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青杀恍然大悟地一拍额头，饶有兴致地看她，声音温柔无比地道，“你的意思，你的意思……嗯嗯，你这么卖力地想证明我识郜兄于微时，唔，彼时他少来无依，与先皇后避居冷宫，但再怎么地也在宫墙之内，寻常人等要进去着实不易，唔，你是想说我其实出身不低……你这么着意我的家世，是想看看你我是否门当户对？原来你……那个，其实我也……呃，起风了，姑娘，你冷不冷？”
    伊笑天没好气地瞪他：“我很热。”
    青杀微笑，笑得春风无限，“那就脱了吧。”
    “好啊。”
    伊笑天也微笑，笑得风情万种，说着扯开披风绸结，轻盈的披风梨花般飘落，现出裹着浅紫软锦长衣纤秀不堪一握的腰肢，钟灵毓秀的少女身躯，青春而又美好的轮廓曲线，一笔一笔，造化描绘，在暖日映照下明明怯弱不胜，却又奇异地喷薄出无限诱惑。
    ……这丫头搞什么鬼！
    青杀的心跳了跳，面上却堆了更多春风，移过去，一手卡住伊笑天腰下，一手便去撕扯她的衣服。
    嗯，丫头，看你能装到几时……
    ……
    好吵。
    青杀惺忪的眼睛眯开一线。
    光影摇曳，人头晃动，红橙黄绿，七彩斑斓。
    好艳。好香……
    朦朦胧胧里，有人淫兮兮笑道：“美人，真正的绝世美人！妈妈，本公子愿出一万两，买春风一度！”
    ！！！
    脑子里轰然一炸。
    青杀豁然睁大眼睛，凌厉眼风一飞，森冷一扫——你个不长眼的混蛋，居然调戏到你青杀祖宗头上来了！找死！牙齿一错，就欲一个指头把眼前的烂货给戳死！
    然而，他十个指头都动了，那个混蛋却没死。
    混蛋不但没死，还伸出不干不净的混手在他柔滑的脸上游走了那么一下，喜不自胜地叫道：“哇，吹弹可破啊，值，超值！美人，本公子再加一万两！”
    ！！！
    青杀肺都气炸了——该死的！他好像中了恶俗的软筋散，莫说真气半点提不上来，浑身竟是一点劲儿也使不出来，连声音也发不出一星半点，还，还他妈妈的给人用白绸捆了双手，拉扯着吊了起来，只剩下脚尖勉强够到地面，整个身体的重量都悬挂在两只胳膊上，窄细的腰身不自然地往下坠着，惹人惬想！
    该死的！
    那丫头奸诈无比，一定是在自己衣服上撒了药，再使计引他去撕扯，可恶！
    更可恶，竟然把他扔到了象姑馆！
    逼供有这么逼的嘛！
    想他有生之年纵横翎洲无往不利所向披靡，栽在一个毛丫头手里已是丢人，再如此折辱于众多猥亵不堪的贼眉鼠眼更是羞愤绝伦，要是再被无数双贱手……啊啊啊，他几曾丢过这么大的人来？他天下第一剑客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万人瞩目千载流芳的绝世英名啊啊啊，就被那个毛丫头给毁了啊啊啊……
    伊笑天！伊笑天！！伊笑天！！！
    你给我等着！！！！！
    无比气愤中，青杀突然听见极细的声线在自己耳侧道：“嘿嘿，我不等，我看并摸着……”
    青杀气噎，再一看，眼前这毛手毛脚贼溜溜的混蛋不是伊笑天是哪个！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先给她千八百的眼刀子再说！
    伊混蛋用更低的声音道：“嘿嘿，不好意思，忘了说了，之前给公主簪子用的迷情香还剩下那么一点，唔，废物利用，不能浪费不是？——别客气，不用谢我，谢公主就行了，要不是公主自觉自愿自甘牺牲，我只不过事后在簪子上涂了一点点用作栽赃，或许这香就不会剩下了——那个，你眼睛别乱飞啊，啧啧，瞅着媚态天成的，挺撩人的……”
    青杀心下一沉，呃，周围众人两眼放光放得更闪了，这该死的恐怕所言不虚啊。青杀憋气得肠子都要抽筋了，赶紧垂下眼睫。
