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序章 第二十六章、傲娇就是容易恼羞成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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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习结束后,所有人在部室内更换好制服、也整理完球场后,忍足谦也跑过去拍了拍白石的肩。「那我们就先回教室了。你可别太晚回来啊。」
他扣上制服前扣,对谦也点点头。「知道了。我只是去看看,很快就好。」
「什么什么?白石要去哪里啊?要去看什么啊?」金太郎凑到白石面前,两只圆滚滚的大眼睛盈满纯粹的好奇。
「傻小子,他还能去哪?」谦也把他捞回来,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口气。「你要是再不识相的拦着他,当心部长大人又要罚你跑圈了——」
所有人笑得前仆后仰无法自制;而那位「部长大人」则是飞快地走上前,不由分说就是一个巴掌扫向自家损友头上。「谦也!别尽对小孩子说些有的没的!」
他边摸着头边咧嘴笑,丢给金太郎「你看吧」的眼神。
「好了好了,我们快走吧。」石田银见这再不制止八成会没完没了的状况,于是只得出面充当和事佬,像只牧羊犬般把羊群统统赶回栅栏里;只不过是被剃过毛的牧羊犬。
「什么嘛——快点告诉我啊——」
「这是秘密,小孩子不懂的。」
「就是不懂才要问啊。」
「唷?你也知道该说这种话啊。」
「那是当然的啊!阿守也常常说了,不懂的事情就要问!」
离去时,这群人的吵闹声也一路沿途跟随。其中尤以远山金太郎的嗓门最为惊人。
白石站在原地目送他们背影逐渐缩小,只能扶着额头叹气。一波波无力感侵袭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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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白石推开保健室门时,里头的一切仍然维持着一如这些天来的情景,空荡而寂寥。淡淡的消毒药水味弥漫在四周围,所有物品静静地在柜子里外陈列得十分整齐,井然有序。屏气凝神地彷佛正等待主人归来。
现在自己眼前所看到的景象,都是这几天来自己无时无刻悉心打理和清扫的成果。每当他只要一有空闲时,就必定会来这个房间报到。整理床铺、擦拭桌椅、柜子,将瓶瓶罐罐摆设得有条不紊;连地板都让他一扫再扫、一拖再拖,形成像面镜子般反射出刺眼的光芒。为的,就是希望这空间的主人在回来时,能够有个干净舒适的场所可以待着。
至于原因,他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希望得到这空间的主人用钦佩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报偿?还是企盼她能说几句褒扬的话?或者是对自己产生更多正面的好印象?
在这些行动的前提之下,是自己假设以她那种出色的观察力而言,应该是不可能会没注意到周遭环境的变化的。
当他正想着往办公桌的方向举步时,身后也随即响起突如其来的声音。
「喂、挡路了。」
「……黑河?」他惊跳起来,反射性地往旁一站。来人就从那块狭窄的空间敏捷地钻过去,踏进保健室内。
她拖着双腿走到办公桌前放下肩上的背包,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揉了揉眉心,看起来很是疲惫。眼眶底下挂着淡淡的阴影。
按捺住询问对方这几天去向的念头,白石移动到她身旁,小心翼翼地矮下身子开口,并且尽量想使语调听起来轻快些许。「妳还好吗?没事了吗?」
「……怎么可能会有事。」
没好气地回答完后,她自顾自地闭着眼睛按摩太阳穴。过了静悄悄的几分钟,她才感到不对劲地睁眼转头。对方仍僵立在原处。只不过表情显得有些凝重。
……好像说错话了。
这时她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应对似乎不甚妥当。
「这点小事没什么的。」黑河强迫自己将视线从对方那张呈现失落的脸上转开,投向窗外几片随风摇摆的叶子。「睡一觉起来就好了,不要瞎操心。」
虽然她因着不善和人打交道的性格与他人保持着距离,也并不会刻意讨好谁。但若发觉自己疑似伤害到对方时,还是会让她莫名其妙感到揪心。
『那是因为,妳的本性依旧是善良的。』忘了是谁曾经对她这么说过。『要是妳很坏、或完全没知觉的话,才不会有这种感觉呢。』
人性?善良?
