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但为君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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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立了冬,天气是越来越冷了。常中冰一行已经在这个小镇盘旋了数日。
他此行的目的不过是为表兄寻一个人,至今却毫无收获,不禁心里有点焦急。这日中午,阳光甚好,他没有去碰店堂精心奉上的午饭,出得门,熟门熟路地拐进西边的小巷子,一跃跳上惯坐的屋顶,依着屋脊斜斜地靠下来。
他现在身处的屋檐,比前面的那一个约低一点,从这个方向放眼看去,正好瞧见一左一右两个翘起的屋角,青瓦如梳齿被镶在两角之中,颇见钟秀之意。目光再跳上去,便是是一方棉絮般的云朵压着的碧天,周遭有疏枝陋叶伸展开来,正是隔出一方小天地。“絮云天,青痕地,生同衾,死同穴……”此情此景,他不禁喃喃念道。
来前收到确切的情报,要找的人就在此地,而且这个小镇看上去貌不惊人,却潜藏着朝廷设于民间的暗哨部门之一,来往打探消息最为方便。为什么至今全无劳获呢?那个有着明显标记的人,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不知会是个,怎样不同的人?难得表兄那么挂记。现在也应该是个少年了吧……这样想着,他的思绪不禁转到阿樊的身上,两日前起得大清早,在这看罢清冷的星星回往客栈,便是看到了阿樊和兰香在客栈大堂里的争执,阿樊的变脸,可真谓有趣。
他不禁“扑哧”笑了出来,小小年纪,竟藏着那么深的心思。依常中冰的聪慧,不难猜出来事情的前后关联:八成是兰香那个丫头弄坏了二夫人的金步摇,慌了神,藏起来不敢让人发现。而阿樊不知如何得知,便谎称要帮她拿出去修补,借机来个人赃俱获,邀功于主,啧。要是他知道自己的诡计被第三人窥知,必然会像个炸毛的猫吧,哈。想到这里,不禁觉得自己真是联想过多了。摇摇头,打算去街上走走。
常中冰摇着扇子回来的时候,见着客栈北边的街道上,围着一群人,七嘴八舌不知在吵什么,不知是谁一下拔高了嗓子,那蕴含着怒气的声音就清晰地传过来,“掌柜的,你这么作践他,是想把他打死?……”听闻此一句,常中冰停了下来,侧过身子问旁边的侍卫,“出了什么事?”侍卫一躬身,“属下这就去打探。”常中冰收了扇子,先他前头踱步过去。到了圈子外围,他闲闲地住了脚,侍卫正要分开众人过去,却见一个衣衫破旧的小姑娘边喊着“公子”边连滚带爬跑了过来,一把抱住常中冰的腿,侍卫喝了声,待要拉开她,常中冰摆摆手,低头道:“哪家的小鬼?”小姑娘身子抖索着,扬起满是泪痕的脸,但见她身形瘦弱,肤色蜡黄,此刻脸上满是凄惶急切之意,让人观之不忍,“那位被打的哥哥是好人,你快救救他吧……他是为了给我爷爷饭吃菜被打的……”常中冰微一怔,不知她开口竟是这么不明不白的一句,一顿用手指向人圈,“你说的可是当中被打的人?”小姑娘赶紧点点头。
原来,今日常中冰人马大行,即将离开这里,掌柜的为了讨好他,特地吩咐阿樊一大早就去买来当地特产珍珠米煮成熟饭,要包了粽子送给这个达官贵人路上当干粮。哪知,阿樊抱着木桶饭从厨房出来的时候,见路边那颗大榕树下,靠着一对爷孙,那须发皆白的老者十分委顿,手脚瘫软,口中似是只有出气的没有入气的,身边的小丫头一面扶着他胸口一面哭着叫爷爷,慌的不知如何是好。阿樊走上前去问,丫头答家里已经穷的揭不开锅了,偏生爷爷又病了,她听闻山上有个寺庙里的主持是好心人,会免费给人家看病,便一路扶着爷爷,想去求个活路,走到这里时爷爷却实在支撑不住,倒在了路边。