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朝阳升起 第四章 外家的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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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外祖家去过五六次。外祖家在歙北岩源王进坑,属富资溪丰源水系。到外祖家去,要翻山越岭,先爬上头栏尾角约三里,再过二里横培,下山趟过丰源水过杨家坦约五里,沿河向北走,过二龄桥,爬上鸡骨岭约五里,再一直往西北向走,小路凿在离河岸几十丈的悬崖峭壁之上,走五里,到了王进舍。王进舍到王进坑还有五里。这五里路,先是一脚平路,约走三里路光景,路里边有座王公庙,在庙门口抬头仰望西北的山腰上,在高大的浓密的丛林深处,隐掩着一个山村,那就是我的外祖家王进坑。沿着石板阶梯路,左弯右拐到达半山腰的水口,过二道园门洞,进入村子。村子的房屋沿山势自下而上分布着,左邻右舍,上上下下都由石板路和石阶梯相连。
我外祖家的木板老屋在村子东边,东临一条小溪。三层的木板屋年代较久,底楼实际上只有一半空间,堆放杂物,它的后面驳坎就是二楼后半间的地面,三楼算是全部架空。小时候的我,走在三楼楼板上,爬在临溪的窗沿上,感到整座楼房在晃悠着,伸出头来往下目,不觉心慌得很,赶紧退回来,扶着楼梯小心翼翼地回到二楼的地面上,就是走在二楼的前半部楼板上,也是蹑手蹑脚的,后来我一直不敢再爬上三楼。
在临溪的对面有一幢二层的木板屋,是外祖父亲自设计,亲自备料,亲自建造的。外祖父本身就是一个身手不凡的木匠。木板屋相当别致,底层设有过道和客厅,傍边有一个小厨房。二楼有三个房间,外祖父母一间,二舅父母一间,还有一间是书房兼客房。
我去外祖家,外祖父那时将近七十岁了,中等偏高的身裁,精神矍铄,头上留有向后披着的一缕刚拖至后颈的长发,蓄有一把美胡。外祖父姓潘,名聚田。但在王进坑找不到一丘田,那有田聚呢?外祖父母养育了三个女儿和二个儿子。长女就是我母亲,接着生了二女和三女。之后,再生了我大舅父和二舅父。外祖父和外祖母和二舅父二舅母在一起生活。外祖母是一位慈祥的老人,中等个子,缠成尖尖小脚,她那一辈女性都是那个样子。讲起一口岩源话,真是细声细语,甜滋滋的。我只知道叫外婆,连她的姓和名还没有问过我的母亲。外祖父和外祖母都很喜欢我,知道我从小喜爱吃猪肝,每逢杀猪都要留一扇猪肝掛在堂前的梁上风干等我去吃,外祖父和外祖母都活到八十多岁,高寿而善终。
二舅母应该说是名们闺女,他父亲吴金堂曾留学日本,学成回国。二舅母出生不久,她母亲就病故了,当时父亲尚在国外,这时就由我外祖母领养了,她比我二舅父小二岁,二人从小就在一起长大,很有感情,后来就成亲了。二舅父读了多年蒙馆,曾在本村坐馆,后来应邀到时岭后山庄坐馆多年,在黄村小学也教过书。二楼书房里有几只板箱装满了线装书,让我随意挑选和阅读。
大舅父进财,长年住在三姆六姆那个山庄上,只有二户人家,而且相距相当远,只有高声呼喊彼此才可听见,离王进坑约有十多里路,在那里以栽种茶叶和种苞芦为生,快成熟的苞芦常常受到野猪和猢狲的遭塌,生活十分艰苦。我先后去过三趟,那是春节期间去拜年。
岩源是歙县、太平、旌德、绩溪四县交界处,地势险要,群众基础好。当年新四军打游击的根据地就在这一带,他们是我大舅父山棚里的常客。这里山高林又密,便于隐蔽和转移。解放后,那些当年受到我大舅父支援和掩护过的新四军领导人有的成了新中国地方政府的党政领导,曾动员我大舅父下山参加工作,我大舅父都以山上过习惯了和没有什么文化而惋言谢绝了。
二舅父在外,家中对二位老人的服侍和家计生活安排统统都由二舅母承担着,难怪外祖父外祖母对小舅母宠爱有加,言听计。那时王进坑人吃的大米都要翻越海拔一千多米的黄柏山到旌德县或太平县去背,二舅母一年要翻山越岭来回好几次,一次只能背上百把斤米。二舅母有一个好听的名字:雾叻,加上吴姓,就成吴雾叻。
王进坑在上世纪五十年代末曾发生一场大火。火是从村口的一家先烧起来的,火势顺着地势向上迅速蔓延,处在半山腰的王进坑本来就缺水,没法抡救,结果一个三四百户的村庄除了隔了一条小溪的三四家外,全部烧光。我外祖家老屋早已拆除,已搬到溪对面的板壁屋中住了多年,因此避免了这场火灾。后来歙县人民政府对这个老区王进坑的人民进行了紧急救助。一九六三年我去过一趟王进坑,已基本恢复,唯独村中原来的潘氏宗词不再有。
老区人民为新中国建立做出了很大的努力直至献出宝贵的生命,党和人民政府永远也不会忘记他们的历史性贡献。在改革开放后,老区人民的生产和生活条件也获得了显著改善。昔日岩源的羊肠小道已开辟成马路,行驶着大小汽车,喇叭声响在山间欢快地回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