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冬凌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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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畔姬整了整衣服,进去对渔人的妻子说:“你家的女儿,奴家要看看,生的要好看,我们才结亲的。”
“我家女儿,别的不说,长相可是四里八乡里数一数二的,上门来提亲的,多得是,且会针线、会下厨、能持家,可是个好姑娘。”
“好不好,可是要我看过才算呢。”侧畔姬笑道。
“成成成,就在那边的屋中,您随我来。”
渔人在一旁笑。遂出了门,对阿昶说:“按照规矩,婚前可不能乱看新娘子啊。”
“知道知道。”阿昶摸摸后脑勺。总还是不能和男生在一起啊。阿昶想到。对于女人,虽说阿昶的兴趣并不大,但是总的来说,也不是完全没有兴趣。早些成家立业,也好断了奇奇怪怪的念想,安安分分做个农民,或许也不错。
男耕女织的生活,才是一个普通人的归宿吧。
火焰火焰火焰。阿昶的眼中的火焰被那一次彻骨寒冷的河水给浇灭了。他回到了真实到惨痛的世界,开始了人生新的旅程。
“呵呵。”侧畔姬从内屋里走出来,拉过阿昶说,“那女儿看似不错,不过到底出身并不好,学问并不大。”
“妇德妇功如何呢?”
“见她绣的花了,手艺不错,手脚也麻利,是个能干的女儿,长得也就这样,倒是没有夸的那么有名气,年岁上去,恐怕也流于平淡吧。选择一切在你,你看怎么办吧。”
“言辞如何?”
“随便聊了几句,觉得言辞还算安稳,乍看之下,颇具妇德。”
“嗯,那就和他家说定了吧,我要结婚啦。”阿昶仰天一叹,不知道是喜是悲。
阿昶就要结婚了,因为母亲的吩咐而不得不到父亲家中告知这件事。虽说平日里瞧不起这个孩子,不过得知了这件事情之后,天炎老爷还是决定送阿昶下聘礼的钱。
沧湖夫人自然不高兴,在一旁就说开了:“给低贱的孩子准备聘礼,直丢了我们天炎家的脸。”
阿昶怒目而视,但苦于没有办法。
只见侧畔姬微微一笑说:“阿姊的品行也完全不像是贵族出身呢。”
沧湖夫人气得脸色发青:“谁是你阿姊?”
侧畔姬气定神闲地说:“妾之于正前,聿论年岁,皆以妹事之,兄弟孝悌,姊妹亦然,妹从姊,如弟敬兄也。《德妇正言》【注:《德妇正言》为神御国昭桓王王后——光敬一王后所作,内容以规范妇女言行和宗法关系为主,简称《德言》,后又作《贞妇规矩》简称《妇规》,规范妇女行为举止】阿姊没有看过吗?”
就连天炎老爷也在一旁偷笑,沧湖夫人鼻子都气歪了。
不过她转而一笑,说道:“我可不想跟个一身腥膻的女人论什么姊妹。你说呢?”
一身腥膻,说的是侧畔姬的妓女身份,遇到这么恶毒的攻击,侧畔姬无言以对。
阿昶在一旁握紧了拳头,愣是没出声。
“好啦好啦,既然是成亲,也是好事,阿昶啊,虽说如此,然毕竟是庶出的小儿子,不能以天炎家的身份与彼方结亲,但这彩礼的银钱,自然要备好。”
“不能以天炎家的身份?!”侧畔姬一惊。
老爷瞧了一眼沧湖夫人,那女人嘴角微翘,看着他。老爷又转过头来:“确是如此,当年你并非明媒正娶进入天炎家,也没有祭告过天炎家的先祖,自然不能用天炎家这个身份作为成亲的身份。”
“这宅邸终究天炎家的宅邸,外人最好少来插手。”沧湖夫人说。
“老爷您把我休了罢。”侧畔姬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不要说如此狠心的话。”老爷捋捋胡子,“你到底也是我的妾室,不要在妻室前失了礼数。”说罢老爷唤来管家,云:“从库房里取六百六十钱,锦缎两匹,素绢三匹,白细米八石,粳米十石三斗,絮两斤。”【注:一般为一两兑十钱,一钱兑一百文,一两的购买力在不同时期不同,神御国此时的经济状况不佳,一两只能买糙米一石八斗五升,一石等于十斗,一斗等于十升,每石按《神御皇典•食货志》规定为准,合现在60公斤左右的重量。一两银子按当时购买力计算约合人民币520。31元,六百六十钱也就是给了阿昶将近三万五千块的聘礼钱,此外,白细米非常珍贵,一般一石白细米等于十石糙米的价钱,这些白细米也相当于近一万七千多块钱,粳米价格稍强于糙米,这些粳米也能合三千余块钱。更不要说锦缎和素绢。其实天炎老爷这次出手也算是大方的,给了三万多块钱,还给了两千多斤大米。】
“给多了!给多了!”沧湖夫人说道,“就那子结个婚哪里需要这么多钱?一百钱够了。米也给得太多了,自家库房都快揭不开锅了,给了二十石米,又不是饭桶,吃那么多干什么?”
