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辛面前这扇门，宽一丈三尺，高二丈，大门厚重、荒凉、陈旧、凋敝，最主要的：紧闭——像镇守凝薇宫的铁面怪兽，拒绝来人探访。
    冰冷的大门，高不可攀的围墙，她很怀疑前阿辛如何进去的。
    正踌躇不前，背后飘来淡淡的龙涎香环绕周身，将她包围，伴随温润的柔音：“夫人，辛苦了。”
    “不辛苦，”阿辛听见伏在耳边的声音，没有抵触，由他拥着，心间竟腾起一丝抚慰，像疲倦时得到一方休憩之所，“皆如你所料？”
    “我只想到他可能会利用媛妃和舒贵妃的嫌隙生事，二皇子在意料之外，索性，有夫人替我分忧。”
    “为什么？”对他轻而易举的事，要她上台面解决？
    “我说出来，夫人会生气么？”
    “……”
    “我想证明……最有资格站在我身边的人。”
    “……你如愿了？”阿辛不冷不热地反问，心头一点点溢出奇怪的酸涩，涌抵在喉：他的温情仅止于此吗？看重的只是她有无可用价值？有无资格成为他的“羽翼”，而非一株木棉？
    “原谅我，这种想法很自私。”他说得有些力不从心，眼里泛起一丝她看不到的涟漪，如满怀飞絮萦绕，搅乱心池。
    “没关系。”她无所谓地摇头。
    他目光略凝，明白：不生气是因宽容，另一种，是——冷漠。
    她竟是不在乎，或许，他失误了一次。
    阿辛感觉环住自己的手臂收紧了，下意识挣脱，十分平静地面对他：“一直想问，你上次怎么找到我的？”
    三少收回眸中的失望，看着一脸认真的她，豁然清朗，弯了弯唇角，答：“秘密，”双手搭上她肩头，认真道，“夫人现在不需知道，只要相信，无论天涯海角，我都能找到你。”
    “……”阿辛如此这般理解：谅你是本领通天的孙悟空，照样逃不出如来佛的五指山，我了了个去。她觉得跟他沟通有障碍，寻思着应该挑别的话题。
    “夫人想进去？”他瞧向那扇门。
    阿辛摇头：“你是军中主帅，不在前线指挥，到这儿来干嘛？”
    “我放心不下夫人，就来了。”
    若放在昨天，她听了可能会感动，并白痴地信以为真。可当他暴露了真实想法，再听这话，好感荡然无存，只剩讽刺。
    “我们快去吧！你擅离职守，很不对。”她不着迹地推开他的手，兀自前行。
    “夫人，”他顺手捉住她的小臂，温柔不改，“相信我，好么？”
    “嗯，相信。”她低应，没有回头。工具的命运，总难逃被人控制。罢了，世人不就是在利用与被利用、相互利用的关系网中挣扎吗？所谓“情”不过是累了的人寻找的自我怜悯和安慰，真情是安慰中最幻想的衍生品，因而最被渴望。她不奢望，只想摆脱……
    “夫人。”
    “？？”
    “我很高兴……”
    “……？？什么？”
    “走吧！”他翩然一笑，自然地牵着她。
    “你喜欢话说一半？”
    “省力。”
    “……”靠，自行补脑？阿辛愤懑，重重强调：“我讨厌……”半残不全。
    三少稍加考量，捧起她的手，微笑凝视：“我很高兴……得妻如你，夫复何求？”
    阿辛怆然：嫁夫如你，吾生悲秋。
    好在清醒了。
    敌军将至，城中却无骚乱，街巷不比往常热闹，家家闭户，尤显萧条。阿辛神思恍惚，进宫一圈出来，人间冷清了。
    墙头高楼上，谢满春已在，另有几名将军摸样打扮的男人，见麒王来此，纷纷抱拳，态度恭谦。接着几个特大问号砸向阿辛，麒麟轻悠悠回以军师一说。
    她不尴不尬，骑虎难下，承应道：“在下解莫，蒙王爷错爱拜为军师，初入军中，日后若能共事，烦诸位多关照了。”
    诸将嘴上客气，心里大是不服，论行军打仗，麒王当仁不让，一个乳臭未干的白面书生有何能耐得他青睐，授军师之衔？
    知内幕的谢满春不好多嘴，一旁静观。
    此时，城下远远可见一排尘土飞扬，正急速接近中，扑卷而来，方看清是一支打着麒王旗号的五百骑，领兵者为高建亭。
    “开城门。”三少淡淡下令。
    “三少，看来事情进展得很顺利。”谢满春喜道。
    高建亭率军入城，一步不停登上高墙，报告战情：“三少料事如神，珋郡王果然亲自追来了。”
    “让他识破我不在中军帐，那些只是障眼法，真难为他了。”
    “他利用媛妃挑起宫中事端，企图通过舒贵妃牵累三少，是棋差一招，给我们歪打正着啊！”谢满春笑道。
    “群龙无首，稍自负点的人岂会错过良机？又何谈珋郡王好高骛远，生性傲慢，”三少眺望远处扬着“珋”字旗帜的奔袭大军，加了句，“……尤其瞧不起女人。”视线转落到身边的男装女子一眨不眨盯着前方的脸上，“军师，应敌可有高见？”
    “虎落平阳，王爷想怎么欺？”她问。
    “口中之脯，自然想怎么咽就怎么咽。”
    “……”她紧视城外敌兵，双目冷凝，静如止水：“共三千一百二十七名兵将，平均行速三十九公里每时，二十分钟抵达城下，五分钟内可准备弓箭手，齐发，过后……”转过脸望一人，幽幽道，“建亭？”
    “……”建亭一凛，“军……师。”横看竖看上看下看咋看咋像——嫂子！！
    “……等会儿，你上？”
    千真万确！！！口气也一模一样！建亭迅速理出头绪，叹三少行动之速度，这么快把人带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