    却听伊混蛋贼兮兮奸笑：“啊呀，美人，娇怯不胜，真是我见犹怜啊。”
    混——
    青杀一句“混蛋”还没骂完，马上就有人冲伊混蛋喊：“你算什么东西，也配享这美人！我出五万两！”
    “十万两！”
    “十五万两！”
    “……”
    价码起来越高，众人越挤越近，青杀觉得自己眼皮子一夹都能夹住两个贼脑袋，一张脸早已憋得通红通红，简直快要疯了！恨恨、恨恨地咬了咬下唇，无声怒吼：“伊笑天！”
    伊笑天无辜地眨眨眼睛：“我从来不强迫人的……是你要说吗？你要吗要吗？”
    “我要！”
    “嗯……你要？”
    伊笑天那个那个“嗯”字说得绵长柔软，满蕴挑逗，青杀话刚出口已经警觉失言，腾的一下俊脸更红，还没想好怎么反击，伊笑天已经微笑着来拉他高悬着的手，“既然你要，那么我就勉强要你做我第十八个面首吧……”
    ……
    月下，花前，孤男，寡女。
    真是天底下很香艳很幸福的事儿。
    幸福的青杀脸色在刹那间经历了爆红大红深红浅红诸般色彩的飞速转换，终于转回正常颜色，他瞟瞟对面那个死不要脸的丫头，正色坐直，肃然道，“你怎么猜到的？”
    “一，你跟郜凌彬不同寻常的熟稔——那日临夏内库我小算计了你一下，郜凌彬居然想都不想就偏帮你，步步紧逼软磨硬磨迫我自己去救你补过，之后你与幽紫龃龉，也同样是你稳占上风，可见，你在郜凌彬心中地位绝非一般。”
    伊笑天眨眨眼睛，眉目刹那间狡黠顿生，“二，你帮郜凌彬夺权——我诚然是郜凌彬的借口，未尝不也是你的借口。你当真是为了我才帮郜凌彬夺权的吗？你风流吗？好色吗？唬唬三岁孩子还差不多，本小姐自认有几分眼力，虽然你常常左拥右抱，开些香艳的玩笑，眉梢眼角却不涉狎昵，风流蕴藉气度高华，眼神里根本没有邪念，有的是对抗，悍然对抗，比之郜凌彬的疏离淡漠来得更让人觉得冰冷，冷如幽潭死水。当日在内库，我便觉得你揽人扑入的怀抱空漠寂然如浩茫大漠一座空旷废旧的古堡，甚至能听得见夜枭的磔磔怪叫，只是那时我全部心思都在吟妃一干人身上，随即便抛在脑后了，这些天我冷眼瞧着你看那些莺莺燕燕的眼神，要不想起来也难。”
    青杀神容高渺，对伊笑天方才的话只回以淡淡一句，“嗯？”
    语气不置可否，然而心里不是不惊异的，这些年下来，就连那个本该对他的心思洞若观火的女子，都以为他浪荡游冶，风流成性，不想这相识不久的黄毛丫头，眼睛竟锐利如斯，最起码现在，除了郜凌彬，大约只有她看出自己心思了。
    她能看出，是不是因为，在内心里，她只将自己当做郜凌彬的朋友，所以才分外在意来着？
    忍不住黯然起来，青杀不自觉地叹了口气——自己怎么就比郜凌彬晚遇到她呢？
    他在这里出神，伊同学却始终目光灼灼盯着他，半晌道：“只有最深切的背叛，才会筑就最悍然的对抗。”
    她说得极其肯定，青杀终于转目看她，却答：“或许。”
    伊笑天也不打破沙锅穷追到底，笑了笑，接道：“试问，哪个江湖浪子会轻易参与到朝廷夺权纷争中去，并且是他国纷争？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在这场纷争中，你竟表现出对权谋阴蜮极深的通透了然来——跟上郜凌彬的步调，并配合极度无间，非同道中人绝难做到。甚至小彦抽身，也有你的手笔吧？你不用否认，我已经问过郜凌彬，皇帝圣寿那天出宫后，他就没发过半条指令。”
    “三，你一生只做三件事——喝最难喝的酒，玩最难玩的女人，杀最难杀的人。剑客好酒好打抱不平，的确无可厚非，但，采花采上本国女王，却是破天荒的匪夷所思。非有大爱，必有大恨啊。”
    青杀默然，良久，道：“还是说郜兄吧。幼时我确实到过临夏，并有幸在皇宫里住了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