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七月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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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夜已深沉,客栈中仍有数盏烛火明明灭灭。
展承光接过叶千忏递过来的茶,略有疑惑地问道:“师兄,你忙了一整天,我一直没有寻到机会问你。前日在青城派,你为何要那般生硬地对清远师太呢?我瞧着她很生气,咱们毕竟是一路的,这样会不会不好?”
“小孩子心思怎么那么复杂,会老得很快的。“叶千忏神色十分温和,习惯性地用调侃的语调教训自家师弟。
展承光顿时有些啼笑皆非之感,十分无奈:“师兄,我跟你说正事呢,我已经长大了。”
“行,不是小孩子。”叶千忏敛了玩笑的神色,温文一笑,“师兄说笑呢。不过,这事儿你别想太多,师兄做事自有分寸。”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茶盏淡淡笑道:“我向来就不很喜欢那么死板地行事,谢寂这人身手确实不错,脾气也对我胃口,我对他倒是有点兴趣。我当然不是真的要放过他,只是我更希望,日后有机会的话,可以再度与他一较高下,才算本事。”
展承光有些不解:“可是,前天他不是还偷袭我么?”
“小傻子!”叶千忏轻叩师弟的脑门儿,笑道:“你见过哪个真正要偷袭的高手,还会弄出那么大的响动来?若他当时真的有心杀你,恐怕师兄我也无法护你周全,让你全身而退。我看他不过是想试探你的底细罢了,”叶千忏眼中冷光一闪而过,“否则,我岂能如此轻易地放过他!”
展承光恍然大悟:“难怪我轻易就躲过了!”
叶千忏笑道:“好了,别在研究这么复杂的问题了,天色已晚,早些休息去吧。这几天,怕是会有些事发生,自己要多加小心。”
见师兄神色渐渐凝重,展承光懂事地点头应道:“放心,承光明白。”
“去吧。”
待展承光推开自己的房门,惊觉房内有人,正绷紧身体随时准备出手防备,却在闻到熟悉的冷梅熏香时放下戒备。
“如风,这么晚了,你还没睡么?怎么不点灯?”
烛火慢慢亮了起来,映出白如风那张清俊逼人的脸。白衣人唇角点点的笑意,眉目间舒展开来的柔软颜色,眉清目秀,年少焕然,说不出的动人心意。
“我在等你。”白如风摸了摸茶杯,抬头轻轻一笑,语调温和沉静,丝毫不觉不耐烦,亦无夤夜等人的焦躁之感。
展承光坐下,歉然笑道:“抱歉,跟师兄说话忘了时间,你怎么不唤我?”
“也没什么大事,特意唤你做什么。”白如风看着他,轻轻一笑,“只是睡不着,想找你说说话罢了,哪知你不在,就自己坐了会儿。”
展承光端起面前的茶杯刚打算送入嘴,却见白如风极快地伸出手拦住杯子,右手穿过展承光握着杯子的手,横在杯子与唇之间。
手心是冰凉的杯子,手背上却是他唇上柔软的触感。
“怎么了?”展承光耐心而不解地看向白如风。
他开口时唇轻轻掠过白如风的手背,像春天的风,淡淡的撩人风情。
两人毕竟多年不曾这般亲昵过,白如风略有些窘迫地抽回手,极力保持着面上的镇定神色,开口道:“茶水已经凉透了,你若渴了,我去换一壶。”
“没事。”展承光不在意地温和笑道:“天气热,凉了的茶水也没关系。”
“哦,随你。”白如风看他将凉茶一饮而尽,不由轻轻笑了,因昨夜无意中听到那些话而起的郁郁不快似也散了些许。
忽然便觉心情轻松许多,两人随意谈天说地,聊些闲话,间或又一起回忆幼年时温馨场景,十分愉悦。
夜深人静,客栈里的烛火渐次灭了,两人渐觉困倦,便抵足而眠。
一如当年。
余下数日,众人小心防备,恐怕血影教行卑鄙之举,暗箭伤人,哪知一连数日的平静,并未发生何事。唯一让人略感疑惑的是,这几日谁也不曾见过鼎剑阁主温如溪,问及她身边的两小剑客何不言、何不语时,只道阁主有事要办,不日便归,多余的,便什么话也没有。
让人颇有点摸不着头脑,毕竟,是鼎剑阁要求他们来此相助的,怎么这会儿正主儿却不见了踪影。但思及温如溪往日为人性情,众人也不愿胡乱猜测,只管耐心等候便是。
如此风平浪静地过了数日。
这晚用过晚饭之后,客栈众人或相聚闲谈,或互相讨教,或独自休息,各自打发时光。谁知不过顿饭的功夫,陆续有人浑身酸软,不支倒地,探查之下,发现自己丹田空虚,一点内力都使不出来了。
竟是遭人暗算了!
