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菊竟然说问竹是跟外面的人学坏的？外面的人究竟有多坏，能把问竹教坏了？
    说到底，问竹的本质就是如此的吧，要不然她被撵出去的时候，也不能用那么阴狠的目光看我。
    打从昨天听说问竹要回来，探菊和我一样，叹息好几次了，这孩子真是不让人省心。
    一时间我和探菊都陷入了沉默，谁也没说话，直到问竹有事禀报，敲了两下门，进了屋子来，才打破了这种沉默。
    “启禀少夫人，少夫人娘家的亲戚来看望少夫人，夫人已经派人把她们请过来了。夫人还说近日家里比较忙碌，实在抽不出时间来招待亲家，还请少夫人和亲家见谅。”
    这几个大丫鬟当中，顶数问竹的嘴皮子最利索。
    “我娘家的亲戚？是谁呀？”
    我嫁进邵家也有四个多月的时间了，从来就没有人来看望过我，我还以为最多是到过年的时候，两家才会走动。
    现在这个时候，会是谁来呢？
    “是少夫人的娘亲和弟媳妇。”
    红菱娘？那老太太上门来准没有好事，说不定又是来要钱的，那个钱鬼。
    我抬头偷眼看了看问竹的脸色，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
    上次回门，问竹从头到尾都没摆过好脸色给我和红菱娘看，她回来以后就被发怒的文澈给撵出去了，这会儿还不知道怎么记恨我和红菱娘这对母女呢。
    问竹脸上平平淡淡的，什么表情也没有，就好像要来的人是一个她不认识的陌生人一样。我可不敢以为红菱娘对于问竹来说是陌生人，是仇人还差不多。
    “不年不节的，她们过来干什么？之前老太夫人做寿，她们不是也不闻不问装作不知道了吗？一点儿表示也没有…………”
    再怎么说也是亲家吧，一点儿表示也没有，是不是太抠门了些？哪怕上门来说句吉祥话儿也好啊。
    “这种事情，你就不要计较了，换成是我，我也不来啊！给老太夫人贺寿的哪有寻常人，你们家里还能拿出什么贵重的礼品不成？来了也是自讨没趣。
    你光知道你自己面子上过不去，怎么不替人家想想？”
    探菊放下手中的活计，开始忙叨着收拾屋子，准备接待客人，顺便又数落我一顿。
    “以我们家的出身，能嫁到这样的人家来是攀了高枝的。要换成是我，当初干脆就不答应这种门户不当对的亲事，连走亲戚都不方便。”
    说到底，还不是池家贪财了吗！
    “我的好姑娘，你这话可是说的不对了。攀高枝又怎么样，如今找到了如意郎君，成天吃香的喝辣的人又是谁？这还不都是为了你好吗？”
    红菱娘一边从外面往里走，一边腆着脸说我找到了‘如意郎君’。
    文澈的好，我知道，可是外面的人却未必知道。
    她根本就不了解文澈是什么样的人，单凭外面一个‘痴子’的评价，她也能说出文澈是‘如意郎君’这样的话，纯粹就是胡说八道了。
    “亲家夫人来得好快，我们还说要打发小丫头去迎接一下呢，您这就来了。快请进来坐，我去给你们准备些茶点！”
    探菊连忙把红菱娘和绢儿让进屋子里，转身出去了。
    “娘，之前八月十五，邵家这么热闹，您怎么没来，倒是现在这时节来了。外面天寒地冻的，您也不怕冻着！”
    红菱娘也不客气，自己找了个位置，在八仙桌旁坐了下来，绢儿就像个小丫鬟似的站在了她身后。
    “八月十五是邵家的大日子，咱们这样的小门小户根本连邵家的大门都挤不进来。
    那出来进去、车水马龙的，随便一个客人家里的下人都比咱们穿的好。我们来了，还不得让人当成要饭的打发了？
    你娘我有自知之明，索性不跟着凑这个热闹。我只要认得这个大家院里哪个是我闺女就行了。咱们也巴结不上老太夫人那么尊贵的人物！”
    红菱娘把嘴一撇，相当的不忿。估计八月十五那天她也在邵家门口晃悠来着，守门的根本就没让她进来。她可能也是惹了一肚子气，才会自己回家的。
    这就是门户之别，也是她执意攀这种亲事的后果之一。
    “中秋节那天家里乱得很，想是外面那些不长眼的下人怠慢了亲家夫人了？其实我们少夫人也是希望您那天能来，算是周全了礼节，并没有别的意思。
    明年中秋，亲家夫人要是愿意来凑这个热闹，不如提前派人知会一声，咱们也好提前安排准备一下，免得怠慢了您，咱们两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您看这么着行不行？”
