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初卷  第三十八章、这并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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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石确定简讯发送完毕后,便放下手机,目光移往球场上。
    
    现在正要进行第一场单打三的比赛。由很难得出场的副部长小石川打头阵。
    
    
    『其实本来是要让小石川当单打二,财前担任单打三的啦。』在编列先发选手名单时,渡边曾不小心将这句本打算隐藏的真心话脱口而出。虽然是被部长白石无声示意了下;然而伤害却已经造成,无可挽回。
    
    于是,某存在感极低又十足悲情的副部长,不知道第几次窝到墙角去画圈圈,周身弥漫起沉甸甸的怨气。『我知道……财前的球技比我还要杰出……请不要一直提醒我这种事……因为我实力不够……但是不需要同情我……我会心甘情愿当单打三的……』
    
    『就算要我打单打三也没关系的啦。单打二还是给副部长吧。毕竟副部长是我的前辈啊。』财前自以为善解人意地让贤。殊不知这行为只是更加突显出对方的难堪处境。小石川身侧的低气压变得更加沉重。
    
    『什么嘛——所以我后天不能上场比赛吗?』名单甫出炉的当下,不服结果的远山金太郎立刻大吵大嚷起来。『我要上场比赛!我要上场打球啦!我要上场我要上场我要上场啦!』
    
    『小金,你吵死人了!少比一场球又不会怎样。』黑河翻翻白眼、顺手劈了他的脑袋一记。『就当作是培养耐心、下一次再上场不就好了。偶尔当当观众见识每个人的球风,也是一种想象练习——』
    
    『我才不要培养耐心、也不要在旁边当观众!我要上场打球啦!』金太郎冲口打断她的劝告,按着被敲过的头顶,一脸泫然欲泣。『我要打球啦!白石,我要打球啦!阿修,我要打球啦!阿守,我要打球啦——』
    
    白石和渡边无奈地对看了一眼,接着同时望向黑河的所在位置。不过她貌似下定决心不插手他们的比赛事项,也丝毫不再理会大发动物野性鬼哭神号的金太郎,只是戴起了耳机、将MP3的音量调到最大,把自己和喧嚣的外界隔绝开来,然后一味专注在自己带去的书本上。财前看到她在听音乐,不由得凑过去拿起那台MP3,看着每首显示在上头的曲目。
    
    『那,单打一给小金,我暂时退出好了。』千岁千里看了看出场名单,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不,应该退出的是无法被人记住名字的我……还是把我的单打三让给金太郎吧……』小石川浑身飘着鬼火,哀怨表示道。
    
    『不行啊,要是小石川不在地区预赛时上场,那等到以后打关西大赛的时候,他不就更没机会露脸了吗。』一氏反射性地冒出这句损血度远高于渡边的话,被祖师爷石田银赏以一记谴责用的眼神。
    
    『你们不要再推来推去了。比赛当然是要以获胜这项前提为优先考虑吧。怎么可以这样你让我、我让你的呢。』金色小春也念了好搭档一氏『小裕你怎么可以说那种像是贬低小健健的话呢真是太过分了』一句。
    
    『假如真这么认为的话,就应该要让白石上场吧。』
    
    『就是说啊……如果白石出场的话,一定能赢的……』小石川坐在地上、双臂抱膝,整个人面向墙壁。那块角落充斥着一把把青白色鬼火。
    
    『要是小金出场的话,胜率也一定会大增的。』
    
    『我要打球我要打球我要打球我要打球啦——』
    
    『呃、小石川你不要这样,你一定可以赢得比赛的,就尽管放手去打吧……』无端被扫到台风尾的白石只能对自家副部长作出效用不大的安抚。『还有小金,你安静点,部室的空间很窄啊。』
    
    『喂喂、你们到现在还在吵这个啊。后天就要比赛啰,必须赶快确定才好——』渡边一手压住帽子、扫视了面前的众队员们一眼,语重心长地道。
    
    
    『……真是够了、你们以为比赛是在分猪肉啊!单打三是猪腿、单打二是里肌、单打一是猪肋这样吗?烦死人了!只不过是个小小地区预赛的选手名单,连这么简单的东西也要拖拖拉拉半天吗!』终于再也忍受不下去他们相互争执的黑河绷着张冷面厉声吐槽——因为他们的嗓门甚至响亮到完全盖过从耳机传出的音乐,想装作充耳不闻也很困难。她一手捏住金太郎的脸颊设法让他安分下来,又见财前对自己所收藏的音乐表现出兴致盎然的样子,于是干脆取下耳机、将MP3扔过去让他看个过瘾。
    
