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去教训他们！”方才甩掉的手又再次牢牢地抓住了自己的腕子，花倾欢开始怀疑，小云到底是不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她向后扯一扯，他向前拉一拉。
    颈上的金片从中衣滑进，落在胸前，挡不住的凉意。
    在你的面前，我藏不住愤怒、藏不住嫉妒、藏不住恶毒，我这是……怎么了。
    云长随的双眸，清浅而又冰冷，他拉着倾欢，语气幽幽，“如果你要去东宫，那是不是还要去找庆春园的李公公、御膳房的王嬷嬷、钦天监的张天师、还有三公主、四皇子、六皇子、九公主、十二皇子、丽妃、容妃、淑妃、贤妃，和青帝陛下。”
    蹲在门外听墙根的两人对视了一下，是啊，欺负过七皇子的人实在太多太多，公主若是想一一教训的话，恐怕是个这辈子都完不成的任务了。
    “对，就算是再多的人，就算是我父皇，我也要一一去找！”
    听见公主声嘶力竭的喊声，二人只能叹气。
    公主平日里就有点儿不大灵光，想要激怒她，比喝一顿西北风都容易。
    云大夫，我们是没办法了，就看你的吧。
    屋内的人还在继续。
    一个声高，一个声低。
    “放开我！”
    唏哩哗啦，花倾欢一个挣扎，长长的衣袖扫到了架子上码得整整齐齐的药材。
    这下好了，花花草草，枝枝叶叶，粉粉面面地撒了一地。
    她也是一愣，怒火燃烧着的眸子中闪过一丝丝歉意。
    云长随扫了一眼地面，冷冷道：“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喊大叫。都是因为你，才连累七皇子成这样的。”
    “你说什么？”
    那丝丝歉意刹那间化为乌有。
    “我说，都是你，你才是罪魁祸首。”
    “是我？”她不能相信，她不敢相信，“云长随，你给我说清楚，怎么是我！”
    他淡淡一笑，笑颜如花，空谷幽兰，寂寞染。
    “五年前戳七皇子眉骨的是谁？”他问得突然。
    “太子。”她答得愤然。
    当年为了这件事，自己差点儿没把东宫给烧了，又怎么会不记得。
    “是因为什么？”
    “七哥为了捡皮球，进了他的花圃，又没有踩坏什么。”依旧愤然。
    “是谁的皮球？”
    “是……”
    花倾欢张了张嘴，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
    不是忘记，只是因为太清楚，才说不出。
    云长随向前走了一步，又问：“三年前，推七皇子入荷塘的是谁？”
    “三皇姐。”她答。
    “因为什么？”
    “三姐在背后诋毁人，流光听不下去，就上去阻拦。”
    “她诋毁的是谁？”
    “是……”
    是谁，是谁？
    自己怎么会不知道是谁呢？
    他又向前走了一步，逼到了倾欢面前，眸光凌厉如刃，“两年前，令七皇子受胯下之辱的是谁？”
    “四哥。”
    “因为什么？”
    “四哥偷了长春园的东西，七哥哥去找他要……”
    还没等她说完，下一个问题就又到了，“去年，又是谁下令关七皇子两个月的紧闭的？”
    “我父皇。”
    “那又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因为……因为他擅自去了上天台。”
    十公主的话音中已经带了哭腔。
    去年的七夕，自己偷偷带着小桃和余韵跑出宫，宴会的主角不见了，宫中自然是乱作一团，流光以为自己去了上天台，就到那里找，后来被告了密，父皇大发雷霆，关了他两个月的紧闭。
    风从窗户缝中漏了进来，吹起了地上的药粉，倾欢瘫软在地，是自己，是自己……
    原来每一件事情都是因我而起，因我而起。
    心像是被人狠狠地揪了一下，叫不出声音的疼。
    难道自己错了么，一直以来，都以为是自己在保护那个人，到头来，却是自己在给他造成伤害么？
    不是，不是，不是！
    云长随蹲下身子，把她拉起来，四目相对，她泪眼盈盈，他心中悲切，神色却不改，“所以，小宁，如果你真是为七皇子好，就不要再给他树敌了。”
    花倾欢心乱如麻，桃花色的嘴唇颤抖着，她哭着扑进长随的怀里，抽泣着：“不是我，不是我……小云，你告诉我……不是因为我……”
    叮咚，叮咚，叮咚。
    东风悠悠，不识世人愁。
    飞檐下的风铃不断被风吹响，他不言，只是轻轻地抱着她，灰色的双眸如同繁花落尽的枯枝。
    脸颊上的酒窝又开始隐隐作痛。
    红尘真的好小，好像不经意之间，就会遇见谁。
    红尘真的好大，好像不经意之间，就会丢了谁。
    这一次，一定不能丢了你，一定，一定。
    ——
    临安城内人潮涌动，车如流水马如龙，美人似玉颜如花。
    一道烟花，然后惊起一片烟花，整个帝都的夜空幻化成一片璀璨的烟花海。
    这城中的百姓，很少有人见过花倾欢，但却没人不知道今天是十公主的生辰。
    公主生日快乐与否和老百姓们无关，但天下大赦，金吾放夜却大大的有关。
    小孩子们，三五成群；一家老少，扶老携幼；青楼楚馆，衣香鬓影，红袖倚楼招。
    软红轩外，落红飞花，一盏盏茜纱灯照得满街尽是缱绻之色，让每个经过的男人都心里痒痒的。
    天字一号房，檀木桌上的小铜炉冒着袅袅的白烟，丝丝缕缕，如烟似霞。大片大片的桃红纱帘悠悠飘荡，那后面啊，尽是无边的旖旎春色。
    “玉郎，今儿个怎么有空儿到奴家这儿来啊，不要进宫参加公主的宴会么。”衣衫轻薄的女子伸出纤纤玉手，缓缓勾住身边人的脖子，娇声婉转，媚眼如丝。
    红衣公子衣裳半敞，如墨黑发落在瓷白的颈子上，他眯起眼睛用指尖挑起美人儿的下巴，水红色唇角微微抿起，妖娆一笑间，愣是把怀中之人的美色比了下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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