    探菊端了茶点进来，恰好听到了红菱娘的抱怨，连忙帮我找台阶下，把红菱娘哄得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不少。
    “这位姑娘到底是大户人家里长大的，真是生了一张巧嘴。我们家姑娘从小就是拙笨的人，以后还要依靠姑娘多多帮衬她才是。”
    红菱娘把探菊也吹捧了一通，她才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巧嘴呢。
    “娘，我上次不是说让您找些好点儿的布料给绢儿做两身新衣服吗？您瞧您，今儿领着她出来走亲戚来了，怎么还是这一身旧衣服？”
    绢儿比上次我见到她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充其量也就是身上的衣服没有补丁了。可见红菱娘对她的态度并没有多少改善。
    “做啦，做啦！等着过年的时候，再拿给她穿！现在就拿出来，到过年的时候，新衣服也变成旧衣服了。
    你这丫头，不知道心疼你娘，就知道紧着替绢儿说好话？你到底知不知道，谁应该跟你亲近？”
    红菱娘的态度一点儿也不诚恳，反倒埋怨我对绢儿比对她好了。
    “少夫人，这又是您的不对了！您这才离开娘家几天就不懂得替家里着想了，那样的人家里有几个一年到头穿新衣服的？
    亲家夫人，您若是不嫌弃，我那儿倒是有几件小时候做出来就没穿过几天的衣服，不如拿回去给这位小妹妹，回去做个替换也好。
    您说呢？”
    探菊的话音落下，惹得我一阵后悔。
    我最近一直把探菊当成了自己人，所以埋怨红菱娘不给绢儿做新衣服时也没有背着她。现在听来，我刚才说的话倒像是在朝探菊要衣服一样了。
    好在探菊不会对我说的这种话多心，若是换成了问竹或者访兰，不知道还要惹出多少麻烦来。
    “姑娘这是哪儿的话？必说是姑娘没穿过几次的新衣服，就是穿旧了的，在这小丫头身上也是没处找去的好东西。
    我先提绢儿在这儿谢谢姑娘了！绢儿，快给姑娘磕头谢恩！”
    说着，红菱娘一把抓着绢儿的胳膊，就要让绢儿给探菊跪下。
    “快起来，这可使不得！我不过是个丫鬟，这小姑娘将来可是咱们少夫人的弟媳妇，算得上是我们的半个主子。哪有主子给丫鬟磕头谢恩的？亲家夫人这是要折我的寿呢！”
    探菊连忙一把抓住绢儿，拦住了她的动作。
    “好了，探菊，你也不用把她当成什么太重要的人物。你若是不嫌弃，就把绢儿当成自己的妹妹看待就好，什么主子丫鬟的，大家都一样是人，用不着分出什么高低贵贱来。
    探菊，你就先带着绢儿到你的屋子里去玩儿一会儿吧，我跟我娘在这儿说话就行了，你就不用伺候了。”
    像绢儿这样的孩子，能够得到别人平等的对待就已经很了不得了，若是让人把她当成半个主子，会吓坏她的。
    “那亲家夫人，探菊这就失礼了。来吧，绢儿姑娘，给我来…………”
    探菊向红菱娘福了一礼，领着绢儿转身离开了，偌大一间屋子终于就剩下了我和红菱娘。没有外人在了，这回红菱娘该跟我说正经事了吧？
    *****
    “瞧瞧，瞧瞧，这大户人家的丫鬟都这么会说话，我真是长见识了。上次到咱们家来的那个怎么就没这么招人喜欢呢？扬着下巴看人，我还以为她睡落枕了呢！”
    红菱娘从来都没受到过这样的礼遇，总算是扬眉吐气了一把。
    “行了，我听着你跟她说话，我都觉得累得慌。您怎么就能说出这么多的逢迎的话来，以前也没见你跟谁学过呀？”
    应该说是没有什么有身份的人给过她这样的机会，身份低微的人在大户人家面前就是低人一等，这是整个社会环境造成的。
    “你现在是不用说什么逢迎的话了，以前你说的还少吗？尤其是一见了邵家大公子，简直就像蝴蝶见了大红花似的，扒着人家不放。
    我说闺女，你现在不会那样了吧？我可知道，你以前一直是想要嫁给邵家大公子的，你还说过，哪怕是做妾，能嫁给邵家大公子也是好的。
    现在你嫁给了邵家的二公子，跟大公子也应该是经常能见得到的，若你还是以前的习惯，那得让婆家的人怎么说你呀？”
    蝴蝶见了大红花？那不就是狂蜂浪蝶吗？池红菱到底花痴到了什么地步？
    “别瞎说，我以前那是小女孩儿胡思乱想，随口说说也就算了，哪能当真？邵家别说没有随便纳妾的习惯，就算是有，嫁个普通人作妻也强似嫁入大户人家做妾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