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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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都城季之就一直呆在自己的云霄宫里。看书,写字……日子过的还算闲适。这一个月来他养好了身上的伤,皮肤也比那时整日在边疆风吹日晒变得更加的细腻。
他本不是皮粗肉糙,筋肉纠结的汉子。在宫里长大的他被照顾得很是细心,小时候也是个粉嫩的娃娃。只是到了后来,必须坚强了,必须退让了,必须付出了……便脱下了一身的华服,穿上了坚硬的战甲。战场险恶,刀剑无情,在他身上,正义变成了坚毅,勇敢变成了勇猛。他从挺拔的少年成长成了一个真正令人仰望的男人,而那些变化都弥散在大漠漫天的风沙中去了。
宫中的生活到底是舒适,干净和整洁的环境那是他在边关不敢奢望的。池水镜滑,诗禽清啭,枝蔓婆娑……所有的一切都是陌生而熟悉的。季桐也是一样,季之不知道该如何重新面对他。
他最后的印象中的季桐是天真,是纯粹,是每每见到他就会兴奋地扑过来的半大的孩子,而不是现在的这个让他不敢直视的青年。
无人通报,步履无声,他走进来,然后坐到了他的对面,扫视了一眼四周便自己斟起茶水来。
“你终于舍得回来了。”陈述的语气,冷峻的让季之觉得心酸。
季桐端正地坐在对面,神色平淡,华服锦绣,高贵逼人,不怒自威。举手投足,都看得出宫闱良好的教养,每一个姿态都优雅而自我,无声之间便藐视了他人的存在。
季之摇了摇头,然后尴尬地笑了笑。
“西域的风光很好吧?”季桐问着,眼睛却向窗户外面望去。声音平淡的就像窗外静止地秋景。
“哪比得上皇城,西域战乱,一片颓败。”季之有些犹豫,说到后来觉得不能言重,便没有再说。
而季桐听他这么简略的回答显然是不满意,而后敛着眉头继续问道:“大漠孤烟,长河落日,想必也是美景,勾引人心是吧?”
“怎么会……”季之抿了抿嘴巴,然后一脸不解地抬头望向季桐,可好久,季桐的目光仍旧是流连在外院的风景上。
“也不是……只是终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罢了。”季之有些模糊的声音率先打破了两人之间不算短的沉默。他一直看着季桐,心理明白他那是气话。可那种违和的距离感却是怎么也不能忽视的。他觉得两人太过生疏,似乎是从分别那是就开始形同陌路。他不想欺骗自己,想看清楚他到底哪里和以前不一样了,想看清楚他是为何这样质疑自己。季之的目光凝重起来,可季桐仍旧是旁若无人地看着窗户外面,静止地仿佛一幅画,让人不忍打搅了这一片清净。
听闻,季桐仍旧是不理,片刻之后才有他前言不搭后语的回答。
“等了这么长时间才发现,还是皇宫里面舒服么?”说着,季桐又瞟了几眼季之,自言自语一般的问道,“你到底是皇子还是将军?……你若是皇子,为何要走呢?你若是将军,又为何要回呢?”
季之哑然,他紧紧地咬着嘴唇,不知从何说起,零碎的想要辩解,但还是忍住了没有出声。
季桐见他不语,眼神更加的轻佻。
“难道不是么?说啊……告诉你的君王,或者说告诉你的皇弟,是不是天朝真的是没有人才了?非要才华横溢的天朝大皇子才能镇得住匈奴的铁骑?非要他十几年如一日的镇守才能保住边关的安宁?……这么说,那朕是不是该狠狠责罚一下那些空领俸禄的将军们?他们的职责是什么?他们的精神哪去了?他们是带兵操练还是强身健体?”
他失态地大声呵斥着,季之默默地站在一边。
“季桐,别这样说,为君为臣不都是为了天朝……”季之难堪地看着季桐,却在收到他凌厉的闪着寒光的尖锐的一瞥后猛然心惊。
“微臣惶恐,还请皇上息怒。”然后他后退几步,直直地跪倒了地上,膝盖生生和地面相撞发出一声闷响。
季桐微眯着眼睛打量了他片刻,神情复杂。
“这么说来,你真是臣了?”季之低着头,无法看见季桐嘴角忽然扬起的不自然的笑容和眼中闪烁的失望。
“臣愿为天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你闭嘴!”没等季之说完,季桐就愤怒地斥责。屋子里很静,静的听得见季桐大声的鼻息,仿佛是努力遏制着自己即将冲破理智的怒气,他牙齿咬的很紧,脸上的肌肉也紧绷着。
季之跪在地上,挺直了腰杆,低着头,不言不语。他脑袋里面很乱,有些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说得清的。说的太多难免觉得矫情……
“你不向我解释什么吗?”季桐渗透怒气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他犹豫了一下,然后软下语调问道,“你要说清楚了,我还是愿意相信的。”
“臣,无话可说。”回答没有丝毫的由于,字字清晰。
“很好,你记着你今天说过的话……不要后悔。”
声音又失去了温度,刚刚那温和的声音让季之觉得那仿佛是一种错觉,就像落到湖心上的一片花瓣,太轻太静,荡不开一片涟漪。
一阵冷风拂过,等季之抬头追望过去的时候才发现,季桐已经离开了。他慢慢地站起来,扶着桌子坐在一边。他看着对面已经空了的座位,不明白为什么感情翻天覆地?
云霄宫虽然华丽,却很清静。宫殿是年少时父皇赐予的,十几年了过去了仍是整洁精致。下人们已经换了一拨了,那些陌生的面孔季之很陌生,也就不允许他们进进出出了。
然而此刻的宁静却仿佛变得冷清,就如同冷宫一般。季之忽然有一种错觉,仿佛是被遗弃的失了宠的妃子,他笑笑,自觉这种比喻太过可笑,但却形象而生动。
得宠的时候,桐儿把自己当做天,从来都是跟在自己的身后,然而现在,冷冷地看一眼都觉得难得。如今他们之间最近的距离尚不及那时最远的距离。而自从季之回宫之后他们相见的次数甚至比当时分开的次数都还要多。
季之觉得季桐是真的生自己了气了,可他为什么就是不明白自己的用意,到现在心智这般成熟了为什么还是想不通呢?但他转念一想,或许是自己太苛刻了,他恨自己,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谁叫自己那时走的那么突然呢?他回想着那时季桐哭肿的一张脸,红红的眼眶和鼻头,哭道嘶哑的声音,拼命伸出的小手怎么样都够不到自己的衣角。闭着眼,转过身去,快速的走远了,心理却怎么也走不出那种思念。
有时候默默的想起的,依旧是他孩子时候的容颜,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十几年后又站到了他的面前,才发现自己留住的仅仅是对他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