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5章 现实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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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寂静的村道上,只余一马两人在赶路。倏然听得一声嘶鸣,紧接着地面传来震动,两人惊诧,荒山野岭的,怎会有如此规模的马队?听这动静,怎么着也得有二三十匹马在奔驰。难道?!心中叫遭,梁文正调转马头就想逃离,却为时已晚,一些打先锋的戎装男子已经看见他们,经过初时的惊讶,随即便桀桀怪笑着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其中一人轻快地吹了声口哨,朝后大吼道:“头儿,有猎物!”又回头盯着他们笑:“想不到赶个路都能打牙祭,看来老子平时没白烧纸。”
    “得了吧,就你还烧纸?烧房子倒还差不多!”一旁有人嗤笑出声。
    胡老二瞪眼。“张老狗你少来挖苦老子,前天你抢了老子女人的帐,老子还记着呢!”
    “放屁!什么时候那小娘们成你胡老二的女人了?反正谁手快就是谁的。”
    “都他妈给老子闭嘴!”暴喝一声,一脸生横肉的壮硕男子排众而出,打马向前,目露凶光道:“你们两个,弟兄们近来手头紧,过来支援点粮饷花花。”
    若鱼眼眸微眯,分析了下局势,冷静道:“诸位壮士怕是要失望了,在下与好友刚从衙门里净身出户,已是分文不剩。同为落难人,想必也都理解,这年头,最黑不过哪里。”见场面一时安静下来,继道:“在下好友含冤入狱,为救他已散净家财,现在置身前往投奔亲戚,诸位壮士,还请高抬贵手,放我们一条生路。”言罢轻施一礼。
    壮硕男子略一沉吟,寒声道:“看在你还算识相的份上,放过你们也可以。不过老子这班弟兄奔波辛苦,这时辰还没吃饭,你的马留下加餐。”
    男子语音刚落,口哨声欢呼声不绝于耳。
    “头儿英明!”
    若鱼皱眉,村里离粮草告罄不过数日,若无马匹,步行回去哪还来得及?可不给……若真起冲突,这么多人他怕是护不了文正的周全,可恶!他要是没有受伤就好了!
    “好的,请稍等,我们收拾一下行装。”
    这时胡老二忽然插口:“甭收拾了,东西都留下。”转头对着壮硕男子掐媚道:“头儿,咱不能就这么信了,说不定这小白脸骗咱呢。”
    若鱼看向壮硕男子,男子并不出声,显然是默许了手下。咬了咬牙,正待开口,却被一旁一直隐忍不发的梁文正打断。
    “你们身为官兵,不在前线保家卫国,却来此打家劫舍,还有些血性没?!还对不对得起男子汉大丈夫这句话?!简直是在丢我朝颜面!”原来他打量了来人略显破落的着装,再环视四周。发现这些流寇竟是逃兵,不由怒发冲冠,大声驳斥。
    其实想想也正常,翻开史书,每逢战乱年代,总缺不了这些人。
    梁文正此言一出,那边厢就炸开了锅,谩骂声四起。胡老二当即爆了句粗口,对同样拧起眉头的头儿道:“头儿,这两小崽子敬酒不吃吃罚酒敢骂您,我这就上去宰了他们!”一举厚背大刀,大吼道:“弟兄们上啊,剁了这俩崽子!”纵马俯冲而来。
    其实梁文正说完就有些后悔了,可他气不过,这些国家蠹虫,民族有难,他们不但没有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意识,还为祸乡里鱼肉百姓,此种应遭天谴的行径,和那些狗官有何区别?!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抱紧若鱼调转马头狂奔。“对不起,我连累你了。”
    若鱼突然觉得眼睛有些酸涩,自己好没出息,居然因为对方无意识的拥抱而激动,可这确实是继离别后十六年来,第一次贴的这么近啊,近到,仿佛没有一丝缝隙。
    他摇了摇头,“没关系。”
    毕竟负重不同,再加上连日来的奔波,胯下坐骑与经过训练的战马有本质上的区别,被三两下就追上的两人眼看就要落回包围圈。梁文正一咬牙,将马鞭塞进若鱼手中,拿起出发时临时起意才备置的防身用刀,纵身跳下马,滚出好几米后起身,右脚踝顿感刺痛,糟糕,脚崴了。努力佯装无事,背对着若鱼大声道:“是我自己惹的麻烦,不能连累到你,你快走!”
