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4章 旧信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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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氏一家回了香港,不久之后,寄了书信过来报平安。
    傅斟收到书信,喜滋滋的看过一遍,向我转述了霈津的问候,说霈津和他们全家都诚意的邀请我去香港游玩小住。随信还转寄来了一封陈年旧信。是毓婉姨妈在世的时候写给傅斟的。当年因为邮递员投递时的疏忽,这封信一直塞在信箱与墙壁的夹缝中。直到近日他家的外墙重新修葺,拆掉信箱的时候才发现。信封看起来有些时日了,染着尘土铁锈的污痕。
    拿到这封信,傅斟的神情兴奋而伤感。他很小心的拆开封皮,抽出发黄的信纸,一个字一个字仔细的读着。仿佛在和死去的母亲进行一场跨越时空的交谈。
    读着读着,傅斟的脸色越来越黑,眉头渐渐的拧在一起。我问他怎么了,他什么话也没说,径直上了楼。我猜度着,可能一些熟悉的词句勾起了他的追思之情,以致心情沉重,便未多加理会。
    晚上君先生与海天大哥、安哥等人一起回了家,边换衣服边对我说他们已经用过晚餐了,不必要准备吃食。我向安哥询问九爷状况,安哥回答说近些时候精神不如从前,但是身体尚算硬朗。
    宾主落座,小秋端上好茶。众人细细品着,不知何时,傅斟出现在楼梯口,铁青着脸对君先生说:“舅舅,我有些事情与你谈,随我过来一趟。”
    君先生一愣,傅斟虽然脾气刁钻,却很少这样语气生硬的对他说话。于是眼神一滞,旋即客气的与众人笑笑,转身随傅斟上了楼。他们直接上了三楼,进了最东边的房间。那是毓婉姨妈生前所住的。我想傅斟要与君先生谈的,或许与毓婉姨妈的那封信有些关系。
    两人上去没多久,隐约传来了断断续续的争吵声。只听见傅斟的声音模糊不清的说“她除了使筷子之外,握笔、拿针、画眉、打牌,都是用左手的!血怎么会从这边喷出来!”
    安哥听见声音不对,立刻站起身来。海天大哥及时按住了他。在没有得到君先生明确的指示之前,海天大哥从不会轻举妄动。这是他多年来跟在君先生身边养成的习惯。我却坐不住,悄悄的追上楼去,起码要听清楚他们的对话。
    距离近了一些,声音更加清楚了。不过只听见傅斟一个人的言语。听不到君先生的声音。傅斟小狮子一样吼着:“白纸黑字,你怎么解释!难道她会特意编出这些来骗我!你说!是不是你杀人灭口!”
    停顿了一会,房间里忽然有什么东西撞击到地板,咣当一声。随即是一阵噼里啪啦的乱响。海天大哥和安哥齐齐冲了上来。房间里的响动越来越大,似乎有乒乒乓乓的厮打的声音。几人互相看看,他们自然是不方便破门而入的,正是我派用场的时候。我不由分说率先推开门,里面一片狼藉,我险些被落地灯的杆子绊倒。正当中,君先生与傅斟两个已扭打成一团。傅斟两眼通红,满头大汗,疯了一样不管不顾的对君先生拳脚相加。君先生一味抵挡着,额头嘴角已挨了几下,现出些红肿。
    见此情景,我急切的叫道:“住手,傅庭芸,住手!”可声音还是被淹没在拳头挥动和肢体碰撞的声响中。海天大哥和安哥在旁边急得团团转,却丝毫插不进手。君先生渐渐失去了耐性,不再一味的躲闪。傅斟又气又急,已全无章法,只胡乱挥舞着手臂。很快被君先生逼到了房间的边缘。这时的傅斟已经脱力了。整个人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筋疲力尽的的倚在墙壁上,一双眼睛依旧死死的盯着君先生。君先生一手揪住傅斟的领口,另一只手捏紧拳头,眼看着就要落到下,却在距离傅斟的脸孔一寸远的地方生生收住。那只拳头微微颤抖着,关节捏的咯咯作响。最后嘭的一声,落在了傅斟的小腹上。傅斟哼都没哼一声,软软的倒在地上。
    在场的人鸦雀无声,手足无措的呆立在一旁。君先生双手插在腰间,面对着墙壁,双眼喷火。房间里只剩下傅斟剧烈的喘息声。
    静默了片刻光景,君先生俯下身,将傅斟一把揽起,拎着回了房间,直接丢在床上。傅斟摔进床里,皱着眉,弓起了身体,手一直按在肚子上。那一拳想来打得不轻。
    君先生在床边上站了一会,一脸怒容的帮傅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转身往门外走去。
    傅斟叫住了他,声音嘶哑而凄惨的说:“君飞扬,你对我所做的那些,到底是因为……还是因为内疚而做出的补偿?或者说,这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的误解。”
    君先生在门口收住脚,忽然转过身,我以为他要冲过来教训傅斟,赶紧侧身挡了一下。可他并没过来。只是恶狠狠的对傅斟说:“你喜欢怎么想,随你。不过我说过的话,永远作数!”
    说完,甩手出门。房门被重重带上,咚一声,震得地板直颤。紧接着,楼下传来车子的引擎声。
    以前傅斟说,他信君先生,无论发生什么,都坚定的相信。现在他却开始怀疑自己了。一旦察觉到谎言的存在,那么往前追溯,所有的“信”,就不再“可信”了。
    他们之间的信任,仿佛是在内心里自欺欺人磊起的一面虚幻的石头墙。日复一日,这墙高耸入云绵延万里,却没实在的泥灰沟边填缝。一旦抽出其中的一枚小小石子,墙就轰然倒塌了。
    傅斟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手指紧紧抓着床单,一脸的痛苦。我小心的询问他哪里疼痛,是不是伤到了内脏,他只沉默不语,仿佛什么也听不见一般。
    就这样过了好久,傅斟突然一下从床上弹起,眼睛望着我,叫道:“信呢?”
    我疑惑的想了想,说:“刚才你叫阿君上楼时,信不就捏在你手里?”
    他听了这话,翻身下床,朝三楼跑去。我跟着他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进了最东边的房间,一眼就看见信封平躺在茶几上。傅斟冲过去捏起信封,长出了一口气,忽然觉察到了什么,拿起信封打开,里面是空的,他不甘心的将信封倒过来狠狠的抖,依旧什么也没有。信纸不翼而飞了。
    傅斟用力的将信封拍在桌子上。用拳头狠狠的砸了一下。我追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他用手捶打着额头,焦急的来回走了两步,无来由的大叫道:“是安哥,一定是安哥。完了。”
    又立刻大声的唤来阿三阿权,吩咐他们带上些人,立刻去追。一定要追到安哥。追上之后无论用什么方法也要将人带回来。
    两拨人追出去之后,傅斟依旧坐立不安。急躁而焦虑的守着电话,眉头始终没有打开。
    过了约莫一小时的光景,阿三阿权没有回来,另一伙人却上了门。来人对我和傅斟说,九爷有请,要我们一起过去。傅斟推说要等人,晚些时候再过去。来的人说不用等了,要等的人如今都在贝当路的小公馆呢。只差我们俩了。
    然后,不由分说,强行将我们推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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