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问竹去做的事情多得很，帮我梳洗这种事有探菊在，就够了。
    “是…………”
    问竹依旧面无表情地出去了。
    “你娘好不容易来看看你，你怎么连顿饭也不留你娘吃？白养你了，嫁到大户人家了，还这么抠门！”
    红菱娘更加不高兴了。
    “我怎么留你吃饭？夫人有‘要事’找我商量，我什么时候能吃上饭还不一定呢。
    再说，你和绢儿都出来了，我爹他们爷仨怎么办？回到家了冷锅冷灶，连一口热乎吃食都没有？你也太不心疼他们了！
    吃饭的机会以后有得是，你今天还是先回去吧！”
    邵夫人从来就没找我商量过什么事，这会儿叫我去，指不定还为了什么呢。可别是她也想起子嗣的问题来了，那可就有我头疼的了。
    “算了，总是你有理！绢儿，你个死丫头，还没疯够吗？跟我回家！！”
    红菱娘气哼哼地走了，留下探菊一脸茫然地看着我，刚才不是聊得挺好的吗？
    “探菊，你先别管她们，让问竹去送她们就行了，你快来帮我梳洗！”
    要去见长辈，必须衣装整洁，那么复杂的发饰，我自己哪里弄得来，还得指望探菊。
    探菊别无他法，只能转回身，过来忙活我的事。
    过不多久，我们终于整理好一切，匆匆忙忙地出发去老太夫人的院子报到。
    *****
    当我走到老太夫人院子内，游廊上的时候，从屋子里传出来的一阵哭天抢地的声音让我突然停下了脚步，竖起耳朵静静聆听。
    “清儿！我的清儿呀！…………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让娘可怎么活得下去呀！…………清儿…………”
    这声音，不用怀疑，绝对是邵家当家夫人，文澈他娘的声音。
    她在哭‘清儿’？邵文清不是进京送酒去了吗？难道说邵文清出了什么事情不成？
    “姐姐，我的好夫人！你光哭‘清儿’做什么？你的清儿是在山路上辈土匪打劫了，下落不明。可是咱们家送进京城的贡酒也丢了呀！
    现在酒坊里主事的人，老爷，已经被官府的人押走了，要不是看在老太夫人的面子上，就连文澈和文洲也是要一并抓走的！
    现在虽然他们两个人在酒坊里，掌控局面，可是大主意还等着姐姐你来拿呢，你光知道哭你的‘清儿’有什么用啊？你怎么就不哭哭老爷呢？”
    舒宁小夫人的声音里也透着焦急，却比邵夫人冷静了许多，看来她的儿子邵文澄出门在外，算是勉强躲过一劫了。
    “我哭老爷干什么？老爷现在只是被官府抓走，又不是死了，你说着话晦气不晦气？”
    邵夫人连连‘呸’了好几口，嫌弃舒宁小夫人乌鸦嘴。
    “我晦气？…………那你还不是哭你的‘清儿’，哭个没完？他现在只是下落不明，也不是死了呀…………
    老爷被抓这么大的事情，你不担心，就知道担心你的‘清儿’，难道文澈和文澄两个就不是你的儿子了？”
    舒宁小夫人今天是急得发疯了，不管不顾地跟邵夫人顶嘴，这要放在平时，她是绝对不敢的。
    “文澈和文澄哪个是我的儿子？文澄是你生的，文澈干脆就是个野种，哪一个是我的儿子？只有清儿才是我下半辈子的指望，现在他下落不明，你让我怎么能够不担心？”
    邵夫人的话像是一道晴天霹雳，突然打在了我的头上，震得我头昏眼花。
    文澈不是邵夫人的亲生子？如果她说文澈是个野种，那搞不好连现在的邵老爷都不是文澈的亲生父亲。
    这件事也太震撼了吧！
    刚才我还向红菱娘夸口说邵家不会把文澈撵出去呢，倘若文澈真的不是邵老爷的亲生子，那邵老爷和邵文清不在家的情况之下，邵夫人还真的搞不好会把文澈扫地出门。
    我回头看了看跟在我身后的两个丫鬟，访兰和探菊，这两个人都十分尴尬地移开目光，不敢与我对视。看样子这两个人都知道文澈的身世。
    我本来只想带着探菊来拜见长辈，却不知道访兰出于什么想法，硬是跟了出来。
    访兰在文澈的丫鬟里是辈分最大的一个，文澈的身世问题，她应该最有发言权，这事儿我不问她我为谁？
    我抓起访兰和探菊的手，找了一个背静的角落，打算审审她们俩。
    “若是文澈那里出了什么问题，别说我了，你们也未必能得到什么好结果。
    现在不是咱们彼此之间斗心眼儿的时候，来，把你们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我听，不许有半点隐藏。
