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红尘劫 第一十二章为君而狂(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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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话说得太过狂傲,正派人士均围了上来,大声咒骂,更有人扑将上来,一刀向丁采儿劈落。丁采儿只是轻描淡写地一挥手,那人手中钢刀反弹回来,正好劈到脸上,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挣扎两下,便即不动。群雄见丁采儿一举手便杀了一人,都是又惊又怒,却无人敢上前。
赵无邪此刻正转过身来,那人脑中喷出的血浆溅到他脸上,他睁眼看去,竟是遍地都是鲜血,丁采儿双手也满是血迹,便与梦境中的情景一般无异,脑中顿时一乱,以为她下了一个要杀的人便是杨楚儿,便下意识地挡在杨楚儿身前,道:“你不能杀她。”
丁采儿适才见赵无邪与杨楚儿神情亲密,且杨楚儿比自己美得多,已是醋坛子打翻,只是碍于一教之主的身份,不便发作,但方才吴威自尽于人前,亦是出乎自己意料之外,心下因醋意与愧疚而引发的杀欲再也遏止不住,冷道:“你要护着她,我便去杀别人。”身形一晃,几声惨叫,已有数十名正派人士倒地毙命,鲜血流成了一条小溪。
智善大师见她突然狂性大发,滥杀无辜,双手合十,道:“丁教主如此草菅人命,老衲不能坐视不理了。”丁采儿听他一说,止了杀戮,望着沾满鲜血的双手,默然片刻,忽道:“方丈大师,小女子有一个问题总是百思不得其解?”智善大师先是一怔,随即微笑道:“但说无妨?”丁采儿向赵无邪看了一眼,道:“敢问大师,情为何物?”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均是眉头大皱。要知情乃千古不解之谜,纵使圣贤哲人只怕也难以勘破。正所谓众生有情,如有人能勘破这个情字,只怕便难为人了。
智善大师微笑不语,却见一片枯叶自树梢飘落而下,丁采儿伸手来抓,智善袍袖轻轻一拂,柔和的劲风将枯叶激荡开去。丁采儿虽眼疾手快,却未能抓住,微笑道:“方丈内力精湛,小女子甘拜下风。却不知大师为何不答小女子方才的问题?”智善只是微笑,见枯叶飘落在地,笑道:“老衲已经回答了。”丁采儿一怔,冷笑道:“小女子资质愚钝,请方丈大师明言。”
在场群雄中有不少人的至亲好友已被丁采儿所杀,只是碍于她武功太高,无人敢出手报仇,此刻见智善大师施展绝技,内力之纯厚,非在场之人所能比,均是胆气一壮,有人甚至喝出彩来。但听智善高深莫测的言语,却又都是摸不着头脑。其间如吴可归与智善大师相识已久,也是不明所以。
智善环视群雄,少林僧人均是低头沉思,其中一人却是微微一笑。智善面露悦色,道:“当年如来佛祖试问诸佛,诸佛默然不以对,惟有迦叶尊者拈花一笑,终成正果。圆痴,你可有什么见解?”