    做完这两件事后,她也出于好奇心态、探头去瞧白石手中的名单,将目光所及之字句在口里默念:『单打一……千岁千里。单打二,财前光。单打三,小石川健二郎。双打二……石田银、忍足谦也。双打一,金色小春和一氏裕次……你不上场吗?』
    
    当她凑近自己的时候,也顺道挟来一阵清淡香风。白石因为这股气味闪了一会儿神,才猛然意识到她最后那句话询问的对象是自己,便微笑着答:『那也是没办法的,我们的校队正选有九个人喔,整场比赛的选手总数才只有七个。无论再怎么安排,也一定会有两个人被排除在外的啊。至于这两个人是谁,其实都无所谓啦。反正我们一定会赢的。』
    
    『……你们还真有自信。不愧是全国大赛的常客。』黑河将视线放在名单上,会意地点点头、自言自语。『原来如此,所以说小石川的出场率才会这么低……』
    
    直到这句话出口的几分钟后,她才感觉到周遭环境似乎安静了许久。『怎么了?为什么你们一个个脸色都那么奇怪?』
    
    『老师……』
    
    『呜哇!小石川,你干嘛像个幽灵一样飘到我背后?』黑河被怨灵化的对方吓了一大跳。现在他的模样看起来,比真正所谓的『好兄弟』更像好兄弟。
    
    『妳……刚刚说了……』
    
    『呃?我?我说了什么?』她傻愣着眨眨眼睛,又覆述了一遍对方的话。
    
    『妳刚刚说……』人高马大的小石川几乎要把她整个人笼罩在自己的阴影底下。『我的出场率……很低……我的存在感很低……很低……低到看不见……』
    
    这时候,在场所有正选队员再也忍俊不住,放声大笑。
    
    『结果,老师自己才是最伤人的那个人啊。』财前拔下她MP3上的耳机,换上随身携带的自己的耳机,脑袋随着曲调律动左摇右晃,脚板还一边打拍子。
    
    『小石川,你不要这样。』白石叹了口气,把他从黑河面前拉开。『反正,这次的名单就这样确定了。小金,再下一场比赛就轮到你了,你可要做好准备啊。』
    
    『……真的喔,说好了喔。』金太郎吸了吸鼻涕。在得到部长点头应允后,又重新绽放愉悦的笑容,跑到黑河身边猛喊阿守妳听到了吗我可以比赛了我下一场就可以比赛了喔等等的欢呼。
    
    『好啦好啦,我耳朵没有毛病、早就听到了。』她叹口气、揉了揉眼下那颗红棕色的脑袋瓜,不自觉抬头往某部长的方向望去;而后者也刚好顺势望过来。但她在两人四目相交之前,就先一步撇开了视线。
    
    
    ——这种近似逃难的速度还真是非比寻常、无人能出其右。
    
    某部长无奈地暗忖。
    
    
    那已经是两天以前所发生的小插曲。此刻,没出场比赛或还未轮到上场的选手们、和一同前往的加油团统统待在观众席上。白石拿着手机陷入回忆思绪,走神到丝毫没感觉手上那台机器正在震动。过会儿,他才低下头,打开新讯息。
    
    『你不要误会了。我只是去补充糖份,找你只是顺便。』
    
    他愣愣地瞪着这封简讯内容,忍不住噗哧的一声笑溢出口。
    
    这个人也真是……有必要这么坚决地否认吗。只会给人一种疑似欲盖弥彰的感觉啊。
    
    这时候,正在观战的忍足谦也离开原本倚靠着的栏杆、跑到他身边坐下。「白石,你在干什么啊?不专心看比赛,拿着手机在发什么呆?啊、难道你是在跟黑河联络吗?」
    
    谦也圈起一张大大的O型嘴、把一颗头伸到好友的手机上方,试图偷窥……光明正大观看屏幕上的画面。「说起来,她刚才竟然会答应要去找你。呣、虽然那也算是在我们意料中的结果啦。所以你真的在路上遇到她了吗?」
    
    白石还没来得及作出回应,小春就也兴奋地冲过来凑热闹。「什么什么?小守守有打电话来吗?她说了什么?人家也要听!」
    
    至于每听见这名字就必定会引发共鸣的远山金太郎,则是在替场上努力奋战的副部长拼命吶喊加油。因为他牢记着某人曾对自己郑重叮咛过的「队友的支持绝对会是选手赢得比赛的重要关键」这样的话。
    