    “不!”
    “呦,好胆色,不是光耍嘴皮子的酸书生嘛。”胡老二吩咐分出一部分人去追若鱼,围住梁文正嘲弄道。
    “弟兄们都没吃过人肉,要不今儿开开荤?”
    “好!说真的,老子长这么大还没吃过人肉呢。”
    “听说比什么猪牛羊肉香多了!”
    “你怎么知道?”
    “当年在老子营里,有个前线退下来的说的,朝廷不给发军饷,也没人管他们的五脏庙,能吃的又都吃完了,他们想活下去不这么干还能怎样?”
    梁文正听得寒毛倒竖,看着下马逼近的众人连连倒退:“你们,你们这是禽兽行径!”
    适才较有“吃人经验”的仁兄闻言嗤之以鼻:“一个没上过战场的穷酸知道什么,我们不过是想活下去,凭什么要为了不相干的人打生打死!”
    将人一绑扔上马,“走,咱回头儿那里去。”
    “哈哈,今晚开荤!”
    远方天际线,最后一抹红晕也渐渐消逝,夜幕笼罩四野,已然降临。喧嚣中,只听得有人幽幽道:“都别走了。”
    冰凉湿滑的声线粘腻的拂过肌肤,众人皆不自经打了个寒颤,胡老二一拉缰绳,回头色厉内荏地喝道:“谁!是谁再此装神弄鬼!”
    其余人等也回身扫视四周,他们过的一直是刀口舔血的日子,眼下这种情景,还吓不倒他们。
    不远处有人影渐渐清晰,一袭白衫上,点点红梅绽放,愈发衬托出来人容颜如玉。他步履从容的踏进包围圈,走至驮着梁文正的马匹旁,向捆绑他的大汉轻笑道:“适才友人承蒙壮士照顾,在下这厢有礼了。不过别人怎样都随便,他不可以吃。”伸手就将梁文正拉了下来,在他下坠时又稳稳托住,手指一划割断绳索。
    “混,混账!”大汉反应过来,抽出大刀朝若鱼狠狠劈来。
    “小心!”
    若鱼手下不停,在赤手割开对方脖颈后,对梁文正笑道:“文正,刀剑不长眼,你先去边上避避。”
    红色…红色!梁文正足灌铅块,只觉满眼血红。飞溅的血液,猩红的眼眸……不!他要离开这里!他想逃,可浑身使不上力气,他此刻脑海中唯一清醒的一个念头是:谁要现在过来碰他一下,他会立刻瘫倒在地爬不起来。
    若鱼蹙眉,想将男子先带到一旁,忽觉背后劲风已至,侧身避过刀芒,头也不回,右手衣袖带起一股罡风袭向偷袭之人。
    “噗哧。”白衫又添红梅数点。
    若鱼满意的在梁文正急剧收缩的瞳孔中,看见肢体分家,轰然倒下的尸首,拉过他护在身后,郑重嘱咐:“我未必能护你周全,有力气了就快跑,这里由我撑着。”
    “王八蛋!!”胡老二双目充血,死死盯着若鱼,好像这样就能剜下他的肉来。去追这小王八羔子的人一定都死了!当下一挥刀嘶声道:“宰了他们!”
    “杀啊!”
    “西方从革之金,趋阴阳,营造化,斩破万物!鬼道逆五行术——白虎之刃!”若鱼面色冷凝,双手掐诀,凭空幻化出暗青巨刃,风驰电擎般杀向众人。巨刃划过优雅的弧度,在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中利落的收割生命。在梁文正的眼中,它有种残酷的,冰冷的美丽,让他作呕。
    这时身后传来怒嚎:“我们来替弟兄们报仇!”
    梁文正一惊,若鱼的妖术刚才没扫到后面,吾命休矣!
