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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幕缓缓地散去，石阿措将袖一挥，居高临下地看着楚江，如一个审判者。
    “不……这不是……不是真的……不是！”楚江抱着头颅，跪倒在地。他极力地想把这一切都当做是一个梦境，但脑中渐渐苏醒的记忆提醒他，他是一个罪人。
    石阿措眉头一皱，道：“楚江，当初你拾来的人偶，根本就是别人做下的‘煞’。残存的怨气，让你不断做恶梦，也束缚了你的家人。在你们每个人的梦境里，‘家人’都成为可怕的存在，其目的就是为了让你们失去信任，也是某种程度上的暗示与蛊惑。因为你毕竟是个孩子，心里并没有‘污点’，所以不易被‘控制’。但……那些已生长许多年的成人……却无法逃脱了。他们被那怨念所捆绑，所控制。”
    “也就是说……在你起床时，你的亲人们，已经准备好了，要进行一场杀戮。”
    “所谓的至亲相残——”石阿措的眼睛眯起来。
    “但是……你毕竟是他们最爱的孩子。于是，他们尽力克制着自己，在你离开后，才开始那一场‘游戏’。”
    “不巧，那段日子，我刚好正在休眠……当我醒来的之后，发现了昏倒的你。便耗费了大量的精力……篡改了人们的记忆。”
    楚江双手离开头颅，撑着地面。他喘息着，肩膀耸动着。他埋着头，看不清表情。
    菩提站在一旁，心中戚然。她未曾想到，楚江竟有这样过往。这个看起来懦弱的男人，在知晓真相之后，会不会彻底地崩溃掉？
    怀着感同身受的痛苦，菩提攥住秦履真的手。
    “很残酷么？”秦履真低声在她身边道：“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下的事付出代价。而你，身为凌架于他们之上的志异师，少一点悲悯。”
    “况且……”秦履真笑起来：“看到那样精彩的故事，你不觉得……很快乐？”
    菩提惊觉，自己方才于哀伤之外，的确有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欢愉。短暂却是确凿存在着的，这是她身为志异师，渴望“猎奇”与“记录”的血液在沸腾。
    “放松，享受。不要担心自己失控——你就是你，不需要在因为所谓‘道德’与‘善’而伪装。”傀儡师循循善诱。
    菩提正要开口，忽然，她见楚江抬起了头。他慢慢地站起身来。
    “石姨。”
    楚江的声音仍然是颤抖的。但他的语气，却是坚定的。
    “那个人偶……石姨。是什么人，留在那废墟里的？”
    石阿措面上露出一丝诧异，旋即道：“这种东西，总是有些术法的人，做来害人的。谁知道又是谁做的？”
    “我一定要找到那个人。”楚江沉声道。
    “哦？你不恐惧？你不认为……那一切，都是你的错？”
    “不是我的错。”楚江道：“是那个人！”他的面目狰狞起来，五官都扭曲了。“是那个做人偶的人！他做了那种伤天害理的东西……才是祸事发生的根本。这么多年……我之所以会莫名地对神鬼之说那样狂热……原来是因为……想要复仇。”
    “石姨！”他定定地看着石阿措：“我想成为……有力量的人。”
    “力量？是类似于志异师的人么？”石阿措轻笑道：“这世间，尚有异能之人，也并不少。只是，你不过是个常人，若要从头修行，只怕修行有成，已垂垂老矣。何况，安制作人偶之人，力量并不弱小。”石阿措脸上带着嘲讽的笑容。
    “石姨……”楚江脸上露出渴求的神色。眼前这个熟悉却又陌生的花妖，让他本来到嘴边的请求，无法出口。
    “不要寄希望于我。当初照顾你，只是因为，我需要楚氏一族有人存活，延续，为我制作花幡。”花妖很是无情。
    “可是……可是……”
    “罢了，楚江，妖与人，并非同类。对于大部分妖类来说，人仅仅是如刍狗一般的存在。”秦履真的声音阴测测的，令人如饮寒冰。
    “不错。”石阿措嘴角的笑意还是很寒冷。她轻轻地抚了抚耳边的一缕发丝，“你既为常人，便应当好好地活下去。你可知，你所希求摈弃的日常，是多少人可望不可即的……”
    “我……”楚江心头惶然，看向石阿措，她美艳的脸，距离他实在是很远。
    “楚江，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为我制作花幡。我养活你，也就是为了这个。我不希望你去涉险。”石阿措的声音没有温度。
    “……”家人的脸在楚江脑海里一一浮现。那些隐隐绰绰的面孔，让他感到一阵阵的窒息。那些飞溅的血液，母亲最后绝望的神情，都让他无法原谅。无法原谅谁？是自己——抑或是他人？
    他不舍得怨恨自己。
    那么，就怨恨他人吧。
    “菩提——”猛地转过身来，看向她。菩提一愣。
    楚江跪倒在地。他急切地看着她：“我希望你……希望你能够帮我……”
    菩提身子一侧，迈出一步，摇头道：“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菩提……求求你……”楚江埋下头去，声音颤抖：“我想要复仇……我想要复仇。什么日常，我都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