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风的骨与血 第五十章 风花乱舞之血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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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种花,名曰:“葬雪”
盛开于炎夏,满树雪白,繁复的细小花瓣缀满枝头,风一吹即飘扬而落,那地面洁白一层,好像覆盖的惨白殓尸布,掩盖了一切。
花林内,木蝶枝艰难地拖着真音的尸体,发间肩上已然落了一层厚厚的雪白,在绯红的月色下各位糁然。他脸色木然,嘴里喃喃念着:
“……不要怕……就快好了……我带你离开,真音,不要怕……我带你离开,离开……”
沙哑的声音似哭非哭,寂静的林内只有他的声音在回响。仿佛是绊到了树根,他整个人狠狠地趴在尸体之上,额头磕到了花瓣下的岩石,鲜血顿时流了下来。木蝶枝慌忙爬起来,胡乱地用衣袖抹着冰冷尸体上的血迹,一边嘴里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摔疼你了吧?不怕,不怕,这里有三哥陪你呢,真音,不怕哦……”说着,眼泪混合了鲜血却止不住地一滴滴往下掉,将那张惨白的脸涂得血红一片。
真音,其实是最怕黑的吧?以往绝不敢一个人睡在房里,总闹着要几个哥哥轮流做陪。如今,他却独自一个人最先没入那无边的黑暗,会不会在哭泣呢?
为什么,那时你要扑过去挡了那一剑?明明,那个人身边还有绝天在啊!是了,你最敬重那个人对吧?是他救了即将饿死的你,所以你可以为他死对吧?可是,你让我怎么办呢?
水蓝长发的锦衣公子泪流满面,哭得像个孩童。远离了众人,他不必在意其他人的视线,他可以袒露真实的自我……真音,真音,你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死在我面前?你——明明知道……
千百次故意作弄,只为看你娇嗔的脸……
无意中撞开浴室,雾气茫茫中,看到你缠胸布下玲珑的身躯,那瞬间停滞的思维……(没错,真音是女滴~^_^~)
不敢说出口,只因为说出口一切都将破碎。
只能默默跟在你身后,默默看着你,明知道你的目光从未停留在我的身上,却依然固执地想要陪伴在你的身旁,固执地抢过原本属于你的任务,因为我害怕……
可是,你,为什么还是死在我面前呢?
一次次擦干那惨白脸上的血迹,你的笑容是如此的安详和……冰冷,却让我的心也跟着冰冷了起来啊……木蝶枝怔怔地跪坐在真音的尸体边,眼里是如此的悲凉和绝望,你好恨心!
真音,我恨你,真的很恨你!
“——恨吗?那么,如果你所爱的人还可以救活呢?”
寂静的林子里,那稚嫩的童音如此清晰!木蝶枝眼中闪过星点光芒,骤然回首。雪白落花下是一身血衣的幼小女童,长长的黑发随花飞舞,漆黑的眼眸里闪烁着无尽的星光,那样纯粹而璀璨!
她站在哪里,朝他露出微笑:“想救活她吗?”
“那么,我帮你——”
哥哥……
同样是葬雪树下,雪白的花瓣衬着夜色飘落,阴莲暮雪单膝跪在地上,一手按住绝天的胸口,另一只手五指间水蓝色的丝线紧紧地勒住他的脖子,眼神冷酷地看着面前那张与自己毫无二致的脸。
他长发微乱,衣裳上被利器划破几道血口,唇边溢出一丝鲜血,看四周狼狈的地面绝对是经过了一番苦战。然而被他牢牢按在身下的那人整个胸口都凹了下去,脸色惨白,显然伤得更重。此刻,只要他的五指一收便可轻易要了那人的命,只是那是他的弟弟呵……
那身为另一个半身的孪生兄弟!
冰冷的眼神微微透出些许暖意,阴莲暮雪松开手将灵兵收回体内,疲惫地向后倒坐在地上。阴莲若晨挣扎着坐起身,一手按着胸口,轻轻吸着气。
“就算是你不杀我,我也绝对不会原谅你的!”他恨声道,愤怒地看着眼前懒懒舒展着筋骨的跟自己一摸一样的某人:“居然和仇人走在一起,阴莲暮雪,你根本不配冠上‘阴莲’这个姓氏!”
