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番外 (三)乌衣巷(冷清年VS冷云华)上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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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前的某一天,灵川城内下了一场百年不遇的雪,对于北国而言,像这样一场铺天盖地的雪或许常见,但对于地处南国的灵川而言,看惯了淅淅沥沥的雨打竹林,这样的雪却是十分罕见的。
此刻灵川都城内,一列身穿铁甲的精兵从灵川皇城内疾步而出,领头的将军,是一位丰神俊秀的少年,他身着鸦青色的长袍,左手拿圣旨,右手紧握佩剑,发系一根鸦青色的锦带,一副丹凤眼中略带几分凌厉,人称猛风。他轻轻一瞥,街道两旁喧闹的女子便戛然而止。他快走几步,一把撕下那篇,几日前为那宫中某位娘娘求医悬赏的告示,将手中的圣旨贴在了城前的正上方。他不紧不慢的念出了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晨,国之太子灵霄云因病薨世,七日后移入灵川皇陵。然,今封七皇子灵容棋,为灵川之太子。赐封,屋舍千间,田地万亩。钦此。”
秦逸缓缓走下高台,一瞬,身后围观的人群哗然。人群中有一人,头戴斗笠,身着一袭青衫,一声轻笑后走出人群,他打开纸伞,缓缓的行在大道中央,秦逸听到笑声猛地回头,只见那人纸伞上浮了一层薄薄的雪,“将军?”身边小兵出言,秦逸一声嗤笑,“无事。”,回头续行。
三个月后,太行山上,枯庙中。“您是天师子弟?”青衫少年问,一旁清瘦的老者摇了摇头,捋了捋胡须,一脸的故作玄虚,“不尽然.....太子殿下。”青衫少年一顿,抬眼间,目若寒潭。老者又言,“太子可知那十二天师?”青衫少年点点头,言是。老者啜了口手边小酒,续言,“其实,上古之时,总共有过十三位天师。后来上天的上天,成仙的成仙,老的老,死的死。你也是知道的,到了今世,腿脚不错的天师也就剩了两位而已。一位成了上古丹青的国师,一位归隐山林成了万舜的琴师,不过....还有一位天师苟存于世,他因犯了错,而在上古时期被贬为了弟子,如今在这太行山上修行,我就是那第十三位天师,太子殿下。”
此时,殿门咿呀一声被人推开,一个素衣白瞳的小侍童从门外走来,天师言,“他叫子都,是我门下的徒弟。”晏子都白了那青衫少年一眼,放下茶水,出了殿。天师三声大笑,“太子莫要在意。不知太子此行所为何事?”青衫少年目中寒潭一动,“拜师。”十三天师大笑,“是拜师?还是报仇?太子,你要想清楚。老夫我只教做事,不教做人,虽然太子学成之后与老夫再无关系,老夫还是想劝太子一句,要拜师就一心拜师,要报仇就一心报仇,一心一意,事半功倍也。”
往后半年有余,不问尘世。某一天的清晨,十三天师将青衫少年叫入禅室当中。素衣白瞳少年趴在门外偷看,天师言,“今有一契机,可让太子下山而去,太子可愿一试。”青衫少年言好,天师认真的看着他言,“上古丹青冷家大公子冷清年上山参禅数日,年纪与太子相仿,长相与太子相像,太子可愿取而代之?”青衫少年言好,天师大笑,“这个机会千载难逢,莫要辜负了才是,去吧,太子殿下,杀了他,取而代之。”三天之后,冷家一行下山离去,庙前一素衣白瞳的少年扫了一夜的雪。
此刻山下轿中,青衫少年头戴蓑笠,静坐车中,身旁是随身的丫鬟朱丹,“少爷,喝茶否?这是从庙中带下来的,很是新鲜。”冷清年言,“不必。”朱丹一愣,又言,“少爷,这车里甚暖,又何必续戴这蓑笠,摘了可好。”言罢伸手便要摘那蓑笠,冷清年目中一冷,伸手一拦,抓住朱丹的手臂,又快速弹开,言不必,朱丹一脸的莫名其妙,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又说不上哪里。讪讪坐到一旁。冷清年皱着眉,一阵猛咳,心中想,如此这般不是办法,方才险些就把那侍女给杀了,此行还需从长计议。
