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君子泣·承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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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剑加身在即,北辰墨连眉头都不曾一皱,持笛的左手在空中微微一划。方才落了一地的花瓣瞬间飞起,在空中旋转过一周之后,原本还是纯白秀雅的花瓣此时却变成了红色,不似女子红衣的妖异,是像残阳落照般泣血的、绝望之色。
不好,离凉面色一沉,抬手一剑脱手朝向北辰墨飞掷过去。
北辰墨也不看身后飞来的长剑。兀自左手一挑,空中翻飞的花瓣陡然暴射开去。之后随即侧身一闪,殊不知那飞来的长剑却比他预料中快了一分,一道如月般皎洁的剑光闪过,在北辰墨右臂上划出了一道浅浅的伤口。(神啊……)
却说花瓣飞来,离月几人忙抬剑格挡,却是避之不及。那已变成红色的花瓣带着一路刚猛之力瞬间打进了周围四人体内。离月手腕一挫,飘身退开丈余,一个踉跄险些跌倒。有伤在身的飞羽已然支持不住,“铮”的一声,青铜剑落地,单膝跪在青石街道上,“噗”地一口鲜血夺口而出,“好厉害的刚猛之力。”红衣女子一指抹去嘴角的血,“这是?”
霁墨一手按住上在流血的脖子,面色煞白,一字一顿地道:“是阴、阳、咒、印。”——阴阳咒印她不是不会,只是就算是一流的阴阳师想要在他人施加阴阳符咒,也必须通过身体上的接触。眼前的男人竟然可以在一瞬间制造出如此多的阴阳咒印,并使其依附在花瓣上靠灵力打入对方体内。那百年间,能如此的阴阳师有几人?不,是没有人。什么叫天下第一阴阳师,霁墨是彻底明白了。
只是……北辰墨啊北辰墨,你灵力卓绝至此,为何当日要叛师投秦?你灵力如此纵使被俘,区区一座咸阳宫又如何奈何得了你,你为何,又甘当嬴政爪牙与诸子百家、与世人、与全天下为敌?
北辰墨垂头看了一眼臂上的伤口,微一沉吟,骤然抬头,语气却是一贯冰冷,“君子泣。”
但见月白色影子移动,离凉飞身而过,抓住剑柄飘然落地,挡在受伤几人之前。剑刃横斜清白如月,皎洁一片,也不知是否是铸剑是出了些微差池,这剑刃上有一道如水淌过的痕迹,恰似寒锋尚隐隐流动的泪痕——一把会哭的剑。不是哀怨缱绻的红颜之泪,剑光极明极白,是君子击筑而歌的浩然正气,是士为知己者虽百死而不辞的决绝,狂笑痛饮、长歌当哭的君子之泣。
“师兄……”离月一手按着伤口,“你还是来了。”
离凉临风而笑,却未回头,道:“我自然是要来的。”声音一贯温雅,一如剑刃上皎洁如月的流光,“交给我吧。”
离月抬手点了身上几处穴道止血,“师兄小心。”随后悠悠地叹出一口气,十几年了还是这样,每次我做不成的事都有你替我干,你不觉得这样会很辛苦么?
马车上的夷则睁开一只眼,望着离凉手中的剑,问道:“这把剑是……‘君子泣’?”
离凉微微抬头一笑,“正是。”
夷则翘起二郎腿,“木头,看来麻烦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啊。”
北辰墨对着夷则的方向一挑眉,问离凉:“你觉得你能胜我?”
离凉又是一笑,“也许不能。”
北辰墨未答,却听有人大笑道:“堂堂儒家君子泣,竟只说这等丧气话,也不怕被天下人耻笑了去。”
众人闻言纷纷侧目,竟是何人敢一言辱了君子泣,又小觑天下第一阴阳师?
却看来人是个紫衣束发的少年,摸约二十来岁左右。紫衣上绣着精致繁复的藻纹,眉目如画,竟比之女子尚且柔美三分,纤细的眉毛下,一双狭长的凤眼如微微上弯的柳叶般灵动,嘴角勾着一丝曼妙的弧度。左耳垂上系着一枚极精致的红色玉石耳坠。右手间握着一柄三尺来长的竹木剑。浑身散发着一股男子罕遇的邪魅之气。
离凉微微颔首:“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紫衣男子嘿了一声,道:“展承天。”说完横剑在手,“你我联手,今日一战断然不辱你‘君子一泣,泪洒千斛’的名号。”
好一股狂气,马车上的夷则望着紫衣男子,这并非表面的浮夸和虚骄,而是生在骨子里的狂傲,与生俱来的气质。傲得洒脱不羁,傲得叫人好生敬佩。
展姓少年言语间分寸不让,离凉涵养不差,自然不恼,他微微一笑,“可是这几人都中了北辰先生的阴阳咒印,我等再战下去,恐不利反害。”
展承天一笑,“这又何难?救人走了便是。”
“我说,姓展的,好大口气,你当心点,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你以为本大人和这北辰木头是猪不成,能让你走?”说话的自然是夷则。
“那就试试看。”一语余音未了,但见展承天衣袍一卷,掠起霁墨和飞羽,眨眼便消失在咸阳街尽头。身法之快,未必让夷则半分。
“喂”夷则回想起方才说的话,恼羞成怒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却是来不及追了。离凉见北辰墨并未有要拦阻的意思,拉起离月和红衣女子,展开身法,向展承天远去的方向奔去。
“大人……”一名秦兵拱手,“放虎归山,只怕……”
“穷寇莫追,”北辰墨收了笛子,一拂袖子道:“况且对方有高人相助。”
士军素知这位大人脾性古怪,自是没人敢说什么,收编起队伍往渭水之滨去了。
尘埃落定,方才刀光剑影的咸阳街转眼间如子夜般清寂,落针可闻,夕阳碎了一地。或许这条街道也只有在这时方才一改繁华千岁,显出凄清萧瑟之感来。
“夷则,”北辰墨抬头看了夷则一眼,自衣袖中取出一根两端封了口的半寸来长的竹管,递给夷则。
“为什么这种事都要我来干?”夷则把竹管收入袖中白了北辰墨一眼。
北辰墨不答,负手卓然而立,夷则望着夕阳里孤悒如尘的男子,笑得如梨花满树、春水徐满:
“其实天下人都不知道,木头你居然是个大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