『……别开玩笑。』
她依稀记得自己应该是先赏给对方极度讽刺的冷笑,而后回了这么几个字。
说到底,人也只是比较会思考和会说话的动物罢了。而这些思想是好或坏,全凭人类本身的主观判定。
『人性从来就不能用良善去形容。』
抛下这句话后,她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因此不知道对方脸上带着什么样的表情。可能是疑惑、惊讶。亦或不认同的愤怒。
无所谓。她认为自己只是在陈述一件客观事实。
总而言之,尽管心里再如何感到不适,她也绝不承认自己是什么善良的本性。纵使无法替这种现象提出明确的解释。
「黑河?」绑着绷带的大手在她面前挥了几把,几道阴影在视野中闪来闪去。「怎么了?妳在想什么?」
她摇摇头。若无其事的表面下却不停责怪自己竟然在人前走神,并且在心中大骂自己过于松懈。
「睡一觉起来就没事?妳以为自己是漩X鸣人啊。」回归话题的白石抽搐着眼角忍不住吐槽,且兀自坐在一旁床沿。虽然想进一步探讨这种现象的原因但看样子也只能暂时先搁着。「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请了这么多天假?难道不是为了多休养几天吗?」
她闷着头翻开摆在桌上的数据簿。里头记载了密密麻麻的药品名称。有已经上架的、也有待补充的。
「……只是要处理一些事情,所以去了一趟东京。」
本来没有搭理对方的意愿,但她还是听见自己的声音脱口而出。
「东京?去那里做什么……」
「小孩子不用管那么多。」
被打断问话的白石感到一阵气恼,音量也不自觉渐渐放大。「妳还是想自己承担一切吗?还有我已经不是小孩了,别看不起人。」
她撑着下巴,气定神闲地端详眼前这个气息微紊的少年,眼中闪过一丝打趣的光芒——时间久到对方觉得异常的地步。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吗?」这个外表和声音都趋于成熟的少年回望那张面瘫似的脸,禁不住皱起俊朗双眉。「还是我说得太过头或者口气不好……」
「……是啊,国中已经该是足够判断是非对错的年纪了。」黑河撇过头去喃喃自语,视线落在几个学生互相打闹的画面。左手按住在右臂上,施力。
「怎么了?手会痛吗?」白石看着她面色稍显黯然的侧颜,立刻用关心的口气询问。「是不是受伤了?我看看……」
「我还以为你刚刚吼完后,就会气得马上离开呢。」但她迅速恢复原状,视线朝他斜睨过去,语带揶揄。
「我才不会那么没风度……」他怔了会儿,垂下颈子,搔了搔微微绯红的脸颊,嗓门降低到不能再低。「抱歉,我刚刚不该那么大声。」
「别放在心上,不是你的问题。」黑河盯向窗外,久得白石以为她不会再继续响应。「……我是去青春台警察署。」
「警察署?是因为电车那件事吗?」
她点点头,随即拿过背包在里面东翻西找。「不过你不需要知道这种事情。」
「为什么?我能……」白石看着她拿出一样裹着包巾的方盒,硬是塞到自己鼻头前,也再度截断未完的话。「……这是什么?」
「封口费。」
他瞪着那张十分认真又严肃的脸孔。不知该作何反应。
「开玩笑的。」见对方迟迟未采取行动,她面无表情地耸耸肩,直接将东西安置在他腿上。「算是你之前替我解围的报酬。」
「……这是哪一国的玩笑?」而且一点也没有引人发笑的机制。白石捧起那只沉甸甸的方盒,阵阵热度透过掌心传了来。凑近还能嗅到类似食物的气味。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抬起眼皮询问道:「我可以打开吗?」
「随你便。」
白石打开裹住方盒的包巾,打开盖子。整个室内顿时香味四溢。
「果然没错,是焗饭。妳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啊。」他扬起嘴角,露出愉快又欣慰的笑容。「而且,这也是妳第一次给我吃到的东西。」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会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东西啊。这只不过是我偶然在女厕里听来的八卦情报罢了。」
