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阿修怎么了啊？昨天白石也是这样。和她单独聊一聊就忽然笑出来了，而且笑的方式还那么离谱。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一氏裕次和金色小春相互对望，然后归纳出使众人倒成一片的结论。「啊！难道说，其实黑河是个『讲笑话的高手』，只是她平常总隐藏得很好、假装讨厌搞笑，所以我们没发现？」
    
    「拜托，这怎么可能啊。假装讨厌搞笑是要干嘛？一点意义也没有。」完全被其臆测打败的财前光路过后方，顺便扔下几句吐槽。「前辈你们也想太多了，老师不可能是那种人好吗。如果你们猜说是监督在『自得其乐』的话，那机率应该会比较高吧。」
    
    「我和阿守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从没听过她讲笑话啊。」远山金太郎也跟著作出反对意见。「而且每次我想讲的时候，她总会一脸不耐烦地叫我闭嘴，理由是『因为很吵』。」
    
    「其实……我和阿光和小金的想法是一样的……」小石川微弱的声音很快就淹没在搞笑二人组高昂的兴致中。后两者正摩拳擦掌、已经迫不及待迈开脚步冲向某女。
    
    受到不小惊吓的黑河连忙从椅子上跳起，险些将那张沉重的太师椅撞翻。「等、等等等！你们两个干嘛？打球不好好打球，做什么跑到我这里来？」
    
    「哎唷！因为看到你们两个聊天聊得这——么开心，就让人家我忍不住想参一脚啊！」换戴了贝多芬式的音乐家假发的金色小春一面娇嗔、一面展开双臂飞扑向她。「亲爱的小守守——妳不要理阿修了，快投入人家的怀抱吧——妳绝对可以放心，人家可算是治愈系男孩喔！」
    
    「治愈系个屁啦！哪一国的治愈系像你这样的？恶心死了，不要叫我的名字、离我远一点！」
    
    「小春！你想劈腿吗！？」本应该阻止搭档的一氏不甘示弱，急转个方向也直直逼近某女。「我知道了！只要先处理掉黑河，小春的眼光就会再度回到我身上！好、就这么办！」
    
    「混帐东西！想处理掉我？也得先惦惦自己的斤两才行啊！」
    
    
    
    在一片惊叫与笑声中，忍足谦也踱到好友身旁，一副拿那两人没辄的样子。「那两个家伙真是……」
    
    「其实他们一定也了解，黑河根本就不是会搞笑的个性啊。这样也未免太故意了。」
    
    「他们只是想让她的心情开朗一点吧。」千岁的笑容感觉有些无奈。「为了不让她会在心中产生格格不入的芥蒂和疙瘩、能以最自然的形式融入我们，最好的方法就是这么做。」
    
    「总而言之，就是不顾她的意愿、不择手段把她扯进我们这个圈子吧。我猜老师一定没察觉，只会以为裕次前辈他们在发神经吧。反正其实他们也是在发神经没错。尤其是小春前辈。」损人归损人，财前光倒是道出了切中核心的评论。「看看老师那种爆气的模样，我总会觉得前辈们是不是误解了什么？像是『心情好不好』的定义之类的。」
    
    「拜托，什么不顾她的意愿又不择手段，你说得也太刺耳了吧。」小石川难得以直率到露骨的言论评价对方：「不要说小春他们误解什么，我看老师她自己好像也玩得挺尽兴的啊。她根本就是个外冷内热的『闷骚型』。」
    
    「他们真是最适合扮演这种角色的人物。」石田银合起双掌。「幸好有他们两人在。」
    
    白石点点头，心里头感到欣慰。无论她是否事先知情，以结果来看，她还是用了自己的毛巾。
    
    就在众人感叹不已时，远山金太郎也飞奔了过去。原本他的目的是想解救某女脱困顺便凑热闹；然而结果是他不但没救到，甚至还沦为遭受对方「追杀」的目标之一。
    
    「真的……幸好她来的地方是这里，是四天宝寺中学。否则还真难想象她的日子该怎么熬。」
    
    「其实你想说的应该是『幸好她是遇见你』吧。」某部长的「闺中密友」忍足谦也没好气地戳破他的心思。「真是的，你少爱吃又装客气了。想吃就光明正大的吃，我们不会有意见的。年龄不是问题，反正你的个性和看起来都比她还要『成熟』。」
    
