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二 第五十四章 我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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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同意!”
黄花梨的椅子因为用力过猛而‘梆’的倒在了地上。来不及束起的头发凌乱的散落在胸前,背后。
只着白色寝衣的哥哥脸上显出连他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惶恐的神色来。
西京,就像是一个让人好奇,却又恐惧着不敢触碰的存在一样,静静伫立在大靖的西北,散发着特有的魅力,吸引着无数的商贾、胡人前赴后继的前去,欲开拓出自己的天下来。
茶盏里,浅黄色的茶汤渐渐地冷去,我低头转动着杯子,看着杯子浮浮沉沉的茶叶末子。“为什么呢?我只是想去西京而已啊。”
但是哥哥却还是固执的拒绝。他说那里不是我该去的地方,那看似繁华盛景的幻像终不过是糜烂现实那华美的外袍而已。
哥哥的脸上忽的现出那如同飞蛾扑火前的悲戚一样的神色来,但是那悲戚之下却坚持的让我心生退却。
“小小,我知道你对西京很好奇。但是,可以的话,我宁愿你一辈子都不要去那里,甚至连靠近也不要靠近。”
在那一天见过花十四之后,他的妻子来找过我。那个看起来很是骄傲的女子,据说因为我们爱上了同一个男人而成为了盟友。
这个女子在我报复的游戏中是以一个背叛者和奸细的形象出现的。她答应我她会将琼花谷的消息交给我,而我最后给她的酬劳,就是让她亲眼看着东秀可悲的死去和花十四痛苦的活着。
然而她还是没有看到东秀死去的场景,可是她却在给我信中说现在的结局她很满意。
这个先失去了丈夫后又失去了孩子的女人,在她看来重新得到花十四的宠爱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了,唯一能让她还有活在这世上的理由可能便是那个男人和她一样悲惨的活着罢了。
信中的她也提到了一个地方——西京。这个忽然出现在我的世界中的地方,仿佛在我离开无忧宫的时候就已经蠢蠢欲动的决定让我对它产生好奇,然后去见它。
那个来自西京的大官就像是在帮助我一样,在我让楼不归拼命地打压花十四的时候,他掳走了东秀,让花十四焦头烂额的两头奔波。
然而他又在花十四灰溜溜的被赶出琼花谷的时候,又毫无条件的将东秀放了回来。然后便发生了此后的一切。
西京,这个让我倍感好奇的地方。哥哥却始终不肯同意我去见它的要求,甚至他提到西京时的神情是那么的微妙。
“无论如何,我都要去西京。”
前些日子还冷得让人起不来床的天气,忽然变得暖和起来。就像是诗文里说的‘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一样,虽然这样说有些夸大,但是对于我这极怕冷的体质来说,却是不啻于新生一样的快乐。
此时和煦的阳关细细柔柔的像是碎金一样的撒在窗外的庭院里。斜射进来的光束里,飞舞着无数细小的就像是蒙着一层光晕的蝶儿一样的粉尘,无端的让人觉得美的不可思议。
我微抬起下巴和眼前的这个好看的就像天人一样的男人对峙着。他眸中闪过一丝不明所以的幽暗,但是最后只化成了迷蒙的无奈。
好听的、低沉的声音以一种失落而悲伤的语气说:“小小,只希望你最后不会后悔今日所做的决定。”
从哥哥的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外头的院子里站着一个精致的就像偶人娃娃一样的小孩子。他一见到我的时候,就开心的扑了上来。嘴巴里‘啊啊哦哦’的吐出一些让人听不懂的音节来。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能明白他所表达的意思。
他说:“姐姐,我好想你。姐姐,你想不想我?”
就像是喊过了千万遍一样,我下意识的就蹲下身子抱住这个很是漂亮的孩子喊道:“睿儿,你有没有乖乖听哥哥的话?”
他的眼睛眯的就像是天边的弯月一样,点了点头之后就将脑袋不停地往我怀里拱着。
倚在院子门口的妙妙吃味的走过来,看着睿儿在我怀里撒娇。“小小,你都没认出我来。这小鬼你倒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妙妙的脸上写满了‘我不开心,我吃醋了。你要负责安慰我’的字眼。我‘扑哧’一笑,起身,手里牵着睿儿有些凉凉的小手,说:“你多大,他有多大?你好意思和他吃醋?”
