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承认，我也不干涉。”鲁老通一脸的正色，仿佛一个仁义道德的卫道士，也不想想自己平时那猥-琐的怪大叔模样，反而语重心长道：“皇室复杂，不是你这种死心眼的医女可以攀附的。”
    “多谢大人提醒，但我并非攀附。”施止然仍是一脸黑线。
    “说你不听，唉，好吧，你回去吧。”鲁老通一摆手，便不理那施止然，自顾回头走了。
    施止然觉得无趣，自然也各走各路，谁知才走了十几步远，身后鲁老通的声音便急促传来：“哎呀大家马上准备一下，皇上的御辇要来了，快快——”
    “什么？皇上？”方才下课后，医女们也还在讨论方才几个医案，并未远离，一听那鲁老通之言，立即吓得魂飞魄散，满宫的宫女都盼望着见到皇帝，她们这些卑微的医女，大多把见到皇帝当成这辈子的夙愿，她们有些人已经在此苦役六七年，却都没见过皇帝，因为只有鲁判等高级的御医才可能被皇帝召见诊脉，如今竟听说皇帝要亲自来，简直如同听到UFO驾临她们家一般的惊喜。
    御医院另外几个值守的御医也吓得屁滚尿流，马上整顿衣装，带着自己的学徒们正襟危“站”，战战兢兢地呆在原地，好在鲁判是御医院的二把手，相当于副院长，故此比他们多见几个世面，也见过皇帝N次了，所以不惧，只低声地呵斥了这批没见过世面的家伙一番，三分钟不到，就把那御医院的人都整整齐齐地弄到了院门，见了皇帝御辇来，便齐刷刷地跪地叩头。
    高帝却冷道：“快起来，我要看辰儿的医案。”
    “是。”鲁判答应，便起身引了高帝入内。
    里头跪的是十几个医女，施止然早就得了鲁判的授意，把那二王子的医案躬身递了过去，高帝一把夺过，也顾不得形象不形象的，一屁-股往那案台前的椅子狂翻那手写的册子，施止然垂眉低目，余光却在偷看那高帝，他看起来约莫五十，眉头紧锁，却与那宫逸华有七八分相似，而且慈眉善目，一双眼睛有些疲惫和哀愁，没有宫逸华那种犀利的风采。
    “御医院不是名医荟萃么，怎地可以——”高帝把那医案一扔，怒了，道：“上面写什么了，写什么了，连朕这样的外行都骗不过，没错，朕不是御医，但朕也做过病人，也见过很多生老病死，这——”
    “皇上赎罪，其实，其实事情远不止……”鲁判越说声音越低，道：“远不止医案上写的那般啊，不但我们几个诊脉脉象不一致，连我亲自去诊的四五趟，都，得到不同的脉象，忽远忽近，忽沉忽烁，若是疯病，绝无可能如此，除非是……”
    “是什么？”高帝见他说得暗昧，便摒退了左右，施止然也跟着大家都出去了，心中甚觉可惜，她虽觉得二王子是装疯卖傻，另有意图，但鲁判肯定也是帮着他干这种欺上瞒下的事，她就想看看鲁判究竟怎么去欺瞒皇帝，又不会落个欺君之罪的，岂料如今被人清退而出，直接错过了好戏。
    鲁判才道：“恕老臣之言，二王子的事，皇上应当比臣清楚得多，其实，他早已清醒，却不肯出来罢了。”
    “朕当然清楚，否则也不来找你。”高帝点头，长叹道：“朕枉为人夫、枉为人父也！”
    “皇上何必自责，人之一命之中，月圆月缺总有其时，二王子以丧亲之痛为痛，以对父之怨为虑，姑勿论是否会发疯，即使不疯，也至少需要一段时间去平复吧，只是老臣以为，二王子乃国之栋梁，不该自暴自弃，故，如今二王子以内力改变瞬间脉象，糊弄于臣下，早已人尽皆知，若风言风语传了出去，未免……”
    “你的意思是，未免会让人以为朕对逸华好，宁愿将另一个好儿子永远关闭在冷宫之中么？”
    “老臣不敢。”
    “不敢？那就是真的了！”高帝怒道：“你以为我不想让他出来么？他现在连朕都不肯见，要是硬闯，他便作疯癫状，吐口水，当门上咬人，令朕十分难看，极度尴尬，你说如何是好，没错，他需要一段时间平复，可是如今事情已经过去三个月了，他还想怎么样！”
    “或许只是因为二王子没有找到适当的台阶下……”
    “他要什么台阶，难道要让朕给他赔礼道歉么？让朕把他母亲追封为后么？那当然都可以，可是他总得见朕才行啊！”
    “或许还有一个方法……”
    “什么方法，你说啊，怎么就不早说。”
    “可，这法子有违圣人礼法……”
    “什么？难道让朕爬墙进去么？”
    “也不必，老臣的法子一定能让他自己出来——”鲁老通故作神秘。
    “是什么法子？”高帝大惊，同时大喜，一把拉住鲁老通的衣襟，道：“你别再吊人胃口了，赶紧说！”
    “女人。”鲁老通双眉乱弹，一副猥琐相。
    “女人？”高帝并不介意这老头在自己面前做色-情的表情，因为他太急切地想让二王子从冷宫出来，但他的“病”还没好，让他出来发疯，也挂不住皇室的体面啊。
    “若说贵妃之死，乃是月缺，而跟皇上赌气，也是月缺的话，我们必须让他感到人生仍有月圆在，皇上您以为如何？”
    “废话，可哪里找合适的女人给他？他和逸华都是执拗性子，像朕啊！他们可都不是随便的人，不是说美人在怀就会动心的，这，这如今逸华得了徐家美人，仍闷闷不乐，逸辰更……唉。”
    “死马当做活马医吧，而且陆贵妃已死，人死不能复生，姑不说二王子这等重情义之人，就算是寻常百姓，死了至亲也会多有伤痛不能自拔的，但民间又有一句话，有些难听——”
    “是什么话？”
    “有了媳妇忘了娘……”
    “这——”高帝知道这鲁判一向说话偏于粗俗，却十分正确，听了这话，更觉得鲁判有道理，便道：“你的意思是，逸辰这回的装疯卖傻，劝是劝不来的，只好给他送几个女人，让他自己拆穿自己的西洋镜？”
    “这是当然的了，二王子断不可能让自己的女人陪他在冷宫受苦太久的，毕竟他是因为重情义，才致如此，如今他若能找一个台阶下，就好了——只不过万一给老臣医治，二王子是不疯了，但变了个酒色之徒，不知道……”
    “他不会的，就算他真恋上了美色，宫中秀女数千，随他要便是！”
    “有皇上这一句，老臣便知如何办了。”鲁判双眉又乱弹。
    “知道如何办有什么用，你，给朕一个期限，朕不想再等！”高帝眉头一皱，盯着老头子乱弹的猥-琐双眉，道：“否则，你这两条乱弹的眉毛，这辈子就别想要了，朕让人每天给你上剃刀。”
    鲁老通立即跪倒，假作害怕地说：“别啊，老臣可靠这个找女人的，这远山眉没了，我可根太监没有分别。”
    “呸！”高帝见他胡诌，便知此人心中早已有底，只是这家伙不肯透露，也就算了，高人总有高人的本事，于是摸出一块令牌，道：“你到内宫府司挑几个美貌的宫女给他吧，这孩子，也大了，没个女人在身边也不行，唉，以后朕再给他物色一家好的闺女，大致上也门当户对的，让他收收心，否则让他自己有了封地，真不知会出什么事呢。”
    “遵旨。”鲁老通虽唯唯诺诺，那远山眉又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