众人大为惊骇,一时间面面相觑。这几日他们一直小心防备,岂料竟还是中了别人的手段,无一人察觉,可见对方心思何其缜密,用药之术何其高明!
而他们,至今尚不知是何人于何时下的药。
此时除却应邀留在青城派的席惊风一人外,其余来赴青城之会的众人皆未能幸免。若血影教此时前来偷袭,只怕后果会不堪设想。
一时间,在场诸人不由些微惶惶忧心。
温锦城与叶千忏对视一眼,电光火石间已有决断。
温锦城盘腿坐下,朗声道:“各位同道,此刻切不可自乱阵脚!大家请立刻坐下调息,运功驱毒,恢复功力要紧!”
众人闻言纷纷称是,立即开始调息打坐,以求尽快恢复。
叶千忏盘腿坐下,左右打量一番,忽然微微皱眉。
他才想起,今夜月色甚好,师弟承光与白如风连晚饭都未曾用,便一道去了不远的湖边散步赏月,此时尚未归来。
但愿他二人平安没事才好。
四肢酸软,叶千忏淡淡叹息一声,无奈地专心调息起来。
然而没过多久,一阵整齐的脚步声由远渐近,众人灵台清明,心中暗道不好,怕是血影教的人趁火打劫来了。果不其然,自门外走来一行十人,前几日去到青城派的谢寂赫然便在其中,与一腰悬宝刀的玄衣男子并排而立,而为首的,却是一位脸戴银色面具的男子。
一角雪色衣袂在清凉的夜风里轻轻飘摇,负手而立的面具男子视线掠过整个大堂,眸中闪耀着淡淡冷冷的光,似讥诮似嘲讽。
谢寂的视线在叶千忏的身上稍停留了一会儿,旋即离开了。
席地而坐的众人苦于调息之中,不敢妄动,以免损伤自身,只能恨恨地看着那雪衣男子身姿优雅地落座,并未开口,只倒了杯茶,缓缓品着。
雪衣男子右手食指上的戒指在烛火中反射出温暖而明亮的光彩来。
是血色蔷薇的形状。
轻轻咽下第一口茶,那雪衣男子放下茶杯,方淡淡开口道:“正道武林,不过如此。”
众人心中愤恨,却难以出言,一时间心情起伏,难以静心,反而拖累了调息。
雪衣男子似是微微欣赏了一会儿地上诸人愤怒的神情,才轻轻摇头道:“可惜,原来是本教主高估了你们。如此也好,虽则劳累,但冲着轩辕剑,亦不枉我来这一趟,顺道也见识了一下正道武林的威风气派。”
话音刚落,右手轻轻抬起,作势欲挥,戒指的血色光芒流动闪烁。
当此之时,忽闻门外一道清朗音色娓娓传来:“可惜,原来是我们低估了血影教的卑鄙,虽则意外,但冲着阁下这番话,我们也很乐于让你们见识见识正道武林的威风气派,定不教你失望而归。”
语调温和铿锵,自有一番大家气度。
地下众人半忧半喜,叶千忏眉心微蹙,谢寂微微一笑,而雪衣男子与他一众手下闻声向门外看去,微感诧异。
青年似踏月而来,眉目间尚残留着月华的清波宛转,旖旎风流,蓝衫温雅,白裳清俊。
相映生辉,恰似初雪寒梅。
正是赏月归来的展承光与白如风二人。
雪衣男子略挑了眉,悠悠道:“我原道今日可将中原正道武林中人一并解决大半,未料到竟还有两条漏网之鱼。二位可否报上姓名?方便他日在下一时得了好心情,或许会为二位立个碑呢。”
此话原是试探这二人心性之举,展白二人却未动气,不由令雪衣人微微一笑。
展承光淡淡一笑:“秋水庄,展承光。”
