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冬凌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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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榜是在十月份,乡试的头名,叫做解元,放榜的前两日,阿昶便到郡治里的郡学所里,等着消息,每到考试发榜的时候,总是热火朝天,朝廷那边特地派了翰林院的侍读学士大人来发榜。
侍读学士大人虽然品级不算很高,从五品官,但入了翰林院,那就是学富五车的国材,受大家看重,在翰林院磨砺上几年,就能分配到各个部门做事,头甲的几个,更算得上是国家的栋梁,其他人要做宰相,出身不好,起码是要三四十年;若是翰林院出身,则只消二十年。所以即便是大贵族出身,也想着混个翰林院的官当当。
放榜那日,朝中派来的侍读大人坐在席前,郡里的学政官、诸中学的学中祭酒、诸馆学的馆正大人们列席坐定,诸位考生在郡学所的正殿外着朱子深衣列席站定。
侍读学士取出圣旨,交与一旁的祭酒官,举行了简短而隆重的仪式之后,宣读圣旨:
“圣谕:今乡试既毕,各等处自去放榜,量才德门第各为取缔,以效圣躬。钦此。 宽仁二十年某月某日”【注释:不是军国大事比如册封附属国国君、册封太子等等,圣旨开头一般比较简单,就是上谕、圣谕等,具体请看附录《神御国圣旨模板》。等处,一般神御国在圣旨或奏章中称郡一级的地方会称为等处而不是称郡;取缔,古今异义词,就是指管理、调整、升降之类的意思;这份圣旨的翻译:“神王圣谕:如今乡试已经完成,各郡各自去发榜,根据才学德行和出身高低各自调整名次,(使人才)为朕效力。】
各阶学官们跪倒一片,大呼:“遵旨。”殿外的学生们也都跪下。
侍读学士大人捋了捋胡子,取出榜单,开始宣读乡试成绩。
“本官奉命而来,你地学子勤苦,才学极大,吾看了前三名的卷子,甚感欣慰,头名以下,共三十七人【策应科考的人少,所以录取的人也少,但录取比例来说,两三千个考生只录取三十个,比高考还坑爹】,依次报定,念毕之后,则将榜单置在城门之上,令近处各地,皆来看观,中者名字,四方闻达,光耀你家门楣。
“枫之御郡全郡第三十七名……”
侍读大人的声音当然不够,每报一个名字,叫人传到外头去,怕有些人读错,传读官也是文人出身,素养很好。
阿昶的心简直提到嗓子眼了,如果被报到名字,那就是中举了,中举就能做官,做了官就能给昭报仇了!他心里想着,怎么把这冤情告诉王上,狠狠地治那个恶女人的罪。
“第十名 鹿子虚 纯樾县体德乡人”
都已经第十名了,还没有自己的名字,阿昶急得团团转,见他旁边报到名字的人欣喜若狂,几乎要拍手大叫。【注:在朝廷钦派的翰林官面前不可以做出这样违背礼数的举动,所以只能是几乎】
“第五名 蒹葭 闻仁 枫火陵静云乡人”
报到老乡了,阿昶暗自高兴,但是这下他更急了,只剩四个名额了,希望越来越渺茫,有的考生紧张地昏了过去,叫人用水泼醒了。
“第四名 河朔 孝孔 渤阳县启海乡人”
报完了三十四个名额,就要报前三甲了,侍读大人正了正衣冠,要人取了干净素雅的红色深衣,中举的头三名每人都是一件。考生们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殿内,虽然看也看不清,但总是有个盼头。
“第三名 知月 颦伦 枫火陵人”
大贵族,阿昶心里啐了一口。
“第二名 钟秉霖 白荪县集义乡人”
“头名 知月颦曜 枫火陵人”
阿昶几乎绝望,噗通一声坐在地上。没中举的考生也唉声叹气,面露苦涩。按照道理,学官们要给中举的人祝贺,今后有机会的话就同朝为官了,给没中举的人几声安慰,不过这次却是不然。
侍读大人在祝贺完中举的人之后,突然面色凝重,板起脸来说了句:“本来事情算是完了,不过在下今日倒想要多言几句。你们都是国之良材,日后都有机会为陛下效力,陛下洪恩宇内,播及四方,你们要懂得感恩,他日自有机会为官,你们岂知在数年前,科举都是一句空话,当今陛下圣明开通,才设了此试,令你们能为国出力,但是,前些日子,京城出了大事,我想你们在座的也应该有所耳闻了。这些学生不知好歹,偏偏要做出忤逆君臣之道的事情来,这都是该杀该剐的。你们无论中举与否,心中要好好记着,万不可违背君臣的大道。”
考生们都长跪着说道:“学生谨记在心。”
阿昶虽然也人云亦云,却不知道是何事,心中难免狐疑,于是悄悄问旁边的考生,到底是什么事情。
正要问时,突然侍读大人又走出殿来,说道:“我倒是忘了一件事。本次乡试,有人虽然一些杂学文章并不十分出色,不过写的两篇策论,篇篇精当,弛纵潇洒,斐然成章,连考官都叹惊奇,无奈墨道无通,其他题目做的不好,故没有给举人,不过考官们都说,那子如果考文进科,说不定能拿个状元,这当然是戏话,我看了那些文章,真觉得好,便禀明圣上,圣上虽未答复,但是首辅大人见了也说好,我便特意将此事在这里陈明。首辅大人说,要那孩子好好读书,将来有用,为旌表他的才华,首辅大人特别赐予他收藏的文房四宝一套,教他好好读经书,日后能成大器。
那子叫做天炎昶,你们哪位是叫天炎昶的,上来领文房四宝吧。”
阿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了,便高兴地不能自已,得到首辅大人的赏识,说不定今后会有大前途,阿昶这样想着,兴冲冲上去领了奖励。虽然没有中举,这可比那些中举的人得到了更宝贵的机会。
那时的阿昶,干净的脸上,露出了单纯美好的,少年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