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桃渊的几日，司徒和无忧日益亲密起来。无忧看向司徒的眼神会变得温柔，我猜想在暗之末裔时，司徒是不是说了什么让他突然变化这么大，当然我不会自讨没趣的去追问。
    宇谦常常一个人在离我们不远不近的距离，他会温柔的笑，但是他不会直视着我们的眼睛让我们看到他眼中的情绪。我问过迹冉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说，“宇谦只是不想见我而已，他怕我会嫌弃他现在的摸样。”
    我看着寂寞淡笑的宇谦，长发已整齐的束在身后，一袭他钟爱的白衣纤尘不染。他依旧是原来宇谦，只是脸上多了一些成熟与更加深邃的深沉。
    我们在桃渊呆了几日，待一些准备妥当，终于要对鹿华忻使用镜花水月。裘千墨只让我和宇谦一同随他进去，其他人则在外面等候。
    迹冉眉宇凝重的看着裘千墨说，“师父，为什么不让我进去，我不会打扰到你们的。”
    “我不容许这次的事情出现一点差池，你们都留在外面。”裘千墨狠声斥道，语气中带着一些烦躁。
    门在身后闭合，透过未完全闭合的缝隙，宎樾他们一脸凝重的站在门外，我朝他们露出放心的笑容，随即眼前便陷入一片黑暗。
    就像上次，经过一段很长甬道，我们到了那个散发着柔和光芒的房间。中间那个冰棺散发着寒冷的气息，刚一走进去，全身上下立刻涌起一股寒意。
    “雅生，你没事吧？”宇谦目带担忧的看着我。我摇摇头表示无碍，他打量了我一眼，伸手握住我的手输了些真气给我，身体瞬时暖了起来。我笑着说，“多些宇谦了。”
    “你以前不都是一直叫无月敏的？”他也露出笑容，随意的说了一句。
    裘千墨站在冰棺前隔着冰层抚摸着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的爱人，眼神中充满温柔，身上却蔓延着悲伤决绝。我看向那冰棺中的华美男子，稍微停顿了下说，“当初喊你月敏是因为你是迹冉的师叔，不好直接喊你的名字。”
    他的脸上瞬间被悲伤替代了笑容，我看着他笑道，“但是，现在已经不一样了。在我心里你和迹冉是一样，同是我的兄弟，而非长辈。你应该试着去了解迹冉的想法，他并不是你想的那般不在乎。”
    “现在的我，哪还有勇气去接近他。以前我尚且只能在他身后静静的伫立，如今……”
    “宇谦，你一直都想得太多了。你并不比迹冉大多少，你们只是名义上的师叔师侄的关系。男子之间的感情本就是艰难的，你若一直固守原地不愿放手一搏，也许，有一天你真的会后悔莫及。你是我师弟，我也希望你能得到幸福。”裘千墨突然说了这一段话，让我感觉受宠若惊，他也会说这样的话。
    “师兄，你真的决定要救华忻吗？”宇谦沉重的看着冰棺中的男子，眼中泛起哀伤。
    寒气森森，我突然又感觉身体有些冷意窜动。裘千墨轻轻地掀开冰棺，他久久凝视着鹿华忻，然后低头轻轻在他额上落下一吻。他小心翼翼的如同捧着绝世珍宝一般将鹿华忻的身体抱出来放到旁边那张一米多高的圆形柱子上。仿似膜拜一般裘千墨痴迷的抚摸着鹿华忻的脸庞，喃喃低语，“华忻，华忻……这么久了，终于可以再看到活生生的你，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也一定要救你。”
    “宇谦，你怎么了？”看着有些不正常的宇谦我的心中泛起疑惑的同时也有淡淡的不详之感。
    “如果这里的人换成迹冉你会怎么做？你可能体会我这么多年的心情，亲手将所爱之人斩于手下，你知道我是怎么忍过这些年的吗？难道你还要阻止我？”裘千墨回头默然的看着宇谦，脸上是忍不住的悲痛。
    “师兄……既然你意已决，我也不会再说什么。”宇谦走到圆形的高台旁盯着鹿华忻看了一会说，“这样的容貌，真不似人间应有。”
    裘千墨从袖中拿出那个紫青色的盒子，我们的目光都停留在那个似金似玉的盒子上，裘千墨缓缓地将盒子打开，一抹浅紫色的光芒自盒子里面透了出来。在盒子的底部垫着一层薄薄的白色丝绸，丝绸上面则放着一个圆形的紫色晶球，那浅紫色的光芒正是这紫色晶球发出。我心情激动地看着那个紫色晶球感叹，“这就是镜花水月？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我没使用过镜花水月，不知道靠我一个人是不是能够控制它，一会若我撑不住了，雅生你便来接替我。”
