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航班时长１２小时左右，所以即便已经打发掉了蠢纲去学习调酒技术，自己也不可能彻底得到安静。
    一个小时以后，正在闭眼浅眠的里包恩被一阵悉悉索索的微细声音所吵醒，蓦然睁开眼，那家伙正浑身脏兮兮的站在自己面前，五颜六色的手上献宝似的捧着一杯暂且称之为鸡尾酒的东西。
    “……”
    说是脏兮兮，其实情况比字面意思更为凄惨。
    之前里包恩给他买来并帮他穿上的那件雪白的衬衫现在已经染满了花花绿绿的酒色，手上和脸上自不必说，而且还带着些被什么碎片划出的伤口。
    就是这样一幅蠢样，傻兮兮的还带点羞涩，两手捧着那杯ｍｏｓｃｏｗｄｏｗｎ，紧张的站在他面前。
    “你想拿这个给我喝？”里包恩挑了挑眉毛，抬头望他。
    “是……是的。”
    “为什么。”
    这个问题问的少年有点懵，为什么……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努力的去尝试调酒，然后把自己最好的成品给先生品尝？因为……因为什么呢……
    纲吉沮丧的收回了自己伸出去的手，中途却被另一双手握住了手腕，制止了这个行为。
    “虽然喝了说不定会恶心死，”男人一边从薄薄的嘴唇里吐出无比恶毒的话，“但是我喜欢努力的人。”言毕从纲吉手中端过那杯酒，在少年局促不安的凝视中，缓缓晃了下酒杯，细细的转了一圈打量它的成色，之后才慢条斯理的啜饮了一口，抿了抿嘴。
    “还行。”男人忍住将它吐出来的冲动，暗中咬牙，表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只是你似乎加错了成料，酸度有些过分。”
    闻言，纲吉脸上溢出了一种让里包恩都觉得耀眼的笑容，他兴奋的连声问道：“真的吗？！看来我终于成功了！”
    果然努力的话，我还是可以改变一些东西的！也许我并没有那么废柴？！这种感觉真是太棒了！
    里包恩软软的倚在沙发上，纲吉的想法不断被他所读出来。完蛋，他感觉有点眩晕，胃里也翻江倒海。这死小子究竟倒了多少柠檬酸进去！真是可恶……
    哦也，也许这样就能证明我不是先生心中那么糟糕的存在了！
    ……
    不，你简直最糟糕的存在，把你带在身边自找苦吃实在是我没眼色。里包恩有气无力的望着机舱天花板心里暗道。
    “去卫生间清理干净。”里包恩皱了皱眉，真是脏。
    “呃，好。”
    等到少年的身影终于消失，男人站起身来，平定一下自己糟糕的心情，拿出一支笔，招手叫来服务生。
    “你是这航班上的固定人员吗？”
    “是的。”
    “那么使用意大利的银行转账没问题吧。”一边说着里包恩一边刷拉拉写下支票，把笔丢过去：“签个名字即可，你不解恨也可以再加两个零。”
    “不不……”服务生苦笑着收起支票：“您可以饶恕我的好奇心吗？”
    “什么？”
    “那个孩子是您的亲戚吗？”
    “不是。”
    “……”
    里包恩望着那个想自己走来的男孩，低声说道：“他是我的——心血。”
    “我理解了。谢谢您。”
    服务生知趣的退下了，心血吗，难怪。
    Ｗａｒｍｇｒｅｅｔｉｎｇｓａｎｄｂｅｓｔｗｉｓｈｅｓｆｏｒｙｏｕ．
    衷心的祝愿你们。
    漫长的航程让人昏昏欲睡，里包恩专心的看着他手上的杂志，而无聊的纲吉胆子渐大，他实在是闲的受不了。从一开始的睡觉睡觉，到后来的难以入眠，这期间他不断制造出噪音，虽然极其细碎，但却让人很是不耐。
    里包恩合上书猛的摔在桌上：“你烦不烦？”
    纲吉吓得一缩脖子，不再说话。
    里包恩又要捧起书本，纲吉忍不住煎熬，发出蚊蝇般的声音：“我……我很无聊……”
    甚？
    男人想笑，你很无聊？这点事情都敢说出来麻烦我，胆子肥了？
    “你坐过来。”虽然这么说，里包恩还是没有丢下他的学生。虽然他曾以为他们之间将不存在师生的关系。但是现在看来，这孩子无疑很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这点很好。
    打开面前的那本经济楼盘介绍杂志，侧头看着泽田纲吉：“既然你睡不着，那么我们来上课。”
    “啊？！”
    后悔？那可由不得你。
    可怜的纲吉摆出一副苦瓜脸。你知道鸟类的脑子构造吧？不不，说是鸟，太失礼了，那就，就某草食动物的脑容量而言，一天之内威逼他接受这么多前所未有设涉及的领域实在是强人所难……
    一开始还努力的集中注意力，到了后来，他只看得见里包恩一张一合的薄唇，然后想起之前的肌肤相触。
    注意到学生的精力分散了，里包恩扔下杂志。双手枕在脑后，停止了对于入门的经济名词解释。
    “额？里包恩？”
