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二 第五十五章 西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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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当我初窥西京那在冰雪的苍白中透出的点点苍绿的藓影时,心中一闪而过的情感名为‘惶恐’。
或许那时候我就依稀感觉到了这里将是让我的人生天翻地覆的转折点。但是,那时候究竟是什么样的坚持让我一路磕磕绊绊的走过来,即使遇到了后来的一切,却也还是不肯后悔涉足这个繁华的牢笼呢?
从青城到西京,走水路大约半个多月就能到了。如果除去路上采办食物饮水什么的时间的话其实能更快到达西京。我想我是疯了,要不然怎么会那么急切的想看一看那个或许充满了危机的地方。
这正是二三月份、乍暖还寒的时节。因是走的水路,一路上也不觉有多么的冷,但是越接近西北就越觉得天气寒冷起来。
通常这个时候的青城已经冰雪消融,真的是春日已至。可是西北这地方却还是积着厚厚的冰雪。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偏偏这大运河就是没有结冰,偶尔还能看到岸边垂钓的人影。
而越接近西京,哥哥脸上的表情就越发的阴沉起来,仿佛我们不是去的西京,而是去敌营一样。
每每这个时候,妙妙总会偷偷的将我拉到甲板上说是要领略一下诗文中的‘湖光潋滟晴方好’的景象,但是我知道她只是看到哥哥觉得害怕而为此找的一个离开的借口而已。
但是,不说将至西京时岸边的景色。便是那青城初始一路看到景色就是少见的明媚。杨柳垂岸,百花争艳,还有那衣饰鲜妍的妖童媛女。
早春时节已经有许多的游人出来踏青游湖了。
偶尔的,还能遇上几艘载着美丽男女的画船,不时的还能听到从船上传来的丝竹琴箫之声。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哥哥的脸色才会好上那么几分。
无忧宫匠人做的船不止大,还很美,但是却不似平日里哥哥喜欢的那种奢华的美丽。反而去了那些雕饰,露出木头原来的纹路,再刷上清漆,透着一股子的朴实的感觉,却让人觉得大气而端庄。而全船唯一的装饰估计就只剩下那垂挂在船头船尾的那几串绘着牡丹的大红灯笼了。
跟着我们去西京的除了百草她们之外,哥哥竟然将他的那些漂亮的男娈都带了出来。每日里我都能听到隔壁那偌大的房间里传来的乐声和饮酒作乐的声音。
而每到这个时候我都会跑到船头去,不想去听那些个靡靡之音。纵然湖光山色虽美,但是我没想到的是我竟然晕船!天知道在船上待了好几天的我竟然突然地晕船了。
先是吐得胆汁都快出来了,然后就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不得动弹,不进米食。后来要不是请教了常年在水上生活的过路的船家,吃了偏方,我怕是撑不到西京了。
妙妙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信起了鬼神之说,一直在那边念叨着我一定是和西京犯冲,然后就一直劝我打消去西京的决定和她到塞外去。
我想她那犯冲之说是假,目的还是想让我和她去塞外。而每次我拒绝之后,她总会生气的跑到甲板上不到被冷风灌得个透心凉她就不进来。这般如此,饶是她那般的体格也受不了了,就在抵达西京的前一夜发起烧来。
“我不要喝!”脸蛋烧得红扑扑的妙妙抵抗的别开脸死都不肯将药喝下去。
我好说歹说的她才喝了那么一口,结果还没咽到喉咙口呢,就被她给吐了出来。碗里的药慢慢的凉了下去,看到那满地的药汁,我实在是头疼。
妙妙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得,但是唯独这喝药是怎么也喝不下去的。以前的时候她极少生病,就是病了她也是自己挺了过去的。但是现在看她烧得这幅模样,若是再不喝药,这病怕是要严重了。
我原来想在药里面加点蜂蜜的,但是结果还是被吐了出来。百草说加点甘草熬起来会好喝点,但是还是没用。