阿樊蹲下去瞧了瞧,缓声道,“你不要急,我看你爷爷像是饿的,我这……”他十分踌躇,站起来原地顿顿脚,还是走过去把那桶珍贵的珍珠饭提了过来,让小姑娘拿手绢儿捧去了一大把。哪知这一举动,吸引了一批人围过来,这些人原是聚集在一起准备上寺庙的,都是饿到穷到没法子的人。眼见有好心人施饭,嘴里告求着跪了一地,阿樊谁也不好拒绝,这么一桶用途重要的米饭,就这样被很快瓜分完了。掌柜的出来一看,这还得了,直接拳脚对着阿樊上去了,尚不解气,喊屋里活计拿出了鞭子,一下一下往他身上抽,吸引了一堆人过来。
常中冰听小姑娘说罢,朝侍卫轻一颌首,侍卫马上读明他眼中的意思,上前双手一分错开人群,喝一句“掌柜的!”王掌柜抬头一看,常大贵人就摇着扇子站在自己面前,一愣,赶紧丢了鞭子过来弯腰打了个大拱,口中伶俐地,“爷,我这小厮吃里扒外,竟敢在孝敬爷的东西上打主意。我今儿就赶走他,落得爷眼前清净!”趴在地上的阿樊本是一动不动,闻的东家要赶他走,上前圈住王掌柜的脚,“我亏了主子的,我还!我用以后的工钱来抵!求你不要赶我走,这大冬天的外面这么冷,我会冻死的……”掌柜顺脚一靴子蹬过去,“活该冻死你这个贱种!你还?你那点工钱不知还到猴年马月!猪油蒙了心的,作出这蠢事!我如意客栈绝对容不下你这人!往日不是傲得很么,这回奔你的前程去吧!”待还要继续骂下去,常中冰轻轻咳了一声,王掌柜一下回过头来,笑着轻打了自己一耳刮子,“瞧我这人,一为爷的事生气起来就忘情了……”常中冰心中暗自好笑:为我的事?这位掌柜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他悠悠开口,“即是为了我的事,那我说一句,本公子不欲计较,你且放过阿樊这一遭吧。”掌柜和阿樊均没料得,这个贵人居然记得这个与他毫无瓜葛的下人的名字,掌柜的一愣,道:“爷你大人大量,心胸宽容,但这个奴才我是留不得的,谁知道他以后又会做出什么肮脏事来……”常中冰闻言眉头微皱,对这个毫无仁义之心的掌柜更是没有好感,心道这个少年跟了他后头,绝计是没有好未来的。而要被赶走了,真有可能在着冰天雪地里被冻死,想着便往阿樊身上瞟过去,正巧阿樊也向他看过来——那眼神里竟满是倔强和冷傲,没有丝毫的乞求卑微之色。常中冰不禁一笑,这个人,真是有意思。阿樊见他竟笑了,脸一红,别开头去。
常中冰见他虽然跪着却依然挺拔的身子,带着红肿伤口却依然清俊的脸,那浮上的一抹羞涩直要抹到脖子里去,心中不禁一动,听见自己的声音说道:“既然这样,不如把他给了我吧,也算是积了个功德。”再一想更觉妥帖,“阿樊本就是因为我的事而闯下的祸,我留下他将功赎罪,也算不爽,王掌柜你说可是?”王掌柜的一愣,没想到有这一出,但是贵人开口了自己又怎敢反驳,诺诺地“那好吧……小的谢过常公子了。”常中冰弯腰,亲自搀起阿樊,“你可愿意?”“阿樊谢过公子,往后一定谨记公子大恩,鞍前马后为公子奔走效命!”阿樊一点头,恭恭敬敬答道。这个狗奴才,倒真是会见风使舵说人话!王掌柜冷眼旁观在心里暗暗骂。常中冰微微一笑,温煦如春风拂过湖面,“你先留在我身边做个小厮吧,往后看你有何擅长,再给你安排事宜。”转头对侍卫到,“领他去清理下,给换身衣服,还有留在客栈的卖身契,也一并收了来,”说这话却没有对着王掌柜,口气是不容置疑的。言罢斜瞥了王掌柜一眼,慢慢去了。
众人见状,口中纷纷称赞着这个施手搭救的贵公子,有人上前,跟小姑娘一左一右扶住了那个老者,小姑娘向阿樊感激地颔首致意,一伙人你一堆我一人地散去了。
那侍卫留在后面,对着发愣的王掌柜一笑,“我们公子是亏不了你的,这段时间你打理服侍的妥当,后头自有一百两银子的谢礼,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