那人的视线看向白如风,后者亦冷淡道:“长风帮,白如风。”
叶千忏眉心紧锁,暗暗着急。
这两人身手如何他自是清楚得很,虽是年轻一辈中的高手,但面对如谢寂之流的人物,怕还是力有不及。二人联手或可得胜,只是现下情形,那雪衣男子显然身份更高,二人遇上,只怕是要吃亏了。
一时却也奈何不得,只好加紧调息,以期相助。
谢寂上前一步,对雪衣男子低语了几句,随即退下。
雪衣男子淡淡一笑:“看来二位倒是颇有自信了,如此甚好,今夜月色甚美,正适合比试助兴。左右无事,不妨一看。”
语罢随手一挥,“先解决这二人。”
“是。”
谢寂与那玄衣男子恭敬地立在雪衣人左右,并未有所动作,只是站在一旁观战。见展承光横剑在手,神情沉静如常,似是想起了什么,谢寂轻轻一笑。
展白二人背对而站,各自迎敌,间或相互配合,联手斩敌于刀剑之下,默契无间。虽是二人迎战七人,却丝毫未见吃力。一时间之见室刀光剑影闪耀,二人身姿轻灵,一派游刃有余的潇洒气度。
有顷,粼粼剑光止歇,雪衣人所带七人或死或伤,皆不能再战。
谢寂眼里笑意深深,雪衣人却颇感诧异地挑高了眉。
这七人虽非什么成名高手,却也是他精心训练多年的心腹,手底下功夫不弱,七人同出,竟也败于展白二人手下,可见这二人确非泛泛之辈。
倒是他小看了。
“果然有两下子,”雪衣人轻啜一口茶,依旧是气定神闲的语调,折损这许多手下,也未见其有半分不悦焦躁,“既如此,谢寂,云沧。”
二人应道:“教主有何吩咐?”
“陪他们玩玩儿,本教主今日没什么耐心,不耐烦看戏了。”
叶千忏谨守灵台,迅速调息,一时五感失灵,全未听见。
谢寂与云沧上前几步,走到展白二人面前,与两人交起手来。他二人实力不同,十招过后,展白已觉渐渐吃力,不复方才的轻松。只是二人都是天资极高、心性坚韧之人,遇敌向来遇强则强,加之此时记挂同道的安危,半点不敢大意认输,纵然不敌,亦只能苦苦支撑。
而雪衣男依旧在一旁悠然品茶,似是全未曾注意到这四人往来激烈,生死相搏的场景。
谢寂有意留情,故而出手总留有三分余地,加之展承光的秋水剑亦非庸手,全力相拼,倒也不至于落败。几番缠斗之下,谢寂见展承光于剑术上的造诣不低,惜乎年纪太轻,再过几年,怕是不在叶千忏之下,一时性味盎然,耐心较量。
而白如风这边,却未有这般轻松。
云沧亦用刀,青刀宽厚,长锋暴戾,往来间大开大合,煞气凛冽,十分厉害。白如风的明月光乃是当日艺成之时,师傅亲手所赠,实是难得的珍品。他刀法凌厉霸气,又兼之干净利落,暗藏机锋,若是功力深厚,招数之间,变换随心所欲,莫可猜测,此番遇上云沧,正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白如风并不畏惧,亦不托大,专注迎战。云沧一式纵横天下扫来,气势十足霸气狂放,毫无花哨。白如风神情沉静,目光微微沉了沉,横手一式风流云散,一瞬间两刀相击,内力激荡,迸出几丝火星来。
云沧微微惊诧,似是未料到这年轻人竟能够接下他这生平得意的招式,不由扬了扬眉,喝道:“好!再来!”