    “我明白，放心吧。”看着宇谦严肃的神色，我也镇重的起来。裘千墨等了这么多年，无非是为了见爱人一面，这样的感情我也希望能够完美。
    我和宇谦咬破舌尖喷出一口鲜血喷到那块紫色晶球上，那块紫色晶球慢慢的散发着更加强烈的紫芒，之后，外面的一层紫壳出现了一条条的裂缝，那些裂缝越来越多，最终破裂开来露出了里面淡如同月色一般流动的东西。
    “这是什么？”我看着那露出来似流动的液体一样的东西诧异的问宇谦。
    “镜花水月并没有固定的形态，它其实是一种转换的媒介。因为蛊的特性让它将无数种毒素溶为一体，而经过升华之后的蛊，它可能是含有剧毒的毒蛊至尊，也有可能成为救人的圣物。镜花水月便属于后者。”裘千墨看着那琉璃状的月色流体说道。想来也是，即便不懂蛊术，但是毕竟是他们族落之物，他又是族长之子，知道这些不足为奇。
    “好了，开始吧。”裘千墨说完便走到圆台旁将鹿华忻全身的衣物全都脱了下来，宇谦拿着紫青色盒子走到鹿华忻身边犹豫了一下，便果断的将那流质的东西倾倒在了鹿华忻的身上。那月色的流液似乎有生命一般慢慢的蔓延，在宇谦的引导下流经鹿华忻的全身。
    待得那月色的液体将鹿华忻的整个身体都布满，宇谦的额上已开始渗出浅浅的汗珠。裘千墨深深的看了鹿华忻一眼说，“我一定要再见你一次。”
    随后他握住鹿华忻的手开始不断输送真气，之前宇谦已经说过这需要一个武功高强的人将自己的功力通过镜花水月转移到鹿华忻的身上。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我看着他们两个人脸色逐渐的变得苍白，心里也不由的着急。
    鹿华忻的身上流动着白色的光点，一股强烈的真气波动在他的身体内流动。宇谦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裘千墨身上的衣衫也早已被浸湿，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
    我在旁边看了许久，感觉宇谦真的快没有力气了才强行抢过了对镜花水月的控制。宇谦在我控制蛊的瞬间滑倒在圆形柱台旁边大口的喘气。我引导着那股强烈的波动游走于鹿华忻的全身脉络，那瞬间传来的吸力让我的精神力消耗的七七八八，大脑中传来一阵接一阵的眩晕，此刻我才明白宇谦承受着多大的压力。
    一次一次，引导着那些附于镜花水月之上的气息慢慢渗透入鹿华忻身体，包裹着鹿华忻的月色流质越来越少，最后完全的消失。我感觉到鹿华忻的身体已经开始慢慢的回复生机，心里终于松了口气，我低声说，“这样就可以了吧。”
    “是，华忻就要醒来了。”苍老的声音突然在耳旁响起，我一个激灵，顾不得身体的疲惫猛的抬头看去，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背部微弓的拉着鹿华忻的手，身上透出强大的迟暮气息。
    “前辈……你……”我不敢置信的看着此刻苍老不堪的裘千墨，心里腾起强烈的震撼，什么颠倒天地法则，根本就是生命的交替。
    “镜花水月是可以让华忻复活，但是需要师兄付出自己的生机。而且就算华忻复活，他也活不了多久。”宇谦看着裘千墨的模样，悲痛的说道。
    “可是，你不是说过，镜花水月是蛊中极致，它拥有颠倒天地造化的法则？”明明曾经你这么对我说过。
    良久的沉默，裘千墨‘呵呵’涩声笑道，“它当然拥有颠倒天地造化的法则，否则华忻如何醒来？只不过这个前提就是要另一个人付出生命而已。”
    难怪启月祭祀会那么说，原来这就是使用的结果。这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不付出就得到的完美，只可惜，我们都抱有幻想，以至于，从来没有想到那么多。
    如果迹冉看到裘千墨的样子会怎样，他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吗？
    我们静静的坐在一旁等待鹿华忻的清醒，谁也不愿挪动一下出去告诉外面等待的人，我们已经成功了。但是，真的是成功？这样的结局恐怕只是让人心生悲哀！裘千墨对鹿华忻的爱已深至此，让人如何不动容，只盼着他们都可以撑的久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