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 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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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修——我来了,你在哪儿啊!”青城朝着峰顶的虚空大喊。寂静的顶峰没有回声,冲腹而出的呼喊无声无息的消散在空中。
“为何还不离去!休要在这里喧哗,搅扰——”观内的声音再次响起,随之一个人影闪出,眨眼间落入院中。
“青城,怎是你?”人影刚刚站定,顿出一句低呼。
石阶之上不是别人正是银修的师弟子空。相隔百年,青城抬首望着阶上那袭玄衣竟有一丝恍惚,那样冷淡的气质那样淡漠的眼神仿若银修附魂,她的心不由得一紧,脚下不禁倒退了两步。不曾想从前那个活泼朝气的子空竟变成了这般,难道他已想透世事看破红尘?也踏下心来立志修仙了吗?仿佛有些累了,她不置可否的苦笑了一下,道:“既还认得我,请告诉我银修在哪里!”
子空默默摇头:“你与师兄的事,师傅只寥寥数语,我只知师傅去过青城山,却不知将其安置何处。”
子空也不知道吗?早就知道找银修没有那样简单,可即便如此心中还是失望以及,痛如刀绞。空气似乎渐渐稀薄起来,她隐约感觉有些窒息。
师父回来了!青城,你真的来的巧了。”子空突然朝着东方天际一点道。
青城愣了一下随即朝那方向看望去,果然,有一袭流云铺展而来,就如青城山中带走银修那夜一般。竟真的是墨砚子!仿佛是玩笑,她前一秒还陷在遥遥无期的苦等与茫然无绪的窘迫中,下一刻竟看到了希望的彼岸,事情徒然逆转!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白衣道人飘然而落,仿佛与天地融为一色。令人不敢相信的是,他落脚的地方徒然出现了一条带状的小湖,静静的湖水清透见底,没有一丝波纹,蜿蜒着围绕着道观,一块椭圆形石台点缀在湖里堪堪露出顶面。此刻他正落在那块石台之上。
如此惊异之景让青城不禁占大了嘴巴,子空到没有过多反应,想来是惊见惯了。她的惊呆只是一瞬,缓过神来直接上步跪倒:“请告诉我银修在哪里?求您了!我不能没有银修。”
“找到又如何?”墨砚子神色淡然,没有焦距的目光一扫而过。
“我们之间有太多的遗憾,我要用余生来弥补,就算枯骨也要伴随左右。”青城含着眼泪,重重咬着每一个字。
墨砚子宽大的袍袖从虚空一掠,一道金光射入青城前的湖中。立时,湖水结为淡蓝色的冰川,接着一个人影赫然浮现在冰体里,那张熟悉的脸静静沉睡在晶莹透亮的冰块中,玄色衣袍在冰内铺开宛如泼洒的墨迹。“你可是寻他?”白衣老者他收起袍袖,没有半分动容,悠远的音色仿佛来自天边直透人心。
梦里寻了千遍的人此刻竟真的刻近在咫尺,青城几乎一时间忘却呼吸,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过去的,只知道几步之遥却似隔了千丈万丈。隔着寒冰制成的水晶棺木她轻轻抚着那张面容,单薄的身体止不住颤抖,泪水悄无声息的落在冰面,一滴接着一滴直至蜿蜒成溪。冰下之人分明只是数日未见,偏却觉得别了百年,此间静守便是永恒,她多么希望这一刻就此停留。然而,不一刻手下的冰面轰然裂开,眼前的画面在眨眼间融化,一切仿若没有发生过。她疯了一样在湖里四处翻找,然而水中有的只是自己破碎的倒影。
“为什么!”她怒视着墨砚子质问,犹带泪水的眼眶里满是悲愤。
老道人无视她的愤慨,反带几分慈详:“他早已经不在了,既然是虚幻终要散去,你看到的不过是虚幻罢了。”
“我是个凡人,看不透世事,也不想看透,虚幻也好,镜花也罢,我只想跟随自己的心活着,这条命是银修给的,他活在我的心里,永不会淡去。即便只是空壳,即便腐烂成灰我们也要在一起。”她满是悲恸,说与墨砚子的同时又何尝不是说与自己。
“铃——”不知何时碧水铃已掉落出去,顺着水面飘到墨砚子落脚的石台前,墨砚子微微抬手,碧水铃随即飞入他手中。他端详了几下手中的铃铛,淡淡道:“小姑娘,若银修有一日重在世上,人间万世,浮生六道,茫茫宇宙你又何处去寻?”