看着一碗碗的药熬出来,又凉掉,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最后还是哥哥说直接灌下去,才让妙妙喝了那么一小碗,但是大半的药汁还是喂了被子衣服,还有被她吐了出来。
一晚上闹的是人仰马翻,原本我还以为只要做成药丸子她就能吃下去了。但是没想到她连药丸子都咽不下去,一吃进去就卡在卡喉咙口,急的她迷迷瞪瞪的就伸爪子往自己脖子挠去。
“小小,我难受……”病恹恹的妙妙倚在我的身上有气无力的撒着娇。
我先开厚重的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安慰道:“快到了。”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前,船就在码头靠岸了,现在我正是坐在马车上往城里赶去。若是能赶在天黑之前到城里面找家医馆给妙妙看一下也是好的。
正说着呢,就听到前面传来一阵喧闹,马车也停了下来。百花骑着马戒备的靠近车子,百果也拿着一包不知道是什么粉末的纸包执在胸前。她见我看她,便羞涩的笑了一下,“这个是一般的迷药。”
我狐疑的瞅了一眼她拿在手里的纸包一眼,我可不相信那只是一般的迷药而已。
但是百果的迷药并没有派上用场,哥哥派人来说只是前边有人的马车坏了,而车里面的妇人刚好怀着孩子,现在可能是受了惊吓要生了。
我转头去看百果,她迷迷糊糊的依旧将纸包横在胸前。我笑眯眯的对她说:“你去给人家夫人接生,让他们给咱们让个道。”
百果虽然一直和我说她虽然是大夫但没接生过啊。可是最后还是欲哭无泪的下车了。
马车又开始前行,经过让开地方的车队的之后,隐约从飞起的帘子外看到一个很魁梧的男人骑着枣红色的大马,双手抱拳遥遥朝我这边拜了一礼。
二三月份的西京,到处都还是白茫茫的一片,地上的积雪厚厚的一层让马车行进的很是艰难。厚重的帘子也挡不住的寒意,使得呼出的气也变得雾一样的白。
就在这冰雪筑成的天地中,那一座古老的似乎能闻到缱绻的历史烟尘气息的城徐徐的自满眼的苍白里露出那伟岸的身躯。
斑驳的、露出点点苍绿的城墙,城门之上那深刻在石壁上的铁画银钩般的‘西京’二字,还有城门前戎装长刀的官兵。竟让人在兴奋之余,还觉得那种连气都不敢喘一下的忌惮。
是的,就是忌惮。
那仿佛被天子威严所庇佑着的古城,伫立在这冰天雪地里,就像是一身厚重盔甲的将军,无形的让人觉得心悸。
原来,西京除了繁华,还有的便是人们对它的畏惧。
当我乘坐的马车和哥哥的并肩停在一起的时候,只听他那边传来一声冷哼。而后就听他那名为‘青衣’的小厮一声:“走。”
就见前方本排着进城人们的长队被两旁的检查进城凭证的官兵拦到城门两旁。有人不忿的出声问道:“凭什么他们不用检查就可以进去?”
而其中的一个官兵回答的很是不屑,“你们看到车队前挂着的玉牌了?那是皇上御赐的牌子,就是皇宫也通行无阻。”这语气里别样的崇拜透着些许的自豪,仿佛那牌子是他的一样。
马车进了城,就熟门熟路的往左边的那条巷子里拐去,最后停在一家看起来门口罗雀的医馆前。
门口的药童看到我们就飞快的跑进屋子里,边跑还边喊:“师傅,那坏女人又来了!”
我站在空荡荡的医馆前,窘迫的看了看自己的装束,又疑问似的看向一旁被一个清秀的少年扶下马车的哥哥。
难道我看起来就这么像坏女人?
正大惑不解的时候,只见‘嘭’的一声被摔上的门又打开了来。一个穿得很是……恩,很是可爱的男子走了出来。
应该是可爱吧?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可爱’的衣袍,绣满了金铜钱的衣服是是一种很像褐色又显得有些泛着荧光的黄,衣服的外边披着的也是极艳丽的孔雀翎的大氅。而氅衣下露出来的那和手掌一样大的算盘在晴暖的冬日下闪着金灿灿的光芒。
“原来是无忧宫宫主和东凰姑娘,金满怀这厢有礼了。”他笑容满面的俯身行了一个别扭的礼。躲在他后头的那个喊着‘坏女人又来了的’的小童,羞赧的探出半张脸来偷偷的瞅着我,然后自言自语的说:“原来不是啊。”
哥哥有些嫌弃的打量了一眼有些破旧的医馆的外貌,勉为其难的在金满怀有些恭迎意味的鞠躬下,迈步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