半个月有余,一行人到了上古丹青的瑞都,入府后三天有余,朱丹发病,高烧不退,胡言乱语。同行人一众染病,大公子冷清年一病不起。而后通行的丫鬟小厮接连死去,冷府上下觅寻良医,一名号为十三罗汉的江湖神医救回了他的性命,后留一名为出云的侍女在他身侧,根治顽疾。十三罗汉走前那日,曾整夜呆在冷清年的房中洗了一夜的药浴。那夜,大公子门前,出云张罗着换水小厮,来来去去。紧闭的屋门内,十三罗汉,不...是十三天师泡在木桶里,满面红光,一旁一袭青衫的冷清年坐在屏风之外的梨花塌内,天师言,“这样好了,隐患除了,太子身上的痼疾也顺理成章了,妙哉妙哉。”
冷清年皱着眉,听那国师哼着小曲,“虽然是叫断桥桥何曾断,桥亭上过游人两两三三。面对这好湖山愁眉尽展,也不枉下峨嵋走这一番。”门外出云伸过头来,“错了错了,不是峨嵋,是太行!”十三天师点了点头,“对,是太行更为应景。”而后天师出了澡盆,穿好了道袍,走出了屏风外,看那冷清年皱着眉正发呆,又言,“多谢太子款待,老夫告退了。”冷清年抬眼,“咳咳.....也好。不送。”太师一回头,“对了,前些时日,子都也下山了,太子殿下可知道他去了哪儿?”冷清年一脸无奈,“不知。”
太师一脸神秘言,“灵川。”冷清年猛地抬头,一声轻哼,“哼....与我无关。”太师咂舌,“也好也好.....太子要谨记,当年太行山上,你选的不是报仇,是求师....堪比今日....堪比今日啊....”
(冷清年一声冷笑:我说的是晏子都与我无关,又不是灵川......)
又半个月过去,入了夏,树上的知了叫的恼人。“少爷。”出云端着药进了屋,一旁冷清年看书看的入了神,“少爷。”出云又是一声,冷清年抬眼,目若寒潭般幽暗。“灵川来人了。像是有人在上古丹青告了密,说太子没死,人在瑞都。”出云言,冷清年一声轻笑,目中一冷,万丈寒潭上结了一层冰片,“也好。不见故人多年,甚是想念。放出消息,让他们上门来。”出云言是,出了屋。
半晌有人叩门,冷清年眸中一暗,应声开门,门一开,只见门外站着位白衣少年,漆亮的眉眼,仿佛一眼便能将他的心事看穿,面目温润如玉,笑态纯良似雪,这少年是冷家的二公子,名叫冷云华,唤他为兄长。冷云华笑言,“兄长兄长,好些日子不见,太行山上景致如何?明明说要去散心....怎么看的兄长愈发寡言。怎么样....兄长这心散的如何,疑虑可解?”冷清年一声嗤笑,目中寒潭浮冰万丈,杀机已定,他不自觉的将袖中短刀握紧,又将声音放得极低,极温柔,对那白衣少年言,“院里热,进来说。”
白衣少年浅浅一笑,随冷清年进了屋。不一会儿,门外出云端上两盏茶,一杯放在冷清年眼前,一杯放在冷云华眼前,冷清年言请,只见那白衣少年一把捧起对面那杯饮了个干净,然又将身前那杯推给冷清年,他唇畔仍带着三分水色,笑对他言,“怎么不喝?”冷清年目中又是一暗,长袖无意一扫,茶盏落地,溅起的水滴湿了冷云华的鬓发。
冷清年只身进了里屋,拿了件长袍递给他,冷云华一声嗤笑,边解长袍边进了里间,看的冷清年一愣,又快步跟上。冷云华脱到一般,只觉腰上一凉,尖刀缓缓在他面前游走,冷云华一声嗤笑,继续解,只听耳边人言,“别动,再动我就杀了你。”冷云华动作一停,言,“我知道。”冷清年微微眯眼,将那手中尖刀往他腰中一摁,鲜红的血迹一滴一滴,滴落在地面。冷云华单手摁住刀片,猛地转身,血滴一滴一滴钻入他纯白的衣领,