“夫人!”老爷蹙眉,“这些礼数总要尽到的。”
“阿德!”沧湖夫人呼唤下人。
“是,夫人。”
“家里还有多少米啊?”
下人看了看沧湖的脸,低头说:“大约只有五十余石了。”
“你瞧瞧!”沧湖夫人说道:“一家子上上下下几十张嘴都来不及吃,你给了二十石米?我们吃什么去!”
“胡闹!”老爷发了脾气,“前日还去过库房点算过财物,明明有细米三十石,粳米一百石,麦麸七十石,况且今年年成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不然库中常年积米三百石以上,何愁吃喝?我天炎家别的不说,比起积粮来,在三等贵族中也是数一数二的,遇到丰年,库里的粮食都满了出来,哪里倒是不够吃?”
见老爷气了,沧湖夫人稍稍缓和了颜色,说:“这凡事都有尊卑贵贱,你给他这么多聘钱,那我晟儿【注:天炎晟,沧湖夫人的儿子】日后结亲可怎么办,你那么照顾庶出的孩儿,却耽搁了嫡出的孩子,传出去给人笑话。”
老爷捋了捋胡子,想了一会儿说:“那就减为三百六十钱吧,六六三十六,也算是好数字。不能再减了,毕竟也是自家孩子。”
侧畔姬没有资格反对,但心里非常失望,说什么自家的孩子,结亲的时候却不让自己的孩子说自己是天炎家的人,这真是闻所未闻的笑话。
即便如此,侧畔姬还是行了大礼,问道:“既然不能以天炎家的身份成亲,那又以什么名义为夫呢?”
“这你不必担心。”沧湖夫人白了她一眼,“就说你天炎家门中的过继子身份好了。【注:家族门中是承担处理家族日常事物的人,由父辈是不担任宗子的宗子嫡亲兄弟(如果没有也可以是庶出)、有德、母亲身份在白户也就是平民以上的旁系宗子担任,门中地位在宗子、宗妇、宗子的嫡系兄弟之下,但在宗亲中承担特殊的顾问和处理杂务的职能。】反正我们家的门中的确没有儿子。”
侧畔姬想了想,这么做也是沧湖能容忍的最大限度了吧。
“那贱妾又以什么身份参加婚礼呢?双方父母不应该都在才能成亲吗?”
“你就以主婚人的身份主持婚礼,你就说你丈夫门中已经过世了。”
阿昶低着头,听着这些繁琐和毫无道理的叙述,心里五味杂陈。在贵族家是多么悲哀的事情,一个人可以说是自己就是自己,说不是,连做自己的资格都没有。
“如果这样,我就不是阿昶的亲生母亲了!”侧畔姬眼泪夺眶而出。
“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反正别说他是天炎家生的,就行了,剩下的你自己去协调,阿德和阿志会到婚礼上帮忙,这是老爷的意思,我也觉得这样做体面,就这样吧,你们可以走了。”
“是。”侧畔姬站起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退下了。
阿昶没有行礼,站起来扭头就走。
身后传来了沧湖夫人不屑的嘘声。
“下贱人还巴望着能和我们平起平坐吗,真是笑话。”沧湖夫人远远地那么说。
几个下人得到了指示,把聘钱与粮食送到了侧畔姬的府上,有些下人态度不好。唯有一个下人同情他们,说:“夫人不被老爷重视,恐怕没有干净的大屋子成亲,我来帮你们把这旧屋修补修补,也好拿来做新房。”
侧畔姬感动地谢过他,只是阿昶一言不发。活像是丢了什么东西似的,呆呆的看着这个老屋的一切。
蜘蛛网和旧的茶具,走起路来吱嘎响的地板,这一切都太过于现实,以至于他的内心不能顾及起他要结婚这一件事情。
那晚上,阿昶彻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