    白石没来由想起母亲大人也曾如此形容过自己，不由得失笑。难不成他真的在无意识中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过没几分钟，他们便疑惑地发现搞笑二人组和远山金太郎的逃跑路线似乎「有异」，情况有渐渐演变为失控的趋势。最后，玩追赶跑跳碰玩得疯狂的四人，不容分说将所有人全数卷入。
    
    「呜哇哇哇——你们不要过来啊！」
    
    「老师！妳妳妳妳还受着伤，不要随便乱动比较好吧！」小石川一面逃跑一面尖叫。「而且妳刚刚还和谦也赛跑过，现在一定很累了才是啊！」
    
    「废话少说！根据『连坐法』的惩处原则，我要把你们统统处置掉！」
    
    「连坐法个鬼啦！又不是在当兵！」
    
    「前辈，这就叫做『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吧。」
    
    「还享个屁当个屁啊！赶快逃就是了啦——」
    
    
    ×
    
    
    待例行的胡闹……课后练习结束后，一伙网球部校队和某校医在校门口、准备分道扬镳。此刻离放学已经有段时间，也过了身为职员的某女该下班的时刻。
    
    
    「黑河，妳确定吗？真的不需要我们陪妳一起走？」一氏裕次死命拉住自家搭档，唯恐他在扑上某女之前，就会先沦为头一位受害者兼尸体被弃置于路旁。而「凶手」除了被他视为追求目标的该女以外，或许还必须包括进自家部长。因为他正瞇着眼睛、用警示般的眼神朝搞笑二人组发射过去；而据说IQ高达两百的金色小春不知是没发觉、亦或刻意视若无睹，只顾着想挣脱扯住自己的搭档的束缚。
    
    「反正我们过几天才要打下一场预赛，就算晚点回家也没关系啊。而且我们昨天都已经去过三船拳馆了，妳就别再这么见外了吧。」小石川笑着说。
    
    「重点是，即使明天要比赛也无所谓啊。虽然昨天是晚了点到家，但我们今天这场还不是赢了。」忍足谦也勾住好友的颈子，口气相当不怀好意。「除了有个『反常的家伙』。本来应该要以完胜的成绩拿下单打比赛的、却差点输掉。在对手和场内的所有观众面前『丢尽我们四天宝寺网球部的脸』，而且那个人还是『部长』兼队长的身份。啧啧啧、真是太糟糕了，你说对吧——白石。」
    
    被拐弯指责的白石藏之介没好气地横瞥对方一眼，将对方的魔爪从自己肩上捏开。「什么丢尽脸的，你会不会太夸张？根本就没这回事好吗。」
    
    「……真的，真的不需要。」黑河背着背包，悠悠叹气，实在亟想尽早脱离这群人的守备范围。因为她很悲情地发现自己所处的地方，已成了出入校门的师生眼中备受瞩目的地带。「你们赶快回家，不要在路上逗留了。」
    
    「什么不要在路上逗留啊，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了。」财前光轻吁一口。「既然老师都这么坚持了，那我们就走吧。她都这么大的一个人了，应该不需要担心吧。要是前辈们不离开的话，那我就先告辞啰。」
    
    「阿光，你要去哪里？」千岁千里好奇地探头问道。
    
    「我想去逛一趟唱片行，看看最近有没有哪些新出的单曲。虽然网络上也搜寻得到，不过有时候还是会觉得，拿着实体的感受比较痛快一点。就跟电子书和纸本书的差别很像啊。」他转头望向某女。「如果老师妳想要的话，我也可以帮妳找找适合妳的音乐。」
    
    黑河想他应该是记起她也会听音乐这回事，所以才会顺口询问。「适合我的音乐？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懒得消耗太多口水的财前耸耸双肩。「我曾经把前辈们和我自己各自比喻为重金属乐和爵士乐。」
    
    「对呢，人家想起来了。那应该是刚开学不久后的事情吧。好像跟现在的时节差不多。」小春露出恍然大悟、又貌似遗憾的神情，再次重述曾提过的论调。「哎——那时候人家本来还以为阿光应该是个很好很棒的目标，结果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么样不讨喜又无趣的孩子——」
    
