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无端 第四部 寒云路几层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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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达这个小人!”皇泰主杨侗熟门熟路的从暗道里摸出来,气哼哼的说:“他失了冀州,朕还没有治他的罪,居然还有脸来上表。”
萧晓云歪在圈椅里,顺手将桌子上的书拾起来,低头看的似是很专心,嘴里“嗯”了一声:“他说些什么?”
“他居然让朕给郑国公加九锡!”杨侗没有看到她不自然的神色,只是气得在阁楼里来来回回的转,圆溜溜的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火来。那边厢萧晓云依旧将书读的很认真,“的确过分了。你怎么驳他的?”
“朕岂能随便就让这等小人乱了君臣之分,所以朕严词告诉他:朕一向有功则赏,有过必罚。王公破李密有功,已经封他当太尉了,等以后郑王立下新功,朕再加他九锡也不迟。”
“恩,不错。”萧晓云点头,“既回绝了他的提议,又敲钟?他听,让他不要忘了自己失去冀州的过失。”她这时才抬起头来,一错眼看到杨侗的龙袍,本应长及地面的袍子居然只及脚踝,露出半旧的靴子,上面蒙着厚厚的灰尘,几乎看不到明黄的底色,“你是不是开始长个了?”萧晓云有些疑惑的说:“外袍这么短,不是每月都要给你准备新衣服么?”
杨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袍角,脸上的表情倒是高傲的毫不在乎:“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九锡,九锡!”他一说这两个字,就咬牙切齿的扭曲了五官:“九锡是朕的规格,只有天子才能使用!王世充不过是个狡诈的胡奴,他有什么资格去用!”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骂人要当面去骂,你跟我说了有什么用呢。”萧晓云撇了撇嘴,却将目光从短了一截的龙袍上收了回来,“那么段大人怎么说呢?”
“他说因为郑国公想要!”杨侗刚因为心虚而压下去的火又冒了出来,而且烧得越加旺盛,“你说,你说,有这样无耻的人么!因为他想要,所以朕就要给!难道有一天他想要我大隋的天下了,朕也要给他么?”
“你能不给么?”相比愤怒的皇帝,萧晓云更加喜欢那个伶牙俐齿嘴巴狠毒的杨侗。她伸了个懒腰,将那本充门面的书丢到一旁,“你要继续愤怒下去,还是冷静下来听我说一个长长的故事?”
皇帝陛下撇了撇,鼻孔向天:“朕准你直言。”
这个九五之尊的架子摆的非常地道,于是萧晓云放弃了之前的想法,很干脆的扔出一个炸弹,“你难道不知道,这禅让的第一步就是加九锡么?”
年幼的皇帝陛下果然如她所料的中了招,停了脚步没了声响立在屋子中央,这么悄无声息的呆了很久,久的让萧晓云开始对自己迁怒于一个小朋友行为准备忏悔的时候,对方才苍白着一张脸,哆哆嗦嗦的说,“你的意思是,他要篡位?”
“不是他要篡位,是你要禅让。”萧晓云耸耸肩看了杨侗死灰一样的脸,低声说:“加九锡、加殊礼、正式让位,这是禅让的三部曲。如果你今天答应了段达,那么后面那两步也不远了。”
杨侗脸上的灰白又加了几层,然后就好于预兆的放声大哭:“我能不答应么?”晶莹的泪水争先恐后的从眼眶里涌了出来,很快淹满了巴掌大的脸蛋,“现在还有几个人能恭领圣谕?前几日王玄恕大败而归,我不但不能下旨严惩他刚愎自用,逼走良将,失却冀州之错,还要出城迎接,给他加官晋爵。受了这等耻辱,我恨不能自杀以谢先祖。”
“你若真死了,那郑国公就能名正言顺的被群臣推举即位了,连后面两步都省了。”萧晓云叹了口气,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手帕递过去:“郑国公从公主大婚开始,就策划着要等基。你如今才十二岁,自然斗不过他这个四十二岁的人精。事已至此,大隋的天下你是保不住了,把眼泪擦擦,回去好好活着吧。”
“什么?”猫眼一转狠狠的盯上了萧晓云,“谁说我们大隋要灭亡?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你都敢说!”
萧晓云耸耸肩,“我也是为你好:你祖父杨广缢于扬州,你的叔父杨浩死在魏县,你哥哥杨侑病死在长安,现在天下还姓杨的就你一个。能保住性命已经算是幸运……”
“你给朕住嘴!”杨侗厉声喝道,“萧晓云,你是大隋的臣子,怎么可以直呼先帝的名讳!”
“我可是一刀一枪拼来的,大隋也罢,大唐也罢,到了哪里,我的能力都抵这个官。”萧晓云看着他突然生出来的帝王姿态,撇撇嘴道,“至于先帝,陛下,真不是我自夸,称呼他的名讳已经算是我对故去的人最大的尊重了。如果您想听听王太尉段大人是怎么称呼的,我倒是可以给您学一学。”
“好,好!”杨侗被气得脸色发白,胸膛剧烈的起伏,“我知道你们这些臣子的心思,见风使舵,欺弱媚强,平日嘴里都是忠心耿耿肝脑涂地万死不辞,等到了关键时候,就个个缩起来,竞相推托责任!”他眼里的泪水还没有干,却已射出刀锋般的寒光向着萧晓云的面上剐了过来,“朕的天下,自有朕来守护,再不劳你们这些无胆小人操心!”
说罢袖子一甩,昂首快步离开。萧晓云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子快速的消失在楼梯口,似是有些痴了,过了许久才道:“出来吧,他都已经走了。”
另一侧的八宝屏风后,谢映登慢慢的转了出来,“我没料到你说的这么直接?”
萧晓云揉了揉眉心,语气极为疲惫,“是他准我直言的。”
“可是直接告诉他要亡国,未免也太残忍了一些。”谢映登摇了摇头,“我以为你喜欢他。”
“我当然喜欢他。”萧晓云给自己倒了杯茶,却发现那水已经冰冷冷的没有丁点热气,“你没看到他离开的背影,尊贵的简直就是一个典范,若是今后我离开之时,也能如此,那就没有什么遗憾了。”她将手里褐色的液体一口咽下,苦苦涩涩的感觉顺着味蕾飞快散开,让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不过我现在更关心刚才的话题:上个月窦建德破了许国,宇文化及在宫内自尽,他的手下呢?自杀殉国了?还是投降被夏王收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