“若银修真有一日重生于世,那么——”她略微顿了一下,灰暗已久的瞳仁里渐渐有了一丝亮色:“无论沧海桑田还是时空交错,我定会在亿万人之中寻到你,共圆那个搁浅了千年的梦——”她倾尽所有力气去呐喊,仿佛要天地为证,又似要银修也铭记这个约定。
“如此,甚好。”墨砚子广袖一扬,手中碧水铃脱手而去。
青城眼睁睁看着那一抹碧色隐没在远方,那是如今唯一陪伴她的东西了!她不知道为何墨砚子要那样做,难道仙人都是这样无情,这样践踏别人伤口?这样乐得看人痛苦绝望么?尽管伤心不舍,尽管气愤已极,她也不愿再发半分怒气与怨言,银修都不在了,那个铃铛又算得什么了。此生也许她注定孤苦,无疑为伴,这就是得到人心的代价。
仿佛洞悉她心中所想,墨砚子捋了一下花白的胡须,略带玄机:“找那个铃铛去吧,再见铃铛之时便是你再见银修之日。是否有缘相见,就看你的造化了。”
再见银修!他说什么!是真的吗?简直太震撼了!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再和银修生生相见!望着对面那个飘然而立、须发皆白的道人,只觉自己置身梦中。某处死寂已久的荒田开始慢慢复苏,肆意生长的希望,刹那间填满整个心房。
“子空,送她下山去吧。”说完,墨砚子迈开步子朝观门去了,那条带状的小湖也随之消失。
“我当真能再见到银修?”她追问,墨砚子没有回答,身影已没入观中。
一旁的子空道:“师父既如此说,便必定时真的,走吧。”话毕他引着青城去往山下,她本想再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不必再问也不必多想,去寻便是了,她必须相信。
子空将青城从华云峰送到西山之麓,途中却未发一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尽管知道师父从无虚言,但对青城的将来他仍无法期许。那是一多么渺茫的圆满!对于师兄他更不忍提及。然临别之即还是不能免俗,道句嘱托:“青城,保重,若真能见到再世的师兄,请带我向他问好。”
“我会的。”青城微微点头,别后转身离去。属于她的“人”生之路应该才刚刚开始,然而背后的那双眼睛仿佛已经看到了尽头。
子空回到华云峰在道观门外徘徊许久,几次抬手推门却都放了下来。“你是不是想问,你师兄在哪里?碧水铃一事我是不是在糊弄那丫头?”观内之人传出话来。
“子空不敢!”听到师父准确道出自己心中所想,一惊同时顿觉惭愧。
“银修还在青城山,我只是将他从哪个小丫头身边移开并未带回。青城山需要他,而他也应留下补偿。”墨砚子的声音沉稳又空寂,仿佛来自观宇的每一个角落。子空一言不发,默默的听着,他知道师父将告知事情的始末。
“青城山的灵韵是恒古以来就有的,这得益于洪荒时代遗留在山中的一枚灵核。两百面前你师兄二人与狸兽恶战之所便是灵核置身之地,青城于混战中跌出落在灵核之上被灵和穿透身体,本必死无疑,但德天庇佑,其体本就源自山中灵气孕育,与灵核便属同系,机缘巧合之际便将核融于一体。自此青城山的灵核便是青城。只要灵核在,青城山便永不颓败。而你的师兄却将这一切结束。他擅自使用血生咒,青城山另之灵核不复存在。”说道这里,墨砚子的声音停了下来。
“师父所说青城山需要师兄指什么?”既然没了灵核,留下师兄又有何益,他不懂。
“血生咒之际,银修用自己的血与灵核之精交汇融合,青城得了血肉之身,你师兄银修也得了几许灵核之精。”
“师父的意思是说,师兄虽然已死但体内留有部分灵核的精华,那部分零和精华一日不散尽,青城山就依旧蕴灵气,故才将其留在山中。”此时子空已基本明白了,他想了一下道:“可一个肉身能坚持多久不腐朽成土呢?”
“是啊,青城山的灵韵注定气数尽了。”墨砚子因色幽幽仿若叹息。
子空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又道:“那碧水铃?”
“人的执念往往比你想的强大,拿到那个铃铛的时候,为师发现那上面有你师兄生前不少的“念”,此物又含着青城精华与心血,本就有着灵性,由它系着二人再好不过了。”
听完墨砚子的话后,子空想师父肯定是参到了某些天机,才用到碧水铃牵缘之法。只是他还有疑问:“师兄渡劫失败,用血生咒同于自裁,应已坠入幻海。幻海千万年漂流,而百年之后青城已经再世,待师兄再世之时已晚了千万年?那般光阴之隔万世之阻又怎样相逢?何况千万年后师兄能否再世都无法确定。”
“那就看她们的执念有大,造化有多深了。”墨砚子声音淡了下去,子空也未再言语,华云峰又恢复了原始般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