    “不说了，我累了。”男人懒懒的合上眼：“等下我把我刚才说的复述出来。”
    什么？！
    可怜的孩子被一个晴天霹雳击中了，天知道他刚才根本就没听进去啊！
    他歪着脑袋努力地回想着刚才所依稀记得的点点滴滴，顺便拼命的瞟着杂志上的那些语句，希望能够给自己一点糊弄交差的素材。很显然他失败了。
    “对不起。”咬着嘴唇的纲吉突然站起，接着弯下了他的腰，对着沙发上的男人，
    鞠躬道歉。那矮瘦的身板此刻毕恭毕敬的做出了这个动作。
    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的付出。
    我不该……
    这个动作引来了机舱里其他几位乘客的注目。这让纲吉感到有些惭愧，但是他固执地保持着这个令人腰酸的动作。
    终于，里包恩悠悠的开口道：“我饿了。你替我去点餐吧。”
    纲吉僵硬的抬头，看到对方仍然没有抬眼，只能唯唯诺诺的答应了一声，心里难掩失落。
    没有得到原谅。
    也是呢，为什么自己如此的不争气！
    深叹了一口气，慢慢地将餐盘放在里包恩跟前的桌子上，自己也坐回了原位——二人对面相坐。
    里包恩坐直了身体，动作优雅的叉起一块胡萝卜，凝视了半晌。
    这胡萝卜有什么特别的吗？为什么要这样盯着它看啊。纲吉紧张的咽了下口水：“这个……没有问题吧？要不我换一盘？”
    对方没有回答，抬眉深深望了他一眼，默不作声的开始了进食。
    那一眼含义非比寻常，瞳仁深处涌动着一股异样强烈的感情，表面看起来如此平静，可是他分明感受到了那来自于这个男人冰封下的暗涌。这种犀利而灼热的眼神让纲吉经不住战栗，他丢脸的发现自己放在桌下的手在微微发着抖。
    就这么煎熬着，等待发落。
    直到里包恩轻轻推开了餐盘，人有服务生清理完桌子。
    丢掉擦拭完嘴角的纸巾，平静的开了口：“日本并盛这段时间的菜价如何。”
    呃？感到跟不上思维的少年错愕了几秒，老老实实地答道：“菜价涨得很厉害……”
    “举例。”
    “胡萝卜啊，大蒜之类的。”纲吉不确定的开口。他猜不透这位先生的用意。
    “很好，”对方将冒着热气的茶叶推到一边，双手交握撑在桌面上：“知道原因吗？”
    摇头、摇头。
    “提示：他们的产地。”
    畏畏缩缩的继续摇头。
    “第二个提示：销售过程。”
    绝望的摇头……
    纲吉闭了闭眼，手忍不住往自己的脑袋移去，他就要被打了……就要……
    面前的男人表情果然冷了，猛的抬高了手掌！
    凉风扑面。
    纲吉猛的抱住了脑袋：“啊啊啊啊！”
    预期的疼痛并未降临，怯怯的睁开眼睛，只看见里包恩冷淡的表情：“你干什么。”
    这个问题不是我问的吗？！你要殴打我唉！我这是本能防卫啊！流着宽海带泪的纲吉努力地在心里吐着槽。
    “光线不舒服，我拉上窗帘而已。”
    ………
    宁静的客舱。
    寥寥的几个客人相继陷入了睡眠或者看书办公的寂静状态。
    只有那醇和低沉的声线缓缓的开启了那一页的课程。男孩托着下巴认真地听着。
    “菜价这种东西，他是可以人为调控的。比如说大蒜这种东西，他可以长期储存，胡萝卜在短期内也不会坏掉。那么这种东西就可在仓库里带上许多天。而在这期间，这些谋取暴利的商人们则不断地笼络农民，从农民手中买走所有的大蒜胡萝卜，然后堆积到仓库中。”
    “这样，市面上的大蒜胡萝卜就会变得稀缺，胡萝卜尚好，大蒜和辣椒这种日常必备调味品人们需求很大。一旦缺少，价格会变的非常高，而大家也会更为焦急的大量购进这种农产品。这些东西的价格于是越来越贵，越来越离谱，这时候商人们再将仓库中的产品一点一点的流出市场贩卖，因为价格贵，所以赚得很多。”
    “这就是菜价上涨的基本原因之一。其他商品亦是如此。”
    里包恩望了一眼纲吉：“有疑问？”
    “呃，是的，这样缓慢地卖东西，仓库里的一些东西会过期坏掉或者堆积久了被人做手脚数目出问题吧……”
    男人勾了勾嘴角：“即便如此，那又如何。反正到了那时，赚到的钱已经是全仓库货价的几十倍不止了。”
    怎么这样……这样太过分了吧……对别人也不公平啊。
    读到纲吉想法的里包恩不置可否：“而且，就算不堆积，大蒜这种东西不少来源于国外或者偏远产地，只要控制住其中的产业链，设置几个代理商，到时候，东西都是你一家的，想怎么标价就怎么标价。这就是传说中的垄断。懂？”
    纲吉感到有些沉重，嗯了一声。
    里包恩抿了一口微微发凉的绿茶。
    蠢纲，谁告诉你世界是公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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