    「才没有,你们不要胡说八道。我只是在用简讯报平安而已。这是基本礼貌吧。」他把手机移到自己身后,一只手推开两张过于接近自己的脸。「现在不是已经四比一了、小石川占上风吗。照这情势下去,他一定能获胜的。我们就不用太过担心啦。」
    
    当白石望向球场时,正好注意到坐在场边的教练椅上的渡边也朝自己这方向侧首过来。虽然他很快就又转回去。
    
    「真希望府大会赶快结束,我好想赶快打关西大赛啊——然后最好赶快胜出,接下来就可以进军全国了。」忍足谦也将上身往后仰、双手撑在身后,仰天叹息。「啊、不知道侑士他们冰帝的比赛状况如何。等等来打个电话问候一下好了。」
    
    「关西大赛也要我们在地区预赛中完胜才有机会出场啊,谦也前辈。」财前照旧用不冷不热的平淡语调泼人家冷水。
    
    「阿光你在说什么废话啊,我们当然一定能赢的。」
    
    「单打三快要结束啰,阿银和谦也你们快去暖暖身吧。」千岁在一旁出声提醒。被点到名的两人带着球拍起身,往夹在两座观众席中央的阶梯走去。他目送他俩步下台阶,然后自己换坐到白石旁边空出的位子。他看了看还握着手机的白石,嘴角轻勾。
    
    「……千岁,你好像有什么话想跟我说?」某部长斜睨向他,挑起眉毛。
    
    「啊,没有,没什么啦。」
    
    或许是由于才气焕发的绝招的缘故,也连带在某种程度上强化了他察知周遭环境的能力。千岁笑着随口应付掉部长的问话,又看了看背对着这头、坐在教练椅上的渡边修。
    
    
    ——感觉似乎会有点麻烦吶。他抱着有些看好戏兼幸灾乐祸的心态想道。
    
    
    白石又睐了千岁一眼,便起身走到放置自己网球袋的地方。
    
    为了避免干扰到观看比赛的氛围,他还是决定把手机摆回袋子里头。他拉开球袋拉炼,第一件映入眼帘的东西就是一个纸袋。
    
    那是他前一天就准备好要给某人的东西。若非今天临时出了那种突发状况,现在应该已经顺利交到对方手上了吧。
    
    白石扶了扶额头,实在想不透一向以健康自诩和自傲的自己、为什么忽然会产生那种沉重晕眩的不适感。
    
    
    接着,昨晚的梦境再一次跳入脑海中,差点没让他窘得将整颗头埋进球袋里面。
    
    
    ——倘若被那个人知道的话,不晓得她会作何反应?大概也是会又羞又怒,然后和他打死不相往来吧。
    
    不过,或许在她的认知里,这种难以启齿的事情应该远比口头调侃或单纯的肢体接触还要更严重。搞不好会气得二话不说、直接把他整个人灌水泥丢进大阪湾。
    
    白石蹲在地上,开始回忆起昨晚所拨的那通电话。
    
    
    话说回来,一个人心情不好的原因会是什么呢?
    
    事实上,在等待电话接通的空档,他本来暗暗打定主意想试着询问她下午那时看起来一副心情不好的原因是什么;但电话直接进入语音信箱,让他的心情也跟着低落下去,连提起再拨出的精神都没有。早上又是匆匆忙忙的状态。因此根本没机会问到。
    
    虽然传简讯应该也可行,但他没把握她会老实道出源由;重点是,建立在「通话」这个行为上的基点,是一种没来由想听听她声音的企望。
    
    『……真的不舒服的话,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这大概是从认识以来、她所说过的一句最称得上体贴的话吧。以她那种笨拙粗鲁的口语表达方式,算是值得嘉许鼓励了。
    
    
    昨晚,白猫栖息在他怀中、与他一同端详着那张照片。尽管图片中黑河所穿着的和服样式是稍微花俏了点、风头抢过她那张普通平凡的清秀面容;但换个角度欣赏,两者相互映衬起来,也有种不协调的艳丽美感。从照片上来看,她体态均匀合宜,比例还挺修长。虽然早就知道她矮了自己一个头、也很明显看得出来;不过当真正直接零距离接触时,那种几乎能将对方容纳在怀里的感觉便又更加深刻。
    
    
    假如不是处于当下那种公开场合、或者是自己浑身乏力连举根手指都有困难的情境的话,搞不好……会有无法自制、反射性回抱的可能性发生吧。
    
    
    白石心不在焉地摸摸白猫拱向自己下巴的头,不禁要再一次庆幸这照片上除了该存在的人以外,没再多出些什么『不应该出现的东西』。就像手机拍到的那张灵异照片。
    
    金太郎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妖怪什么的……所以说她真的是那种体质吗?
    