“你是谁。”冷云华收了笑,漆亮的黑眸内戾气逼人,青衫男子眉间一紧,猛地将那短刀从他手中抽回,冷言,“我是冷清年。”一瞬,只见白衣少年竟捧腹大笑的不能自己,倏尔猛地起身收了笑脸,他拾起窗前的青衫,低声在他耳边言,“你不是冷清年.....因为.....我是。”那夜出云送来上古丹青眼线的信件,他打开只见,“见面?何须见面?今晨见时,你记性还没这么差呢。放心....我不会告密....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因为我....”事后采访出云那天,她说还没等她看完,冷清年就阴着脸,将那信纸一揉,扔进火盆里面,仿佛火盆中扭曲的信件便是那人的脸。
一晃三年,是夜,出云抱着剥莲子的碗在外守夜,不一会儿,鼾声渐起。屋内,冷清年睁开眼,行至窗前,轻叩三下窗沿,一黑衣男子悄无声息的单膝跪在地面,“太子。”冷清年坐在窗沿上低声问,“听说灵芳长公主逃出了宫。”黑衣人言是,“是,不过两日前已被一素衣银瞳道士送回。”冷清年饶有兴致的转过身,“噢?那道士姓甚名谁?”黑衣人言,“人称晏子都。”冷清年一声冷笑,“晏子都。”黑衣人问,“可诸之?”冷清年摇了摇头,“不,尚且留他一留,秦逸是武夫,不及晏子都的文治,前方战事吃紧,倒是可以用的,提醒秦逸看紧点。”黑衣人又问,“前日,此人口出狂言,说要能平了战事,愿胜任灵川丞相一职。”
冷清年鼻中一哼,“丞相?他要,给他便是。不止这些吧....还有什么快说!”黑衣人支支吾吾言,“他还说....还说...要...要灵芳郡主....”冷清年目中一冷,“哼....近几日让朝中老臣向皇帝施压,灵芳年纪也不小了,要嫁也该嫁了。下去吧。”黑衣人一愣,又问,“晏子都也算是仪表堂堂,文韬武略,娶了郡主,不好吗?”冷清年冷言,“去。不要让我说第三遍。”黑衣男子告退。
冷清年喜兰。灵霄云却闻不得花粉,出云便只留下了一坛,剪去了花蕊,终日用药水浇灌,渐渐也散出几分药香,此香味,混那冷清年喜戴的那薄荷香囊,将那薄荷之凉淡去了三分,很是好闻,出云常常将那香囊放在床头上,安神养颜,冷清年清晨起来总是有意无意的落在床头,而不佩戴在身上,出云那丫头也是实心眼,就一路追出府去,让府内小路上都弥漫着沁人的薄荷香,这一日,祈帝邀请瑞都内外往砚宫外看桃花,冷清年早上没有喝药,更没带那薄荷香囊,她便穿上了最喜欢的小红袄,扎了两个小发髻,一路走了去,要送到他手上。桃林里很乱,乱的她迷了路,于是她站在原地半晌,啃着手,看身旁匆匆跑过一个小姑娘,薄荷色的长袍从她身旁绕了三趟。她未加留心,继续走向水声的中央,
此刻水帘内,青衫少年抚琴,一旁黑衣人跪地,“太子。”冷清年冷笑言,“不错嘛....愈发的长本事了....不是让秦逸看好晏子都吗?秦逸呢?”黑衣人言,“秦逸在战中中箭失踪了。”冷清年大笑三声,“失踪?堂堂灵川猛风将军,居然失踪了.....那前方主将是谁?”黑衣人言,“大将祝观风已将林鸳一行人逼上了琼林,打算饿他们三日以后,等他们归降。”冷清年又是三声大笑,将声音放得很低,配那帘外水声,轻的几乎听不见了,“归降?哼....不如放火吧...就说林鸳将秦逸给杀了,岂不是更快些。”
黑衣人恍然大悟,“太子的意思是....?”冷清年摇了摇头,“三日之内找不回秦逸,晏子都就能效仿秦王了....”黑衣人问,“秦王?”冷清年言,“杀掉皇上,再挟天子...以令诸侯。”突然冷清年眸中一冷,紧握短刀,目现杀机。“有人。”黑衣人问,“杀之?”冷清年摇头,“我去看看。”只听帘外,“公子,师傅让我来送药。”是出云的声音,冷清年绷断了三根琴弦,轻声叹了叹气,打着伞从水帘内走了出来。驱之不去,只得接过了竹篮,出云走后又将那药水倒入身后水中,
忽然,他听见四周草丛中有一声响动,他紧握住了短刀,放在身后,缓步走到那人身后,轻声问,“在看什么?”那身穿薄荷色长袍的少女努了努嘴,一脸的不耐烦,“别吵,还没看清。”“呵.....”冷清年轻笑出声,那少女一回头,只见冷清年正捧着琴,站在眼前,清隽苍白的脸上,目若死水寒潭,与水光交相辉映。
他袖中紧握短刀,目若寒潭,他言,“我叫冷清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