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给。”
    今儿早，妈妈羸弱地不敢在爸爸面前和莲生接触，关爱的眼神暗暗地往沉默的莲生身上瞟，爸爸则是一脸嫌恶地不让莲生坐在桌上和大家一起用早餐。一顿下来，看似风平浪静，却吃得人心惶惶。
    背上书包的易生从锅里拿起一个热鸡蛋，往桌角一敲，小心翼翼地剥着壳。每次他都会把蛋白给剥得千疮百孔，这次他想剥得漂漂亮亮地，白白净净地，好拿出手给不吭声不吭气坐在树下的莲生吃。
    他的头低低地搭在膝盖上。小小的一团窝在那儿，身子枯瘦如柴，瘦弱得太不像话了。总能看清环绕在莲生身上的悲伤，看得易生越加地心烦意乱，忍不住手就揉乱他那头柔顺直溜的黑发，想让他打起精神。
    莲生听着他喊着自己叫哥，震惊地抬起头，又露出了第一次见就震撼到易生的漂亮脸蛋。易生那双发亮的大眼睛正好对着他，展露着温柔的笑脸，露出的还是那一排难看的蛀牙。
    瞧着他将口张那么大，很是震惊的表情。易生有点纳闷。不过，嘴张开正好可以将他拨了的鸡蛋塞进去呢。他乐呵呵地把鸡蛋递到他嘴边。
    “难道还要我喂你吗？虽然我不介意。”
    莲生忙回过神，将鸡蛋握在手心没吃，不高兴地瞧了眼易生背上的书包。
    “你要去上学了吗？”
    听声音很不情愿，易生不明白地答道：“是啊！和你说，爸妈下地去了。你现在要少忍正在怒火中的爸爸，其实他很温柔的，过段时间．．．．．．”
    “我讨厌上学！”面无表情的莲生蓦然吼了起来，打断了易生对他的叮嘱，一把将鸡蛋摔在了地上，接着又一溜小跑到了后院去。
    瞪着那个莫名其妙地就发起了脾气的背影，易生气得说不出话来，好心当成猪肝肺，还敢糟蹋粮食。
    “搞什么嘛，怪里怪气的！”易生当下就黑着脸就大步地往学校去。其实，如果他追上去的话，就会看到在转角处站定，一脸期待的等着他的莲生不安地哭泣着。
    一个上午，一向都是班上最好学最认真听课的易生，今天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平静下心来，眼睛盯着课本上，浮现的都是那个消瘦的背影向前奔跑的背影。易生手撑着下巴，发呆地看着窗外树上的小鸟。
    不知道他在家怎么样了？不会一个人又躲在哪里偷偷在哭吧？
    想着想着，他越等越心急，最终还是大胆地头一回翘课跑回了家。回来的路上，碰到些熟悉的面孔，都是村里乡邻的人。基本上每一个人都交头接耳、轻声细语地说些什么，顺便对着他指指点点。易生懒得搭理，纯属嚼舌根的。
    村子里的生活向来都是平淡无奇，安安静静的。不能说是乡民淳朴，而是在这种山里实在也没多大的事发生。妈妈突然冒出了个私生子，这个消息估计都炸开了锅了。以后估计少不了闲言闲语，只是莲生他．．．．．．
    没有担心自己的处境，反而担忧起莲生以后在这个家里、村里的生活，那个老是一张泫然欲泣的脸的男孩今后该怎么办啊！才过了一宿，从没有把任何事情放在心上许久、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易生懵然间就成了个操心的老头，考虑思索了无数个有关莲生的问题，心情沉重不堪。
    大老远地就见自家屋外围了一圈的人，意识到不妙的易生早已跑得喘不过气。他停下脚步，推开人群冲了进去。
    就见莲生还蹲在有些裸露在地表的树根上。他把整个脑袋都藏进弯曲的双腿间，不关是身子的颤抖，就凭他发出的小猫似的呜咽声，不用猜也可以知道，一定是在哭。
    那哭声是那样的令他心痛。易生眼里就没看见其他人，他小心翼翼地曲下身，紧紧挨着有些发抖的莲生，头挨着头，手轻轻地摸着莲生的后脑勺。还没将口中的话说出来，他的脖子就被莲生狠狠地搂着，由先前的呜咽骤然嚎啕大哭了起来，似乎要把心中堆积起来的悲苦和委屈倾泻出来。
    “你哭啥！你个龟儿子的！老子我这么多年，戴了这么大一顶绿帽子，我心里还憋屈呢！”男人指着趴在自己儿子身上哭成泪人的男孩骂道。那就是一个耻辱的象征，一个嘲笑他无知愚蠢的存在，多看一眼，心里的怒火就燃烧得越旺。
    易生心里气不过，反感地憋了一眼破口大骂的爸爸，他怎么能用那种粗俗不堪的字眼来唾骂莲生。
    易生心里疼惜地拍了拍莲生的后背，以此来安慰痛哭的人儿。
    “啊，疼．．．．．．”
    耳边传来莲生沙哑的弱弱的痛呼声，易生这才注意到了莲生背上破了的衣服，还有手上殷红的血。
    “他打你了？”
    颤抖的声音传递着易生的不敢置信和无法理解，更多的是愤怒。更令易生窝火的是，他从头到尾关心的莲生只是呜咽着，擦着泪水，也不回话，陌生地看着他分外眼红，蓦然间扩大了的瞳孔。
    “我问你，他是不是打你了！”那是他第一次对着莲生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