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六十八章(上) 夜雨对床终虚妄,兄弟动如参与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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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子岸转头看看罗郁,她身子抖得像狂风中的弱柳,仿佛随时会倒下。他心生不忍,走过去扶住她的肩,低声道,“我不愿告诉你真相就是怕你接受不了……”罗郁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香味,像是檀木香混杂着古龙水,和当年羊权身上清凉微苦的龙脑香全然不同。对方的手虚虚地拢住她的背,她只要一低头,就可以为沉重混沌的脑袋找到一个凭靠。但她狠狠地推开对方,甚至别开头不愿看他第二眼,“犳犳,走!”
江子岸一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又等脚步声远去,松了口气对煞道,“她应该相信了吧?”煞沉默的点点头,江子岸抱着她打了个转,“今天多亏你明白我的意思,临场发挥得这么好。”煞灵敏地从他怀里跳下,“你失了不少血,注意体力,好好休息。”江子岸点头称是,想起了什么皱眉道,“我还要结一个屏障阵,以防犳犳再找到这里。”
半夜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江子岸睁着眼卧在床上,本来就睡不着,风雨声入耳又驱走几分睡意。倾泻的雨水搅浑院中的池塘,江子岸翻了个身,心底的陈年旧事如潭底泥沙般泛了上来,一张称得上养眼但令人生厌的面孔最先浮出脑海,他两道形似竹叶、淡若云烟的眉毛微微上挑,似笑非笑的开口道,“夜雨连床难,并于参商易。”这正是江子岸一直不喜欢刘渊寒的原因,没有人喜欢乌鸦,特别是一只自作聪明的乌鸦。
那还是十多年前,江、刘、萨三大术士家族的聚会上,自己无意中听到刘家几个长老谈论各家的后辈,说谁谁的子孙虽多,但要么慧根太浅,要么只对外面的花花世界感兴趣,眼看要后继无人;还有谁谁的女儿天生通灵,可惜一副短命相,又说起江家长子的一对孪生儿子时,几个长老的脸上都出露出令人不舒服的神情,纷纷压着嗓子道,“他夫人怀着的时候我瞧过几眼,不像是双胞胎的孕相啊。”“生都生了,还像不像……听说两个天赋都不错,大的那个年纪轻轻就修得一定神通。”“江载酒对大的管教甚严,是当成接班人培养了,对小的那个倒是放养……”“忠孝之子令父心安,无赖小子令父心喜,江载酒倒是有晚福享……”
江子岸听到这心里一动,他常常惹父亲生气倒是真的,说什么令父心喜,还真没看出自己有这功效。这时刘渊寒端了杯酒过去了,其实他之前就在不远处,几个叔叔辈说的话都听见了。他叨了几句废话,便意有所指地道凡事开头就算完满,发展到后来却未必顺利,几个老人叫他说明白些,刘渊寒便说自己给过江家兄弟卜过卦,卦象上是“夜雨对床难,并为参商易……”
后面的话江子岸没听到,因为他们似乎察觉了自己,不约而同地住了嘴。
这“夜雨对床”和“并为参商”指的都是兄弟之谊,夜雨连床用的是苏轼和苏辄的典故,这一对兄弟之间的深厚感情历来为人所称道,据说苏轼少年时,读到韦应物“宁知风雪夜,复此对床眠”的诗句,心有所触,便与弟弟苏辄约定,将来二人定要常常相聚,一起“夜雨对床听萧瑟”;“并未参商”意思正相反,指的是兄弟异心或隔绝不得相见,参商都是星宿名,二者咱天空中此出则彼没,永不相见。刘渊寒的卦词分明是说江子岸和江子岸将来兄弟一心概率小,更大的可能是兄弟相背,水火不容,兄弟成仇,那江家还有什么大的指望?
当时江子岸和哥哥江子恒的关系的确不能用“和睦”来形容,但也不能简单地说感情不好,江子岸不如子恒心思沉静细密,常常猜不透对方在想什么,两人的关系总徘徊在冰炭之间,子岸有时觉得自己的命都可以给他,有时候却想一巴掌把他呼到墙上去。故而在听到刘渊寒的卦词时,心里实在是又恼火又惊惶,他本打算趁没人时狠狠揍对方一顿,但没找到机会。后来子恒神秘死亡,江子岸想起刘渊寒的预言,更是悲凉难耐。
雨声愈来愈大,江子岸横竖睡不着,索性起来在房间一通翻找,他翻出了装有子恒遗物的箱子,将里面物事一件一件拿出来细看,不觉间泪流满面,是夜,窗外夜雨萧瑟,窗内人影成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