    访兰，你先说！”
    我针对的就是访兰，我倒要听听，她能跟我说出几句真话来。
    “少夫人，您也太多心了，夫人刚才的话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就是…………就是，其实文澈公子的娘亲另有其人，并不是她亲生的…………”
    访兰吞吞吐吐，所说的话很显然不能使人信服。
    邵文澄也不是邵夫人的亲生儿子，就算邵家不时兴纳妾，邵老爷还不是照样娶了舒宁小夫人吗？他怎么就不能娶文澈的亲娘呢？
    我两只眼睛贼亮贼亮地盯着访兰，她自己不能自圆其说，渐渐地也没了声音。
    “访兰，你不能怪我总是不信任你，你刚才说的话，就连你自己听着都漏洞百出，这让我怎么信任你？看样子，往后，我也还是不能信任你了！
    探菊，你说！”
    访兰，不要怪我没给过你机会，这是你自己没有把握住。
    访兰的脸上一阵惊慌，却也也说什么，只是有些哀怨地看了看探菊。
    “这件事，访兰姐姐比我知道得更清楚，还是让访兰姐姐说吧。”
    探菊为难地推诿了一下，她不希望得罪访兰，至少现在不想。
    “访兰，我是文澈明媒正娶的妻室，不管他何等身世，何等过往，我都会与他一起面对，不离不弃。
    现在，文澈的身世有这么大的秘密，若是你不想让他知道，怕他因往事而伤心，这我可以理解。但，我却必须知道他的身世，一面将来出现什么状况的时候，措手不及。
    所以，不管你想不想，愿意不愿意，你今天必须把文澈的身世告诉我，否则的话，我会到夫人、老太夫人面前亲自去问。
    倘若夫人因为我的冒昧而责怪到了文澈的头上……访兰，你记住，那就是你的错造成的，是你的责任！！”
    总而言之一句话，今天我必须知道这个秘密。
    “少夫人稍安勿躁，访兰说还不行吗？您可千万不能莽撞，若是牵累了二公子，那二公子就太委屈了！
    …………其实，二公子的亲生母亲是乃是现任邵家家主的亲妹妹，也是现在的宋夫人的嫡亲妹妹。而二公子的父亲…………则是当年家中的一个花匠…………
    大家小姐和家中的下人有了这种苟且之事，本就是见不得人的。
    何况事出之后那花匠一时畏罪，逃之夭夭了，留下当年的二小姐自己面对。二小姐羞愤难当，自己悬梁自尽了。只剩下咱们的二公子变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
    当年的少夫人，那时刚好生下一个体弱的小儿子，出生没几天就夭折了。
    于是老爷就把二公子收养到自己膝下，对外宣称二公子就是夫人已经夭折的那个孩子，并且入了族谱，权当是自己亲生的一样。
    这件事发生之后，家中的仆人整整淘换了一批，除了家中的主子们以外，仆人们几乎都是不知道这件隐秘的。
    当年二公子的娘亲在世时，老夫人就格外疼爱她。她早早过世以后，二公子就变成了老夫人的心头宝。
    我们几个伺候二公子的大丫鬟之中，只有问竹是不知道二公子身世的，因为我们三个人都是老夫人在世的时候亲自派到二公子身边服侍的。
    二公子自幼就只知道现在的家主夫妇是自己的亲爹亲娘，从来没想过自己的父母另有其人。
    二少夫人，若您当真有心与二公子一生一世不离不弃，那您千万不能把这件事情告诉给二公子知道，他是那样天真直爽又重情义的人，若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他会受不了的！”
    访兰终于老老实实说出了隐情。我看了探菊一眼，她微微点头，承认访兰说的都是真话，同时看我的眼光里也带了一丝同情。
    对了，我也曾经编过一个类似的理由，硬是把福小离那个狐狸精说成了我这个鲤鱼精的亲弟弟。
    怪不得探菊会用同情的眼光看我，原来文澈的身世跟我胡编乱造的理由相似度高达百分之八九十。
    “这不用你告诉我，我自然不会那么多嘴多舌。可是访兰，现在夫人的情绪极不稳定，若是她自己把这件事说漏嘴了，怎么办？
    要不然这样，你现在就回到咱们自己的院子去，随时随地派人打听着，若是二公子回来了，你可千万想办法牵制住他，别让他到这儿来，我也尽可能的快去快回，你说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