    但她本人又亲口证实了不是。
    
    不……以那种人的性格而言,她是很有可能会做出类似封闭关于自己任何信息的行为。
    
    是出于什么理由不愿意同他人分享自己的过往经历呢?
    
    难以启齿?没必要?或是很糟糕?
    
    不过,这应该有很大的原因是出自她本身的性格上。她本来就不是那种会喋喋不休谈论自己的人。
    
    
    就在他瞪着照片胡思乱想之际,冷不防目睹到了一件事。
    
    该说是不可思议?还是……恐怖的景象?
    
    照片上的那个人,竟然……
    
    对自己,『眨了一下眼睛』?
    
    他吃了一惊,用力揉了揉眼后,接着仔细凑近照片检视。不过这回再也观察不出任何异样。
    
    『我一定是累了眼花……还是赶快睡觉吧』」
    
    白石就这样抱着迟疑的心情入眠。
    
    
    然后,他作了一个梦。
    
    那是一场春色无边、翻云覆雨的梦。
    
    ——若要讲述得更言简意赅些,就是个『春梦』。
    
    
    梦里的主角之一是他自己;至于另外一名共同演出的主角,就是今早特地前去接他的某人。
    
    然而,在梦里的她的形象以及行为表现,和平常那种冷淡又暴躁的样子截然不同。应该可以说根本就是拥有同样一张脸、却性格迥异的两个人。
    
    从他这头的视角望出去,那个女人是处于骑坐在自己身上的位置。就很像昨天中午时,她跳到自己身上、跨坐下来的姿势雷同。
    
    
    唯一的差别在于,梦里的她并非是一副杀气腾腾、举起手刀预备攻击自己的战斗模式——而是浑身赤裸着的状态。连平时锐利如锋的一双黑眸,在那时那刻凝望着自己、充满笑意与诱惑的视线,也只能用媚眼如丝、勾魂摄魄来形容。在梦里,她是整个人伏贴俯卧在自己身上,一张嫣红小嘴依附在自己耳旁时而低声轻笑、时而软语呢喃,长及腰臀的一头夜色墨发散落在四周、将两人包围于其中;而那两只比自己的手掌还要小了许多的纤手,就贴在自己那具精壮结实的身躯上、彷佛探索未知事物般四处游移;以或轻或重的力道细细触摸、爱抚,宛若正悉心对待着一件珍品。上身如此,下身亦同——私处部位紧密接合,连一丝缝隙也没留。就是直到被惊醒的那一瞬间,那种肌肤相亲的触感却依然残留在身上,清晰得就好像才刚刚发生过的事情一样。
    
    
    纵然是过了几个小时后的现在,那种感觉仍旧真实得……彷佛亲身的经历和体验。甚至还产生了嗅闻得到洗发精与檀香混合再一起的淡香的错觉。
    
    
    「阿藏,你怎么了啊?在蹲着发什么呆啊?阿银和谦也的比赛开始啰。」小春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还有只手拍了拍他的背。
    
    「呃!没、没有。我这就过去……」
    
    即便他亟欲尽快站起身,但当下的身体状态,却尴尬得让他暂时无法如愿以偿。他只能把前来关怀的队友打发走,然后配合用力的深呼吸、一直等待到此时不该出现的生理现象消退后,才有办法自由行动。
    
    不过就在他吐出如释重负的一口气、预备直起双脚的那一剎那,早晨感受过的眩晕又忽然朝大脑侵袭而来。于是他也只得停下动作、稍作片刻休憩。
    
    ……该不会就是因为想过头了,才会产生头晕目眩的症状吧。
    
    但,愈是逼自己不去想,脑海中的画面却愈是鲜明。心跳的速率和幅度也益发加快与增大;强烈到他以为心脏就会这么通过咽喉跳出口的程度。幸好今天没安排自己的赛事,否则万一影响到比赛状况的话,那他这个部长可就无法向队员们交代了。
    
    
    平常心、平常心……
    
    
    白石低下头、发烫的脸埋进双手中。简直恨不得干脆一掌劈死自己算了。
    
    
    他完全沉浸在自我的思绪漩涡中;一点也没察觉到在不远处的观众席上、有名蓄着头大波浪栗色鬈发的同校少女,正目不斜视地往他的方向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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