扶着树干站起,他转身毫不犹豫地蹒跚离去,将自己唯一羁绊的血脉留在身后。
垂眸看着地面被风吹动的洁白花瓣,血藤洞的尊主掩去眼底复杂的光芒,微微苦笑着按着胸口,他叹道:“你还要在那里看多久?”
树后,转出矮小的黑发女孩,一身白衫染满血色,夜色般的双眸清澈透明,脸上带着天真的微笑:“痛吗?被自己的半身如此的憎恨着,你还要跟随在‘她’身边吗?”
银蓝长发的阴柔男子偏了头看着她,唇边扬起一抹绝美的笑容:“青泠水衣,你真不像个小孩!”
“我本来就不是‘小孩’啊!”水衣笑了,慢慢走过他身边,朝着树林深处走去。
风吹,花落。
花林深处。
夜尽,天边现出一丝微光。
那白衣绝美的女子迎风站立在繁尽的花瓣下,铺天盖地的白仿佛在唱一曲悲戚的挽歌。她右手拿着短剑,剑尖有血。澹台猫踉跄扶着身边的树干,一手捂着胸口,血缓缓浸透了衣裳,她的脸上却带着笑,那是胜利的笑容!
脚下,被洁白花瓣覆盖的是银衣少年冰冷的尸身。
他不甘地瞪大着双眼,无神望着漆黑的天空,唇边却带着一抹诡异的笑容,喉间一指深的伤口还在潺潺地流出血液,浸湿了他身下的土地,为花瓣染上鲜红。
“为什么要杀了他?”风鸢梦声音干涩道,手腕在颤抖:“澹台艾葭,给我一个理由!”
“为什么不能杀了他?”那时,紫衣黑发的少女笑着,看着胸前流下的鲜血:“反正他迟早不也是要死在你手下么?怎么,心疼了?”
“不……怎么可以这样?他怎么可以就这样死在你手下?!”
白衣女子绝望地冲天嘶吼,跪坐在地上自己弟弟的尸体面前,痴痴看着自己的双手,慢慢落下泪来,喃喃:
“他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风吹起,白花如雪。
澹台艾葭捂着胸口慢慢离开,看着迎面寻来的自己同伴。
“灵脉强者的一剑啊,这笔买卖可是亏大了……”她笑着,轻轻咳嗽:“我说,水衣,你可要记得陪我损失……”最后一个字说出口,她人已闭眼仰天倒下。白衣闪过,青泠水衣伸出双手接住那黑发少女的身躯。
良久,她在她耳旁低声道:“我会的……”
结束了……谁在叹息?
风吹,花舞,天渐明。
……大厅外,当风鸢梦晋级灵脉那庞大的气势传出,得到感应的几人匆匆赶往花园中的竹亭所在。
水衣搂着澹台猫的肩膀,窝在她的怀中半闭着眼,忽然开口道:
“艾葭……”
“怎么?”
“如果,可以的话,请你一定要在风鸢梦动手前杀死风铃。”
哦?紫衣黑发少女低头,看着怀中同伴的眼,不解:“为什么?”
“因为,我答应了一个人要‘救’他们,‘她’和‘他’……”不知为什么,七岁的女孩脸上带着一丝沉重的疲惫。
“……知道了。”澹台艾葭扬起一抹了然的笑容:“我答应你。”
白衫女孩闻言脸上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眼前一阵恍惚,仿佛又回到那个地方,在那个古老的殿堂中,那高高王座上衣着华丽的妇人放下高傲的自尊,面对她那悲伤恳求的眼神:
‘如果可以,请杀了那个孩子吧……’
‘……不要,让『她』如我一样,手上沾上永远洗不掉的至亲的血!就让那个『仪式』在你的手里结束,请求你!’
‘这是『他』的解脱,也是『她』的救赎……’
我答应。她站在阶下,慎重说道。契约成立,她用一个承诺换取安然离开。
仿佛,那双透着悲戚和深沉爱意的的眼神还在眼前出现。白衫的女孩脸上带着微笑,看着眼前的少年和女子。
就是……『他们』吗?风家的家主啊……你,要我『救』的人就是他们吗?
我答应。
冥冥中,伴随着叹息声,那回答在古老的殿堂中回荡,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