反手又是一式千军万马,力道惊人。青刀未至,刀气先来,白如风便觉颊边一阵刺疼,不由凝神,专注地迎向那一片青莹莹的刀光,直到近了眼前,才陡然发力,一式风起云涌卷起万千锋芒横劈过去,势均力敌!
被强烈的内力扫荡而过,屋内桌椅顿时碎了大半,唯独雪衣男所坐的那张,桌椅皆完好无损,而他,甚至连雪白衣袖都未飘动过。
屋内陷入了短暂的安静,众人皆定神不动。
展承光很快回过神来,一跃至白如风的身边,急忙低声问道:“如风,可好?”
“没事。”白如风靠近一步,与展承光单侧肩背相抵,换手握刀,轻轻抖动微微发麻的右手手腕,微微蹙眉道:“这人刀法好生厉害,确实是我出道以来的生平劲敌,不可小觑。”
展承光侧头,笑颜温和沉静:“难得听你这般夸赞自己的对手,可见是劲敌了。不过,向来论及刀法,我只信你,此次自然也不会例外。”
白如风一怔,蓦然朗声笑道:“展大哥说的是,论刀法,如风从不认输!”
这二人,此番遭遇强敌,生死难料,竟还能这般坦然言笑,果然不是凡品。
见二人言笑晏晏,谢、云二人也不由暗暗赞叹。
雪衣男姿态优雅地放下手里的青瓷茶盏,徐徐起身,悠悠道:“你二人倒真是不错,是本教主看走眼了。我虽有惜才之心,可惜你二人偏要与我为敌,说不得也只好亲自动手了。”
此言一出,谢寂微微变色,奈何身份所限,也只是暗暗叹息一声,颇觉惋惜。
展白二人各自凝神戒备,但见雪衣男抬手一掌挟着千钧力道呼啸而来,直奔白如风的心口。展承光一惊,想也未想,换手提剑,侧出一步,拼上毕生功力,与那雪衣男一掌对上。
两掌相对,展承光只觉一股强大深厚的内力滚滚而来,瞬息之间便击散了自己的真气,涌入筋脉之中。
两人撤掌,雪衣人身形依旧稳当如初,展承光却连退数步,嘴角溢出一缕血迹来,面色煞白。
变故发生得太快,白如风反应过来已经结束,不由胆战心惊。疾步走到展承光的身边扶住他,连声唤他:“展大哥,展大哥……”
语调焦急,不复方才强敌环伺之下的镇定从容。
展承光喘息一次,渐渐缓过来,强笑道:“不碍的,歇一会儿就好了。”
“你方才为何要挡在我身前?”白如风几乎是气急败坏地吼道,“嫌命长了!”
展承光无奈地握住他的手,声音隐约透着几分虚弱:“好了,挡也挡了,我内力比你深么……嚷什么呢,孩子一样,吼得我耳朵疼……”
“你还说!”白如风急得眼眶都微微泛红,方才那一掌,听风声便知是极厉害的,那雪衣人存心要伤人性命,他竟然还傻傻往前挡,笨蛋……
分明是冲我来的……
展承光竭力撑住身体,似往常一般温和一笑:“我没事,你别着急。”
白如风只扶住他,左手手掌贴上他的后背,助他调息,不再多言。
雪衣人抚掌轻笑道:“年轻人果然是有点本事,竟能接住我一掌,甚好。”
展白二人情知不敌,亦不能退缩,只在一旁调息,随时准备出手。只希望众人能早些时候恢复,以免被人一网打尽了。
正暗暗焦急之时,门口忽有浅紫衣袂闪现,有年轻女子倚在门边,悠然笑道:“血影教薛教主夤夜造访,小小客栈,当真是蓬荜生辉。只是阁下堂堂一教之主,竟与个孩子动起手来,果然是贵教的门风啊,在下甚为佩服。”
展白二人顿时松了口气。
众人闻声望去,白裳紫裙的女子斜倚门边,温雅秀丽之极,赫然便是温如溪!
