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谁折了蒹葭,成你一世的无瑕  第一章 梦里蘼芜青一剪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5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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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呀,头好疼啊。坏老大,肯定是你又敲我脑袋……可是也别敲这么重啊,疼啊……”宋小梨只感觉全身都动不了,疲倦得很,后脑勺一阵一阵的疼痛。
    “榭儿……你醒了么?”小梨模糊中只听着一妇人温柔地问着,还伸手抚摸着她的头发。
    “好疼啊……”小梨气若游丝地哼哼着。
    “表妹,还很疼是吗?别说话了,再睡会吧……”一男子附下身来,柔声说道。
    “……”小梨只觉眼皮很沉,周围的声音很细。
    表妹?我记得,我貌似没有表哥的啊。奇怪,怎么会有人一直喊我表妹呢?还有,什么榭儿?谁啊,不认识。好疼好困,再睡会吧,嗯,还早还早。小梨想。
    “容儿,你表妹好像又睡过去了。”妇人道。
    “嗯,额娘,那咱们先出去吧,让她多睡会,只怕伤得不轻。”男子应道。
    “都昏迷两日了,这不食不喝的,颇令人心忧。”那妇人满面愁容,自顾自地说着,便轻轻地出了房门。
    “大夫已经检查过了,说是并无大碍,修养几日便好。额娘不用太过忧心了。”容若便跟上前去,扶着妇人说道,其实自己亦是一脸忧愁。
    “疏影、暗香,你们俩留着好好照顾表小姐。”男子担忧地望了床上一眼,转头对两个丫头轻声道。
    “是,表少爷……”
    “累了就让府里的丫头替替你们吧,你们也受惊了。”带上门的时候,男子又不忘探头交待一句。
    “……”两个丫头受宠若惊地面面相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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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男子遂趋步跟上前去,扶着妇人走出冷香阁,穿过渌水亭,转了几个回廊,来到了明府的议事大厅。只见一中年男子端坐在上位,体型虽微微发福,却看得出年轻时的魁梧健硕,衣着华贵,气宇不凡,眉眼间透着一股俨然不可侵犯的气息。他就是这府邸的主人,纳兰明珠。
    年轻男子扶着妇人进了大厅,明珠面色虽一如常态,却隐隐透着一股不安。
    “额娘请坐。”年轻男子扶着妇人坐下,便立在明珠跟前。
    “阿玛,此事……”年轻男子话音未完,明珠便做了一个打断的手势。
    “若儿,阿玛刚从宫中回来,知皇上伤势较轻,经太医诊治,已无大碍。”明珠道。
    “那……”容若欲言又止。
    “皇上对此事已然不再追究,想必也不会牵扯到我明府。再说,皇上素来识大体通人意,畜生的过错是不会牵涉到人身上的。只是悠悠之口……唉,算了。你只管照顾好你表妹,别落下什么病根,到时大选……”明珠话音未落,妇人便咳嗽打断。
    “咳咳……”
    “额娘,今天您待在表妹那儿许久,想必也是累了的,我扶您回房休息吧。”容若虽觉察到父亲和母亲的异样,但以他孝顺的性情,很快便只担心起母亲了。
    “阿玛,那我先扶额娘回房了。”容若遂扶起母亲,缓缓走出了大厅。
    唉,若儿,我明珠一生都在避免和皇室再有所牵连,事事小心,步步谨慎,如此才保得我族人这几年的富贵平安。此次皇上惊马撞了我明府的马车,难道是上天的不祥预示么?
    明珠眉角紧锁成川,握紧的拳头重重地捶在了茶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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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容若亲自提了食篮,来到了冷香阁。
    他轻轻地敲了门,疏影便开了,唤了声表少爷,忙迎进了门。
    “嘘,表小姐还在休息么?”容若问。
    “嗯。表少爷,从您和太太出去那会儿,就再没醒过了。”暗香答道。
    “好,我知道了。你和疏影俩个先下去吃饭吧,你们小姐这有我呢。”容若挤出一点微笑。
    “是……”疏影和暗香遂轻退出了房门。
    容若便放下了食蓝,小步走到了床边,端详起这位三年不见的表妹。比起三年前的黄毛丫头,表妹生的愈发可人了。虽病容憔悴,却透着股江南人特有的水灵。
    正当容若准备仔细再看时,宋小梨突然睁大了眼睛。容若本能地往后一退,遂又担忧地急忙上前。
    “表妹,你终于醒了。”容若紧绷了两天的脸,终于在此刻舒展开来。
    “你是……”小梨疑惑地开始上下打量着他,眼前站着的这个男子,一时竟然用言语描述不出,只觉世间词藻贫乏,非“眉目如画”四字不能尽述。尤其是他的双眸,深邃得宛若一潭秋水,仿佛仅有偶尔轻落的杏扇才可泛起微漾的水晕。
    只是,他的发型好奇怪,剃了个半头,身后还甩着长长的辫子,还有他的衣服,也穿得好生奇特,白色的长袍外套着件深蓝的褂子,好像是电视剧里的人物。再看着他身后站着的两个女生,都打扮得唱戏似的,真是可笑。小梨东张西望了一会儿,觉得周围的环境好陌生,布置得十分古典华贵,这又是哪里呢?
