上前想要救出那个被包围的人。」
    
    「结果呢?」渡边问。至于已经听说过的队员们,则是在忙着讨论和张罗晚餐事宜。
    
    「结果……」少年脸上蒙了一层阴影,郁郁寡欢;头上的一双狗耳朵往下垂。「我输了,一拳就被打趴在地。意识不清的时候,我还听见有大叔和大婶的劝阻声。他们也被那几个坏家伙伤害了。我心里急得要命,可是却连一根手指也动不了,脸上和全身都很痛。」
    
    渡边修噘起嘴,牙签的前端正好落在视野边缘。
    
    「后来,我就不太记得了。醒过来时,我就在三船拳馆里了。照顾我的是枫大婶。」金太郎点点头;不晓得是在对渡边示意,或是在确认自己的记忆。「那时,阿守就在外面打拳。大婶叫她进门,说救了我的人就是她。」
    
    「哦?竟然还有这段渊源。」他信口问道:「那时候的黑河看起来怎么样?和现在差不多吗?」
    
    远山金太郎瞪大双眼、一颗头摇得快要掉下来。「才不!差得可多了。虽然头发一样很长、也总是穿着黑衣服,不过那时候的她比现在更冷漠,瞪着我的样子完全没表情;而且讲话的口气更凶更暴躁,骂我不自量力、叫我少乱逞英雄、没事了的话就快点滚回家,看了就碍眼等等。一边骂还一边摆出想要挥拳揍我的动作,可怕死了。大婶还一直念她说『妳别对小孩这么不客气啊』。」
    
    这回渡边修记得先捏住牙签,再笑得前仆后仰。「既然如此,非亲非故的,她又为什么会帮当时还陌生的你?」
    
    「虽然具体的过程,我因为失去意识所以不晓得……」金太郎双手托住下巴,软软的脸颊肉因为受到挤压而拢成两团。「不过听大婶说,阿守很讨厌看到小孩子被欺负,一看到就会发狠起来揍人。不管欺负的那方是谁。」
    
    「……原来如此。」渡边缓缓点头,忆起先前在拳馆里时、黑泽对他们小小提起关于某女的坎坷身世。「我想,她八成是在那时的你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吧——也就是小时候被欺负的她自己。所以把埋藏于内心的情感投射到你身上了。搞不好,她甚至意识不到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看到了自己?什么意思啊?意识不到又是什么意思?」
    
    渡边修漫不经心地摸摸少年的脑袋,没回答他的问题。「那后来呢?她又是怎么会接纳你的?竟然没一脚把你踢走?」
    
    「我可是非常努力的喔!每天跟前跟后的,好让她早日习惯我的存在;还一直不断叫她的名字。」远山金太郎握起双拳振振有词,得意洋洋。「这招是『啊哈哈哈』光头大叔传授给我的。他说阿守虽然又凶又冷淡、却很怕被纠缠。大叔还说,她尤其对小动物和小孩特别没办法。所以只要我不放弃,终有一天她会因为没辙而接受我的。」
    
    「你小子……还真是冒着生命危险在和她相处的啊。」倘若是由动物系又天然派兼打死不退的野生儿远山金太郎执行这件工作,那的确是再适合也不过了。结果证明亦是如此。那名中年男子不仅仅空有肌肉、更具灵活的战略头脑,把两人真正的特质属性摸得一清二楚。
    
    「可是,事实上阿守她真的很温柔又善良啊。」少年脸上绽放出大大的笑容。宛如在黑暗中发着光。「你们大家也是明白的,对不对。」
    
    「嗯,那是当然的。」渡边修一手摆在帽顶,嘴角微弯。「这些就是全部的经过了吗?」
    
    「当然了。虽然我们两个在到目前为止的这段期间,也发生过不少事情。可是如果现在讲起来的话,一定要到明天早上了啦。」金太郎脑子一转,忽然想起了某件与黑河守相关的事情——严格说起来,她并不算真正完全没踏出大阪过;但是在不确定能否吐实的情况下,他还是选择了乖乖闭嘴。
    
    「是吗?那就有机会再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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