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第五十五章 靖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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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海将军费隆是我所见过的嘉兰贵族中最为出色的人物。他身世高贵,其父乃世袭北海一等侯,其母乃先君之从妹,按照辈分,他算是菲蕾亚的表叔。作为武将,他武艺高强、战功赫赫;作为男人,高大、英俊、举止优雅,个性沉静,被宫中贵妇誉为“天下第一美男子”,倾慕者不计其数。
然而,这位身份显赫、深受爱戴,似乎拥有一切荣耀的将军,却始终是人们心中的一个谜。他的人生应有尽有,但却从不曾展露笑容;虽然身在行伍,但沉郁的气质及淡薄的心性使他看去更像一位诗人或隐者;作为贵族,却与当时骄横跋扈、作威作福的权贵格格不入。在就国中种种乱象进谏国君而不见纳后,他渐渐淡出朝廷,回归北海封地练兵,防御海盗,守备边疆。此次难得进京竟然遭遇如此奇事,只能说是天意如此。
公主虽然获救,但因忤逆君父,被削去公主称号,改称郡主,从此被幽禁于宫中太庙。
那时,她已经怀有身孕了。
还是靖海将军,此时再次觐见国君求娶郡主。
将军当时年刚三十,虽然正值盛年,年纪却也大出公主一倍。他前妻早逝,留给他一个年才六岁的儿子,就是连珈。
后来我曾问靖海,一向行事稳重、又深谙内情的他,为何当时甘冒得罪当朝权贵的风险,赌上仕途,也要维护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的失势公主。
他开始只是笑而不答,后来才告诉我:面对那么一个无辜受苦的女孩,无论任何人都应该挺身相救。
靖海的求婚,或许如他所说,仅仅出于同情,或者还有其他更深刻的因素,我不知道。不过他的确是一个好丈夫,至少,他于危难之际救出了公主,不仅对她体贴有加,即使对那个身份不明的孩子也视为己出。
对了,你也一定想到了,这个孩子,就是后来的莲。她生于莫顿二十四年一月。两年后,靖海将军的女儿蔷也出生了。
虽然是对年龄与性格都相差甚远的夫妻,但菲蕾亚尊敬将军,将军也爱护公主与她的孩子。然而将军常年在海外,只有夫人在园中过着平静的日子。
可是,由于我的存在,他们之间的关系注定会因我而改变。
这,就是命运。从一开始就写入了我们三人的生命。
***
我在菲蕾亚成亲那天不辞而别。
正如菲蕾亚对我说过的:死并不可怕,屈辱地活着比死还要痛苦。
那一天,我骑着马儿在山中无目地走着,伤心欲绝,万念俱灰。直到走到这里——曾经与菲蕾亚骑马偕游的苍浪峰,终于无路可去。
想到今生再无缘与她坐看云起、笑点群山,一时心灰意冷,就想一跃而下,从此结束这个无谓的生命。
这时,只听得背后有人叫我。回头看时,苍松翠柏之下,竟是一位白衣银发、容貌清俊、气质优雅的男子,正在向我微笑点头。
此人自称名修,与靖海将军相熟,今日受邀参加将军婚礼,观礼后上山游玩时不慎迷路,求我为其引路下山。
下山后,他欲重金谢我,我辞而不受。他说自己别无所能,唯略通相术,既然我不受其金,愿赠我一言以表谢意。
修说我天赋异秉,骨相不凡,如今虽屈居下位,却一路有贵人扶持,若勤勉上进,将来必成不世之业,居至尊之位。
不过,他说我眉上剑纹,面染桃花,若不习武练气,以定力弹压,恐一生因情所困,为欲所惑,纠结于儿女之情,受制于妇人之手。今后须清心寡欲,不近女色,若有亲人子女,须一概回避不见,才可平安活到高龄,否则,白雪丹桂之期,即是灰飞烟灭之时。
到了山下,我意外地在山道旁发现守候主人的大队侍者与车仗。这才知道身边这位白衣男子来历不凡:原来他就是东海神殿的大祭司、先知修拉,他们与当年协助狄奥尔一世铸剑成功的先知一脉相承,被历代嘉兰王尊为上师,是风雷双剑的守护者。
先知修与靖海将军乃是多年至交,此次正是为了主持将军的婚礼而来。而这次与我相遇,不知是他兴之所至的偶遇,还是命中注定的必然?
对于修的预言,我虽然只是半信半疑,但刚才绝望欲死的心,却也一时弃之脑后了。
于是我一路向北,正值北海招募新兵。我年仅十四,却虚报十六,投于北海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