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徒记经年月未眠 第十四章 琴写相思揉碎愁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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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在想什么呢?”
“啊?……”尽寒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傻样,才有些退烧的脸又红了起来。
“公主刚才一直看我,可是我脸上有什么?”商穆徵微微一笑,暗暗的天色,微弱的烛光,尽寒有些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觉得那未退净的夕阳闪着余光笼在他身上,闪出几分魅惑。
“没,没什么……我是在想……落紫英的事情。”
“公主可有什么想法?”
“没有……不如还是先由商丞相旁敲侧击的问问他的态度再说吧,好不好?”尽寒心里暗想,主意是你出的,怎么现在倒问我有什么想法。现在这个问题推给你了。
“也好,不过在臣问出结果之前,还请公主不要见他。”
“好,不过估计他也不会来找我的。”
两个人走到宫门口,白莳扶着尽寒上车,商穆徵在车下目送尽寒走远了,才自己上车。
回到商家老宅就有小厮来报说落紫英找他,商穆徵心里一沉,但是也只能硬着头皮去了。但是去了之后商穆徵发现落紫英已经喝的烂醉,整个人坐在地上侧身倚在凳子上,一幅酒鬼的样子,完全没有了平时的潇洒不羁。
满屋子的酒味熏得商穆徵直皱眉头,无奈之下,商穆徵先是把落紫英扶到床上躺着,然后又打开了外间的窗户通风,在香炉里点了些檀香。
看着躺在床上还不老实的落紫英,商穆徵坐到床边抓住落紫英张牙舞爪到处乱挥的胳膊按在身侧,用被子盖好了,不过他这边才松手,那边又开始闹腾,无奈之下,商穆徵拽过被子将落紫英整个卷成了个被子卷。
商穆徵吩咐了跟着落紫英的小厮给他煮碗醒酒汤,自己就在旁边坐着看书,等醒酒汤煮好,看着他喝下之后才起身回去了。
耐心等到商穆徵出门,落紫英缓缓睁开了眼睛。重重的叹了口气,落紫英将自己从被子卷中摘了出来。
靠在床边,落紫英仰了头闭了眼睛,眉头紧紧皱着,过了许久,终于还是又叹了口气。
吩咐若尘背着琴,起身就出去了,常跟着他的若尘急忙抱了琴跑在后面紧紧跟着,自家公子的功夫他是知道的,一个不小心就跟丢了,不过今天因为喝了不少酒,落紫英不自觉的减了些速度,跟起来倒也轻松些。
但是直到落紫英站在了凤栖山的山下时才想起后悔,自己今天不该来这里的,不过他却是真的很想念这里的桃花。
轻车熟路的摸到了桃花谷,找到初遇尽寒的那个亭子,将琴摆在桌子上,若尘点亮了亭子周围的烛台,借着月光与烛光,只觉得满地的落花红的扎眼,锦重重的一地铺着,无比的幽怨,花已经不再繁盛,开始呈现衰败的姿态,只要轻轻摇一下枝条,就会有大片的花瓣掉落。
落紫英自嘲似地笑了笑,回到琴边,只信手拨了几下弦,只弹了几个片段便又停下来。
旁边的若尘看着奇怪,只觉得自家主子从来也不曾像现在这样心慌。
“公子怎么不弹了?”
“没什么,触景伤情罢了。”
“公子不是向来最是潇洒自在,怎么这会儿竟也开始悲春伤秋了?”
“你这小子,越发敢拿我开涮了啊?”
“奴才可不敢,就是看公子这样,心里揪得慌。”
“呵呵。我这哪里是不想弹啊,我是不敢弹。”
“这有什么不敢的,公子又不是第一次跑到公主府弹琴。”
“琴声最能泄露人的心思,人的心情是不是口是心非,听她弹一曲就知道。”
“公子也控制不了么?”
“若是强行收敛自己的心神,那弹琴又有什么意思?”
“也是……公子是因为什么才……”若尘才想问落紫英是为了什么这么难过,但是看到落紫英制止的眼神后便停了嘴。
“不为什么,还是不弹琴了,陪我走走吧。”
“是。”若尘乖乖背起琴,跟在落紫英身后。
落紫英顺着山谷的坡度向下走,而另一边的桃花后面,尽寒已经站了半天。
在落紫英进山的时候尽寒就已经得到消息。简单的整理了自己的形象之后就立刻去了桃花谷,估计着落紫英会在亭子里,尽寒只是走到离亭子远远地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就停了下来,站在花后面。
果然没过多久就看见亭子里的烛台泛出了点点火光,尽寒在树后面看不到落紫英做了什么,听不到他说了什么,只能听到几段琴声,清清冷冷,凄凄艾艾,带着些眷恋、无奈还有惋惜,催人泪下。琴声停止,尽寒等了好久都没有听到它再次响起,又等了一会儿,尽寒便默默回去了。
“他好像有心事,琴声是骗不了人的。”
“公主觉得他是因为什么呢?”