展承光与白如风抱拳道:“温阁主。”
温如溪微微颔首,含笑道:“展兄弟,白兄弟,二位果然是当世俊彦,武林翘楚,真是后生可畏。”
她虽未亲见二人拒敌,但这番情形,岂有不明之理,果然是好身手。
雪衣男子望向温如溪,淡淡道:“你就是温如溪,鼎剑阁主?”
“正是不才。”温如溪步调从容,负手轻笑,“想来这轩辕剑真是好大的面子,竟惹得血影教的教主亲自前来。阁下爱宝之心,着实令人佩服啊。”
不紧不慢,淡淡讽刺。
血影教主薛一楠不以为意地道:“温阁主过奖。”
温如溪视线掠过地上众人,暗讽道:“薛教主真是好手段,好心机。”
“雕虫小技,”薛一楠亦讽道,“何足挂齿,实在是诸位不堪一击。”
温如溪也不动气,只是转身望向门前,温声道:“苏三姑娘,请进来吧。”
展白二人讶然望去,跛着脚的青裙女子背着药箱缓缓出现,神色沉静,目光淡然,可不就是药王谷的苏三姑娘么。
“苏三姑娘。”
展承光与白如风抱拳与苏静招呼道,苏静也不多言,只看了一眼白如风,深邃眼里一点幽微的光,而后才冲两人点了点头,道:“久违了。”
白如风眉间略带焦虑之色,对苏静道:“苏三姑娘,可否为我展大哥看看?”
苏静微微一怔,倒是从未见过他这般担忧焦虑之态,不由多看了他一眼,这才上前。
展承光露出无奈的神色,只好伸出右手,苏静抬手搭上了展承光的脉,探了探脉象,片刻方缓缓道:“内劲伤了筋脉,需要好生调养,不可大意,否则日后恐会留下祸患。”
“多谢苏三姑娘。”白如风谢道。
温如溪才道:“苏三姑娘,烦请你为众人看看可好?”
语调虽温润,却隐约流露出一丝忧心来。
苏静点头,便走上前去,旁若无人地走过薛一楠的身边,蹲下身,放下药箱,便给坐在最前面的叶千忏把脉。
温如溪不再开口,只是静静看他,眉目柔和下来。
沉吟片刻,苏静收回了手,方道:“不碍的,是浮生。”
语罢青裙女子打开随身带来的药箱,翻检出一只精巧的铜质杯子来,而后拣出数种药材来以指掐断碾碎落入杯中,再取出火折子点燃。
须臾间袅袅白烟升起,一股温雅的药草香气弥散开来,十分宁神。
地上众人只觉一阵清香入鼻,体内的滞涩之气便缓缓流通开来,调息起来事半功倍,不过顿饭的功夫,已然无碍了,于是纷纷站起,道:“多谢苏三姑娘。”
苏静收拾好药箱,淡淡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温锦城抱拳对温如溪道:“温阁主劳累,温某在此谢过。”
众人也纷纷表示谢意。
温如溪笑道:“诸位不必多礼,待今夜过后,在下会给诸位一个解释的。”语罢转身看向薛一楠,道:“今夜之事,薛教主可有何话说?”
薛一楠悠悠道:“倒是本教主大意了,自然是无话可说。只是轩辕剑,本教主势在必得,温阁主可有良策?”
温如溪道:“想来薛教主决心已定,定是不会轻易放弃了。现已夜深,不是理事的好时候,不如你我相约,明日一战,就此了断,薛教主意下如何?”