    “我是表哥,纳兰容若,你不记得了么?”容若急切地望着她。
    “啊!”小梨突然大叫一声,容若神情随即转为惊忧。
    “怎么了?还难受么?我马上叫大夫。”容若遂预备出门,小梨连忙制止。
    “不用了不用了,我没事了。只是……这儿是哪?为什么我会到这来?我不是在上课么……”小梨自顾自地念着,东张西望。
    “这里是明府,你撞了马车,已经昏迷了两天。”容若柔声地回答着。
    “噢……可是……”小梨似乎听明白了又似乎不明白。
    “表妹,先别多想了,等头上的伤都好了表哥再陪你慢慢想吧。你已经在这床上躺了两日,想必饿了。快起床吃饭吧。”容若以一种不忍抗拒的眼神望着小梨。
    “嗯……”容若遂扶起她,慢慢地走到了桌前。
    “表妹,你看,表哥特意吩咐了厨子做了江南的小菜,你快尝尝,合不合胃口?”容若边说边麻利地打开食篮,端出各色小菜,满满地摆了一桌。
    “啊,是,是浙菜,我最喜欢的。有糯米莲藕,有西湖醋鱼,梅干菜扣肉,还有酒酿丸子,还有还有……”小梨一见到香气扑鼻的食物便来了精神,端起碗筷巴巴地吃了起来。
    “嗯嗯,都是你爱吃的吧?快吃,别说话了,小心呛着。”容若无限关怀地望着她吃饭,竟看得津津有味,大抵是从未见过吃相如此豪放的女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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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中,皇上由于受到不小的惊吓,正侧倚在养心殿内的卧榻上小憩。
    “太皇太后驾到……”殿外的李公公喊道。
    皇上惊醒,便整顿了衣裳,下榻准备迎接。只见宫女太监有序地站成两排,簇拥着太皇太后进门,太皇太后缓步跨进了殿门,雍容大气。华丽的旗装下,仍然掩盖不了她眉宇间透着的那股常人难有的睿智。
    皇上连忙上前迎接,“皇奶奶吉祥。皇奶奶,今儿午时不是才一起用过膳么?”
    “皇奶奶是担心你啊。”太皇太后拉着皇上的手,疼爱地望了望,便一同坐了下来。
    “皇奶奶,孙儿没事了,您看,还能骑马射箭呢。”皇上得意地拍了拍胸脯道。
    “呵呵,都是一国之君了,还如此顽皮。对了,明府的丫头没事吧?听闻伤得不轻。有没有派太医看看,毕竟是咱的不是。”太皇太后拍了拍皇上的手关切地问道。
    “明珠刚来过,说是没事了。皇奶奶放心吧,孙儿已然差人送去了最上等的药材。”
    “嗯,孙儿长大了。这明珠啊,是个人才,今后这朝堂之事,说不定还得倚重于他。”
    “嗯,孙儿明白。”皇上若有所思地应道。
    “明白就好……”太皇太后看着皇上的神情,满意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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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府此时已是华灯初上,府内竟比白日里还亮堂些。
    花间草堂内,纳兰容若正端坐于书桌前,专注地提笔写着什么。此时,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桌边的茶杯,端至嘴边才觉杯空见底。
    “汀茗……换茶……”容若唤了半会儿竟不见有人来,顿觉奇怪,这平时茶水未凉便换了热茶,今个竟如此,莫不是在哪儿偷懒耍玩。
    遂罢了笔,起身舒展,望着窗外如眉的弯月,想起表妹那如画的眉眼。傍晚才别,此时竟又挂念,脚步便不自觉地朝冷香阁走去。
    步至渌水亭,隔着水声便听见冷香阁那边的喧闹声。容若满肚狐疑,想我明府素来清静,今有如此喧闹,竟是为何?这一路走来,未见半个人影,却又为何?遂加快了脚步。
    不久便至冷香阁前,喧闹声愈发大了,容若敲了敲房门,又是半会儿没人来开。容若索性推开房门,竟见房内丫鬟奴才围了里三层外三层,还不时放肆地大喊着,兴奋得无人觉察到他。容若眉头稍皱,拍了拍最外围的汀茗,汀茗摆了摆手,未转过头来,继续入迷地张望着里头。
    “汀茗,你们在做什么?”容若提高了音量。
    此时有个丫环无意间转头看见了少爷,便吓得退到了一旁,其余丫环觉察动静不对,纷纷转头,急忙低着头撤到两旁。
    只见表妹正坐在围棋桌前和一奴才对弈,竟也入神得未曾觉察到他。容若心想,围棋也能下得如此精彩?大字不识一筐的汀茗也看得如此兴奋?表妹究竟在做什么?