“不可能是……”不可能是因为指婚吧……
“因为指婚?”
“他……心里有人了?没看出来啊。”
“奴婢原来还觉得他肯定是喜欢公主呢,可是若是这样的话,他应该高兴才是啊。可是若不是,皇上现在还没发话,他去说岂不是正好?”
“现在皇上还没发话,若他去说,岂不是蔑视金枝玉叶,不识好歹?”
“这倒也是,若皇上指婚,谁敢拒绝公主?”
“先回去吧,今天怪累的。”
“是,那公主就早些休息吧。”
“恩。”
这边主仆两个人回去了,那边,落紫英才走到桃花谷和云杉坪的交界处,就看到商穆徵往谷中走。
“落兄让我好找,才问了守山的侍卫,说你往这边来了,转了一圈都没看到你。”
“穆徵找我何事?”
“不是落兄让人找我的么?我去了,结果落兄倒自己先喝醉了。”
“是了。我自己倒忘了。”
“那落兄有什么事?看落兄现在的样子倒像是借酒浇愁了,可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倒是也不算是不顺心了,穆徵可知道我父亲的上表说了些什么?”
“请求皇上给你赐婚,还指明了要公主呐,令尊可是够狂的啊……”
“是啊,这事基本了解点情况的人都能觉出不妥。简直就是在公开挑衅。”
“怎么落兄也这样认为?要是能娶到公主,可是件大喜事啊,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
“是啊,若是皇上指一个公主给我,我怎么敢说不顺心?”
“难道落兄有别的心上人了?”
“不是,若是皇上真的按父亲所说指一个公主给我,那这梁子就算是真结下了。将来若真的爆发出来,父王他拿什么与整个梵音国对抗呢?”
“那令尊怎么会突然这样上表呢?”
“这事……我也有些奇怪呢。”
“那落兄有何打算?”
“上书,请皇上三思,再找个借口就说这原不是父亲本意。”
“落兄这是?”
“想来皇上也不可能真舍得把一个金枝玉叶嫁给我,正好也可以给皇上一个台阶下。”
“倒是个好办法。可是落兄都已经想的这么妥当了,还有什么可愁的,要喝这么多酒来消愁?”
“我不是愁的,我是生气,父亲大概真是老了,原本他就是自负且自大的人,年轻的时候受过些挫折,还肯听些别人的意见,如今老了,自己的判断已经不那么准确了,可这脾气却是越来越大了,再不肯听些不同的意见。”
“你还恨他么?”
“怎么能不恨呢,他那样对母亲,本来应该送过来的不是我,可是他发现母妃唯一的寄托就剩我了之后才故意把我送过来,刚把我送过来,他就宣战!
他到底有多恨我?这天底下有这样做父亲的么!
——可是,他毕竟是我父亲,我怎么真的恨的起来……”
落紫英瞪着被酒熏得通红的眼睛,满脸的悲伤与狂乱,他用力地揪着自己胸前的衣服,身体有些摇晃,可仍努力保持着站的笔直的姿态,仰起头,缓缓闭上眼睛。
落紫英在尽力地调整着自己的状态,他原本只是要装醉,可是不真的喝个半醉是骗不了商穆徵的,可是现在的他被商穆徵激起了自己收敛太久的悲伤,再加上酒精的作用,不可抑制的说了太多,他不能再说下去了,他还背负着落雪国太多的秘密,即使他并不愿意背负。
“……”商穆徵看到这样的落紫英,有些吃惊,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刚刚来到梵音国的小男孩,被自己的父亲亲手推向死亡,那个时候他脸上恨和伤,商穆徵印象很深。
本来他以为这样就到极限了,可是在他得知在他到达梵音国的第二天他的父亲就对梵音国发动了侵略的时候,他就像现在这样,仰着头,闭上眼,很久之后,脸上就再没有任何表情了。
那个时候商穆徵突然理解了什么叫做哀莫大于心死。
原来最痛苦的表情竟是没有表情,而伤害他最深的偏偏是对他来说应该最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