苏静解了众人的化功散,他此番带来的手下已折损数人,若是对上,胜负难料,索性应了便是。倘若能一举格杀正道武林的盟主,亦是一功。
“奉陪。”薛一楠淡淡应道。
“好!”温如溪负手道:“三日后辰时,我便在云峰恭候阁下。”
薛一楠轻轻勾起唇角,悠悠道:“一言为定。”
“慢走不送,请。”温如溪伸手道。
“告辞。”
一行人迅速离去,而地上的同伴尸首也被其他人带走。
“温姑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血影教众人一走,清远师太便急忙开口相询。
温如溪见地上一片桌椅碎木,暗暗叹气,才笑道:“今夜大家遭人偷袭,都中了毒,需要好好休息,尤其是展兄弟。且苏三姑娘随我前来,奔波多日,十分辛苦,暂且请她歇息可好?此事说来话长,不如明日再议。”
温锦城便点头道:“温阁主说的是,左右事情已定,不妨明日再说。”
众人纷纷附和,清远师太亦道:“也好,就依温姑娘所言吧。”
于是各自回房休息,已是一片狼藉的大厅也只好留着店小二明日再收拾了。
白如风送展承光回房,刚给他倒了杯茶,叶千忏便推门进来。
“叶大哥。”白如风放下杯子,唤道。
“如风,没事吧?”叶千忏看着他温和问道。
白如风摇头,道:“没事。劳叶大哥担心了。“
展承光见师兄进来,便起身迎道:“师兄,你怎么来了?”
“我能不来么?”叶千忏轻斥一声,扶他在床上盘腿坐下,自己则坐到他身后,对白如风叮嘱道:“如风,你看着些,我助承光运功。”
“是,如风明白。”
房内安静下来,叶千忏双掌按上展承光的后背,缓缓渡过真气,引导展承光体内散乱的内劲一一顺畅。三刻过后,才收掌下了床,吩咐道:“好好休息,这伤一时半会儿只怕是不能痊愈,这几天切不可妄动真气,明白么?”
“我知道了。”展承光点头应道。
叶千忏便对白如风道:“如风,好好看着承光,我先走了。”
白如风道:“叶大哥放心,如风会照顾好展大哥的。”
待叶千忏离开,展承光才下床坐到桌边,端起杯子喝茶,对面的白如风神情略有忧色,道:“展大哥,你还是回床上躺一会儿吧。”
“无事。”展承光温和笑道,“只是内息不畅,过几日便可好,你别太担心了。”
“我明白,你总说无事,次次都这样。”白如风拇指在杯沿来回勾划,低下头,看不分明神色。
“什么?”展承光不由担心地看向他:“如风,你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
“嗯?”白如风猛然抬起头,听见展承光又重复了一遍才缓缓摇头道:“没有,我很好,只是一时走神了。”
展承光疑惑道:“那你方才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我连唤你几遍你都不应。”
白如风一瞬间握紧了茶杯,郑重道:“展大哥,你答应我,今日之事,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什么?”展承光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如风说的应是他今日舍身替他挡上一掌的举动了,于是温浅一笑,无奈道:“就算我此次答应你了,下次也未必真的能做到。这样,你还要我承诺么?”
白如风注视着他,问道:“你向来一诺千金,为什么做不到?”
“有些事情哪能计较许多。”展承光悠悠笑道,语调甚是温润柔和,“你我二人情分不同,至亲手足一般。你既叫我一声大哥,我自是先护你周全才好。若我在你身旁,还让你受伤,岂非大大的不该么?所以,下次若再遇到这般情形,我自然还是要尽力保全你我二人才是,自然不能见你遇险而袖手旁观。那么,我现在就是答应你了,也是做不到的。”
白如风一震,眸光幽暗瑰丽,凤目里一片惊怔动容,流转着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久久不言。有顷,方低低叹息一声,道:“罢了。说的也是,你便是答应了,我亦不能放心,今后我尽量不再让自己陷入这种境地便是了。”他抬起头认真地看向展承光,慢慢道:“展大哥,你有此心,如风亦是如此。从今以后,你我二人无论在何种境地下,都要谨记好生珍重爱护自己,哪怕是为了彼此。这一点,能做到么?”
“自然能。”展承光温和笑道:“放心,展大哥从不食言。”
二人相视一笑。
白如风心中暗叹:“但愿他日你心中为旁人占据时,还能念我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