丁采儿见这圆痴和尚僧衣科头,右袖空空,相貌清俊,正是丁文俊,忍不住冷笑道:“大哥福大命大,又在少林出家做了和尚,想来已修成正果。却不知圆痴大师这一笑,修成的是什么果?”圆痴单手施礼,道:“前世种其因,今世得其果。丁教主今日滥杀无辜,只怕果报不祥。”丁采儿向赵无邪瞥了一眼,冷道:“想来圆痴大师欲替尊师回答小女子的问题。少林果然英才辈出,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圆痴道:“丁教之此言差矣。业师适才确实已经回答了丁教主的问题。”说着拾起那片枯叶,再任其随风飘落,道:“其实丁教主的问题便如这片落叶,本可落地归根,但丁教主却强要将它留在掌中,反倒使其不得善终。”说着向赵无邪看了一眼,道:“丁教主情根深重,却为一己之私而祸害天下,误入歧途已深,还望丁教主迷途知返,不可再执迷不悟。”说着有是单手施礼,口宣佛语。
丁采儿冷笑道:“我执迷不悟?照你这般说,有些人出尔反尔、朝秦暮楚,那是理所应当之事?”圆痴道:“佛性无二,凡人见二,智者了达。丁教主一直责怪赵施主对你无情无义,但事实是否真是如此?还是丁教主执着己念,不过自以为是而已。”
丁采儿冷哼一声,道:“惜月姊姊对你情深意重,你却出家做了和尚,这便是你的佛理?哼,可笑!”圆痴又单手施礼,道:“死者已矣。便如吴帮主般,已入土为安,同享极乐,凡人又怎能强求。更何况凡人终要一死,死何尝不是另一段生的开始。阿弥陀佛!”在场僧人均是道了声阿弥陀佛。
丁采儿突地咯咯直笑道:“如此说来,我今日杀了这许多人,乃是给他们再生一次的机会,他们也无须再向我报仇了。”目光如电,扫向众人。群雄中有不少人低头凝思。雷震子朗声道:“女魔头滥杀无辜,又怎可与佛家的超脱生死相提并论,大家不要受了她的迷惑,当为武林同道报仇为是。”丁采儿轻笑道:“雷掌门正气凛然,想来是要为正派人士出头了。丁采儿便在这里,你又为何不过来杀我?”雷震子一怔,知道以己武功,决不是她的敌手,只怕比吴威死得还惨,冷哼一声,并不答话。
赵无邪意识渐渐清晰,见丁采儿与正派人士呈对峙之势。他实不愿双方有任何一方受到损害,当下挺身而出,道:“丁采儿,此事皆因我而起。咱们一决胜负,生死各按天命,不要再滥杀无辜,如何?”
丁采儿冷冷一笑,似答非答地道:“这一战你是为了他们?还是为了她?抑或是为你自己?”赵无邪胸口一热,一句话脱口而出:“我是为了你!”丁采儿心潮澎湃,但脸上仍是止水不波,声音极冷,道:“你骗谁?”赵无邪长叹一声,道:“大哥说得对,你滥杀无辜,只怕果报不祥。若我一死,能止住你的杀孽,我甘愿一死。”
丁采儿听了这话,全身一颤,双目红如鲜血,似是受到极大地打击,颇带狂态地道:“你凭什么要我杀你?你又是我什么人?”赵无邪突地柔声道:“就凭我是你丈夫!”丁采儿下意识地退了一步,身子有些站立不稳。便在此时,一名正派人士瞅准机会,悄悄潜到她身后,一刀向她背后砍至。丁采儿似乎背后也长了眼睛,化掌为刀,向后轻轻横挥,却听啊的一声惨叫,连人带刀被截成两断,连鲜血也来不及流出来,过了片刻才汹涌而出。
这一下正派人士均是吓破了胆,哪有人再敢上前。丁采儿冷冷一笑,道:“就算我不想杀人,他们要来杀我,我为求自保,也不得不杀人了。”
赵无邪相对丁采儿而立,对眼前之事看得一清二楚,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妻子将一个人截人两段,而自己却无力相救,一时间眼前一黑,喉咙一甜,喷了一大口鲜血在地,勉强镇住心神,心念电闪,扑上去抱住丁采儿,叫道:“方丈大师,丁采儿已经疯了,快叫他们离开此地。快!”
丁采儿被他一抱,忍不住软倒在他怀里,柔声道:“无邪哥哥,你若能一辈子抱我不放,那该多好。”赵无邪将她打横抱起,道:“好,我答应你,一辈子抱你不放。我这便带你下山,找个地方隐居,再不管江湖中事。”丁采儿吃吃笑道:“可惜太晚了,这里的人一个都逃不了的。”赵无邪一怔,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