    “哼,天真,入虎穴,又怎能不留后手?”若鱼脚轻轻一跺,“起。”一道青色帘幕平地而起,氤氲柔和的光连人带马的分割,身首异处,鲜血洒满大地。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满地碎尸,梁文正终于忍不住,弯腰将晚餐吐了个干净,各种反胃以及神经性过敏,刺激的他就算是已经连黄胆水都吐光了还停不下来,不停地在干呕。
    若鱼分出一手想帮他顺气,在指间触碰到梁文正背脊的一刹那,不可遏止地痉挛与闪避又让他收回了动作。他吓到他了,可这个事情,他真的是第一次做,他不是杀人魔。他想和他解释,嘴角微微牵动,再缓缓吧,他现在听不进去的……
    “妖…妖怪!救命,救命!头儿救我啊!”因从马背上摔下来而侥幸捡得一命的胡老二,被眼前的景象吓的抖若筛糠,趴在地上用手肘向前爬行,他全身都软的使不上力,更遑论站起来。
    “老二!”初见时的壮硕男子率领剩余十数人赶到,见此情景不由牙呲欲裂,又通体生寒。电光石火间,男子下了判断,翻身下马,一把拉过胡老二噗通跪伏在地,叠声向若鱼赔礼道:“我们狗眼不识泰山,冒犯仙师,还请您看在小的们认错态度诚恳的份上,饶了我们。”
    其余人等有样学样,皆纷纷效仿,讨饶声此起彼伏。
    “你们这帮穷凶极恶之徒,丧生在你们手下的无辜百姓不知凡几,也好,今日我便替天行道,收了你们这帮人魔!”若鱼衣袂飘飘,神色肃穆。
    壮硕男子额头不离地面,暗自咬牙发狠,妈的,拼了!
    “算了,若鱼。”
    若鱼看向面色苍白,有些虚弱的梁文正,犹豫道:“为何?你为何要帮他们说情?他们还想吃人不是吗?”
    “他们是该死,但是……”我不想看见他们,死在你的手里。
    若鱼抬眼看了看四周,他五感不全,却也还知道,身为人对如此环境定相当不适。“好…”
    “啵!”
    若鱼仓促间只来得及避开要害,一声闷哼,箭矢没入肩头。他血眸泛光,用另一只手拔出箭头,原是一支小巧的袖里箭。
    “文正,看见了吗,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
    “白虎之刃!”
    有风过耳,吹动村道旁的树叶沙沙作响。
    壮硕男子临死之前怨咒:“妖孽,此箭为真人加持之物,你必死无疑!”
    若鱼上前冷冷道:“既如此,何不开头就用?”一指点出,真正送他归西。
    青年发丝轻扬,朝梁文正一笑:“走吧,风将讯息传达到了远处,此地不宜久留。”
    说完,便在他惊骇欲绝的目光中,缓缓倒下。
    梁文正抖着双腿,闭眼不再看他,转身向外走去。
    “文正,你说毂则异室,死则同穴,我不信呢!”
    “哎?我是真心的!”
    “真心?我没怀疑你不是真心啊,只是时光荏苒,十年后,二十年后,这份真心还在吗?好,我相信你的决心,但当今时事,人情伦常,父母期望,无后之患,在我和现实之间,你又当如何自处?”
    “呵呵~”
    “你笑什么?”
    “我很高兴。”
    “…你确定不需要看郎中?”
    “呵呵,不需要。我高兴是因为,若鱼会这么想,就代表着你认真考虑了我们的将来,有将它真正放在心里。”也代表你重视我!
    “所以,无论碰到什么问题,我都会记得这份心意。而况,那些问题我怎会不考虑?只是,我想遵从我自己心底,最真实的声音。”
    “你…你给我去看郎中!”
    梁文正脚步一顿,走回若鱼身旁,发现他已然陷入深度昏迷,嘴角还有绛色晶莹流下。伸手抹了点下来细看,这东西好眼熟。视线再度转回到青年身上,此时青年的白衫主人的法力支撑,变回了鲜艳的红衣。
    呆滞的眸光化为绝望,梁文正下意识的背起若鱼,蹒跚向外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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