尽管这么替自己辩解了,但那张毫无掩饰的笑脸让她浑身鸡皮疙瘩肃然起敬,耳根子也跟着微微发烫。于是一不做二不休索性背过身去,后脑杓对着他。「总之,收下这个,然后不要再问任何事情。也不要跟任何人提起,知道吗。」
白石看着她转过脸来,用严谨慎重的态度交代道:「……尤其是你那些碎嘴的队员。」
「咦?哪有这样的?」这是哪门子小儿科的贿赂方式——区区一个便当就想打发掉他,这如意算盘会不会打得太过美好。
但就在这个时候,第一堂上课钟相当不给面子地骤然响起。
她抛给他一记「不然你还想怎样」的冷漠眼神,用强硬语气发出逐客令。「就是这么回事。已经打钟了,你赶快走吧。」
白石张着嘴欲言又止,本来还打算继续无用的挣扎。但在见到对方戴起耳机这个举动后只好放弃。他将包裹搋在怀中,跨着双肩步出保健室。
——原本还以为,在经过上次相互扶持、患难与共、再加上「零距离」接触后,彼此的关系多少会更拉近一些;但结果似乎还是没什么改变。
好吧,或许是自己把情况想象得太夸大、太完美了点。
白石叹了口气,就在他走到门外,回头正准备关上门时,他看见黑河拿下耳机、站了起来,用手指抹了办公桌桌面一下,接着还去碰触矮柜和橱柜、甚至蹲下来细细检视着地板。最后,才慢慢地起身,用意味深长的眼神注视着自己;那表情看起来,彷佛是有些什么话想说一般。
所以他将一手放在门上,站在门口。稍作等待。
「你……这几天都有来吗?」她将身子靠在办公桌旁,静静地开口。从窗外吹进一阵微风,轻轻撩动起她脑后的长发。
白石点了点头。看样子,应该是发现四周的感觉和之前不太一样了吧。她的反应果然和自己的猜测完全相同。他心想。
「……你连地板都处理过了。」她敛下眼睑,藏在睫毛下的视线在光亮整洁的地面四处游移。「难道你还上了蜡吗?」
「反正我待在这里也没什么事做,就干脆打扫打扫。我自己看了心情也畅快。」本来想顺口说出「エクスタシ」的白石猛然想起这梗对她起不了作用,因此索性作罢;他佯装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不打算把自己真正的心思和目的透露出来。
黑河看着他,一手覆上自己的眼睛旁边;忽然转了个话题。「我刚才说,在睡一觉起来后就恢复的话,不是开玩笑的。」
白石也站在原地,一手捧着从对方那里得来的方形包裹,一手还放在门上。
「……因为,当初是你在我被催泪瓦斯喷中后没多久,就做了应急处理的关系。」被人目不转睛地凝望,感到不太自在的黑河捏了捏鼻梁、将脸转开。「虽然那种药物的侵蚀性是比较强了一点,但是假如在一定的时间内尽速清除掉的话,对人体的伤害就会跟着降低。」
——而且还没忘记阻止我想揉眼睛的动作。倘若不是有你在,我的伤势也不会这么快复原。
从小到大、总是无法直接表达出内心思绪的薄脸皮性格,使她把这句十足十奉承的恭维话硬生生吞回肚子里。尽管她自己也明白,不管这话是听在谁的耳中,肯定都会让对方开心得好一阵子吧。
「是吗?是因为我的关系吗?」白石意会过来、绽开了一抹愉快又爽朗的笑容;到刚才为止所累积在心头上的阴霾全数一扫而空、拨云见日。
总而言之,就是想感谢他的帮助吧。这个人还真别扭、拐弯抹角的;像这种情况,只要坦率地说出相对应的那几个字不就解决了吗。「那,为了表示妳的诚意,是不是该对我说些什么?」
「……什么?」黑河疑惑地皱起眉头。
白石放下摆在门上的手,走进保健室一步,别有深意地眨了眨眼睛。「像是……说些『谢谢你』的话、或者干脆做点什么事情回报……之类的啊。」
黑河双手摆在身体两侧,原本保持放松状态的手掌缓缓握成拳头;肤色白皙的两颊也渐渐鼓胀起来、充斥起鲜艳的绯红色。她抿紧嘴唇、咬紧了牙根,瘦削的肩膀还一起一伏,头上还冒出了阵阵烟雾。这种现象再明显不过;是某人开始恼羞成怒的前兆。
白石见状、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在心中大喊几声不妙糟糕了后,他面对着她倒退至保健室外;在退后的过程中还端出一张拼命讨好似的陪笑脸。「那、那个,黑河,妳冷静……我、我就先回教室了——」
就在他迅速关上门且落荒而逃的同一时刻,这道震天价响的怒吼声也像一束威力无穷的加农炮、直直穿透出门板,传遍整栋校舍大楼。
「……你少得寸进尺!快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