    不知该从何吐槽起的财前光睁着一双死鱼眼斜睨自顾自摇头哀怜的金色小春；不过一氏裕次倒是在位于众人的视野死角处悄悄对他竖起大拇指表示称赞。
    
    「那阿光，依你看来，她和哪种音乐的调性比较适合？」
    
    所有目光纷纷打向丢出这项问题的部长大人。他看起来没什么异样，一如既往的笑容和煦。财前看了看他，又移动视线回到某女身上，默然思忖。后者则稍稍歪歪脑袋，一脸困惑。
    
    一会儿，他才缓缓启口：「我觉得……」
    
    「老师有点像是古典乐或水晶音乐吧。没有歌词的那种。」他停顿了下又补充道：「对了，我觉得演歌也有点像。如果不要唱得太奇怪或走音的话。」
    
    前两者还挺普通，不过最后者就让一伙人不禁面面相觑；祖师爷更正色起来，因为那正是他最喜欢的音乐类型。「演歌？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呢？」
    
    「我也说不上来，反正这只是一种感觉。就像一开始我会觉得自己和这所学校水火不容一样啊。老师就是给我一种很『传统』的气质。长相也挺传统的。」他又摊摊双手，转而面向甫发问过的某人。「至于部长嘛……」
    
    「无庸置疑，就是迷幻电音了。」
    
    「那是因为他喜欢这种音乐的关系吧。」忍足谦也大笑着揭穿后辈的底。「你根本就是懒得动脑筋想吧！」
    
    「欸？被发现了。不好意思吶、部长。」
    
    财前抿着唇微微一笑，挂在他耳垂上的装饰在夕阳余晖的照耀下闪烁出至少三种颜色的光彩；经过空气折射后又呈现出更多缤纷的色调。事实上他在校内的人气并不比搞笑成性的那些人物们来得低，不过是「另一种型式」的受欢迎。他的外表皮相实属上等，性情既冷静又稳定，曾被同班同学推出来参与「最佳情人」的选举赛，只以些微的票数差小输部长大人和浪速之星——输的理由是因为「身高不太够」。此外，拱他接下一棒部长位子的声浪也颇大。
    
    「阿光阿光！那我呢我呢？」红发少年挤到他面前，双眼发亮、兴奋莫名。「你觉得我像哪种类型的音乐？」
    
    「你喔？」他低头望着新星后辈。「应该像是热血少年动画或特摄片的片头曲吧。」
    
    「欸嘿嘿嘿、果然，就跟我自己想的一样！」收到预料中的答案后，金太郎心满意足地跑回某女身边。「阿守阿守阿守——妳听见了吗？阿光说我像那种热血又正义的角色喔！我果然是英雄没错！」
    
    「小金，你也够了。他只是说你『像那种音乐类型』，又没说你是英雄。这两个可是差很多的啊。而且你不觉得他很敷衍吗……哎、算了算了。」莫可奈何的黑河举起右手手刀劈他头壳一记。
    
    「所以，老师妳需要吗？」
    
    她迎上对方投来的视线。他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要就要，不要就拉倒」的随兴气息。
    
    
    财前光也是属于内敛型的人种。他会关心周遭伙伴和队友——以吐槽和损人的方式。他的性格和众多前辈们恰恰相反，不属于会坦言的范畴。他的言语表达与外显行为既隐晦又不着痕迹，曲折迂回。最重要的是，他不会强迫别人接受自己的好意。
    
    黑河不由得想起了先前他曾私下拜访保健室的事件——假包扎之名行关怀之实。从某方面而言，他们两人的类型颇相似。都算是不同层次的自由奔放。
    
    
    ——亏他竟然会觉得她很「传统」，不愧也是个直觉敏锐的家伙。基本上，八九不离十。
    
    
    事实上，黑河觉得有点庆幸。庆幸这地方还有宛如知音型的人物。和祖师爷石田银不同类属的知音。
    
    
    「……都可以，你决定就好。」
    
    除了他并不像她会时常发飙加动手动脚以外，每当面对他时，她总觉得像在照一面镜子。他们连发色都一样是纯黑色的。
    
    
    财前扯扯嘴角示意收到。而后背过身、对众人摆摆手，便往街道的那头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