    “表妹。”容若走到跟前,唤了声。与小梨对弈的奴才见了少爷,吓得滚下了榻,与一屋子的丫头奴才们低头站在了一起。
    “你们先出去吧,我和表小姐有话要说。”容若道,丫头奴才像获了大赦一般,舒了口气,急急忙忙地退了出去。
    “帅哥,你来得正好,咱也玩一盘吧!”小梨显然是在兴头上,眨着水灵的大眼睛说道。
    “没想到表妹也擅长围棋。既然表妹有此兴致,表哥就奉陪到底了。”容若正要坐下,小梨竟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什么围棋啊,我玩的这叫五子棋。”
    “五子棋?”容若迷惑地望着她。
    “是啊,五子棋。没有玩过么?真老土。那我教你吧。”她得意地把棋盘上的黑白子各归各位回答道。
    “还请表妹不吝赐教。”容若见表妹如此率真可爱,不由得被她感染,放下了以往严肃静的神态,拱手相向。
    “兄台客气客气,哈哈哈。”小梨学着古人说话,顿觉有趣,竟放声大笑起来。容若见此,亦是莞尔。
    小梨便开始教容若如何走这五子棋,不一会儿的功夫已然被容若胜出。
    “不玩了不玩了,徒弟都赢师父了还有什么好玩的啊。”小梨一撅嘴,便起身赌气地坐在了床边。
    “愿赌服输啊表妹。”容若看着表妹可人的神态,忍俊不禁,故意又逗趣了一番。
    “那好吧……你赢了,想要什么?”小梨一脸不甘地站到了容若跟前嘟囔着。
    “嗯……我想要……”容若假意地时而思考,时而望了望她,看得小梨心里发慌。
    “可不许要我做挑水砍柴的活儿。”小梨急切地抢白道,楚楚可怜。
    “傻表妹,我只想要你好好休息。以后可不许这么贪玩了,已经很晚了,快就寝吧。”容若关怀地说完,便整理了棋盘,转身拉下了窗子,静静地走出房门。
    “记得早点歇息。”容若便带上了门。
    “疏影、暗香,好好伺候小姐休息。”只听见容若对门外候着的丫头说道。
    “是,表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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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若走出冷香阁,便在渌水亭小立了一会儿。凉风拂过,一阵冷香扫过鼻尖,容若便顺着香气循去,原来冷香阁前的梨树已然开得纷繁,若不是多情的风儿无意中替她们带了绽放的讯息,这清冷孤傲的梨花呵,又怎会如此容易让如我这般匆匆而过的俗客轻易觉晓呢?
    “一树梨花落晚风……呵。”此时容若望着月色朦朦下的一片梨雪,浮现出表妹天真纯洁的容颜,她那水光楚楚的双眸,她那率真高洁的品性,不就应了冷香阁这个名称,不就应了冷香阁前如雪的梨花么?
    三年前的表妹,是那么含羞温婉,不置一言,而如今的她,自与京城的众女子不同,在这温婉的外表下又多携了三分灵气,三分聪慧,三分犟骨,而剩余的那一分,竟是侠气。这天然不可雕琢的气质,若不是亲眼所见,怎会相信世间竟有这般女子?
    容若这一想,不觉痴了,竟忘了时辰。
    送走了容若,疏影和暗香伺候完小姐睡下,吹熄了灯火,便也歇息去了。
    万籁俱静,屋外的漏声显得更加清晰。闹腾了一天,宋小梨终于安静地躺在了华丽的锦床上,她回想着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如梦似幻。富丽堂皇的明府,成百上千的丫鬟奴才,独僻幽静的冷香阁,还有俊逸风雅、温润如玉的贵公子纳兰性德……
    一切都太不可思议了,哎,我的脑袋瓜不够用啊,我变成了明府的表小姐?变成了纳兰容若的表妹?怎么会这样,我不是在上课么?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小梨每每一想,后脑勺便是一阵剧痛。于是,她又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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