睿儿似乎能明白妙妙是在讲关于他的话,而且看起来还是不是怎么好的话。便就像一个护着自己心爱玩具一样的孩子一样,紧紧的巴着我的胳膊,眼睛也死死地盯着妙妙。似乎只要妙妙微微一动,他就要扑上去咬住她不松口一样。
妙妙恨声骂了一声‘小狼崽子’,但是从她眼睛里看得出来她还是很喜欢这个孩子的。
“走吧。”我听着屋子里传来的杯盏碎裂的声音,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看起来哥哥有时候还是像一个小孩子一样的。
妙妙偷偷的笑起来,同我一样牵起睿儿的另一只小手。然后惊讶的说:“怎么这么冷?”便将挂在脖子上的袖筒子取下来,将一大一下的两只手塞了进去。
天气渐渐回暖的青城,不说百花盛开,但是也已经有了春光明媚的先兆了。到处都是碧油油的探出脑袋来的青草,还有河畔边抽着绿芽的柳条。不时的还能看到路边的不知名的野花缓缓地舒展开娇美的身姿的模样。
妙妙说塞北大漠从来没有这样美丽的景色。那儿春冬单调的就像一成不变的满眼的牛羊一样,仅仅是牛羊。
上元佳节刚过不久,路边还挂着数盏九成新的灯笼,装点得这个不算大也不算小的青城多了一丝的俏丽和妩媚。
这是自我失忆之后头一次出门。华丽的俨然是哥哥的喜好的油壁香车在路人各种羡慕、妒忌的眼神中满满的碾过齐整的青石板路。车盖上伸展出来的飞檐下垂挂着的玲珑‘叮叮当当’的响着,让我不觉得想起在戏本中这样的时节是最适合才子佳人的邂逅的。
妙妙好奇的问我为什么笑,我说没什么,但是还是止不住的抖着肩膀在那儿闷笑着。
而就在妙妙和我说着她这些年在塞外发生的趣事的时候,马车忽然的停了下来。
“小姐,有位夫人说想见你。”
半纱质的帘子外影影绰绰的勾勒出一台软轿的形状来。轿子外头的那个穿着青布袄的丫头俏丽的脸蛋隐隐的让我觉得熟悉。
“去前面的悦君楼好了。”妙妙凑过来往外看了一眼,替我回答道。
“我很高兴。”那个颇为雍容的女子挂着真心的笑容坐在我的面前说。
“听到你失忆的时候,我还在担心。但是看到你的时候我想或许失忆也不可谓不是一件好事。”
“你是?”
她这才想起来她并没有做过自我介绍,于是便道:“我叫陈翠儿,你以前都是喊我翠姐姐的。”
这是个很有魅力的女子,无论是那端丽的仪态还是那软糯的声音。在她浅浅勾勒出的曾经里,我又变成了一个单纯的却为情所苦的女子。
就如同所有的豆蔻年华的女子一样,对于爱情我有无数美好的憧憬,却在初恋的失败了迷失了方向。甚至还为了那个男人跑到了所谓的‘销金窟’里去了。
“荔儿,能遗忘有时候也是一种幸福。”
我莫名的就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子也在为情所苦着,只是在她的眼眸中我看不出一丝的涟漪。仿佛她的爱情已经成为了过往,不再有任何的可能。
她笑了笑,有些自嘲般的说:“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呢?”
被他人所关心着的感受就像是在寒冷的冬季喝下一口温柔的茶水,那温暖顺着咽喉流向四肢百骸,一刹那驱走了全身的冰冷。
“我过段时间就会去西京了。虽然不是很清楚之前和你的关系究竟是什么样的,但是觉得还是和你说一声比较好。还有谢谢你的关心。”
她初听到我要去西京的时候,神情惊讶的就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但是下一刻却像是听到了喜讯一样,满眼的欢喜,可是眼底也有离别的不舍和忧伤。
“离开这个地方,对你也许是个好事。荔儿,到了西京不论遇见什么,不要再像以前那样的固执了。须知退一步海阔天空,你啊,就是太固执了。”
这间包厢的外面就是街巷,坐在靠着窗子摆着的椅子上不时的能听到外头传来的热闹的人声犬吠。
安静的包厢和窗外楼下的喧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是隐约透着些许的温馨。或许这就是无忧宫外的繁华所在,红尘喧嚣处,人情冷暖间,都是显得奢华而清冷的无忧宫中不常见到的。
我端起摆在面前的茶盏,以茶代酒,“姐姐,此后一别不知何时再见。若我之前有什么得罪的,在此以茶代酒,告罪了。”说罢,一饮而尽。
陈翠儿亦端起茶盏,只是久久的凝视着杯子默不作声,让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但是又忽的笑出声来,举袖仰首,而后将见底的杯子向我这边仰开。
“你这孩子总是装成一副大人的模样,可是有时候又比谁都孩子气。”
“……以后莫要再让自己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