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年羁旅又清明。
    最怕江南的春天，却终究还是，逃不过江南的春天。
    以前年轻的时候，总以为世上的事再大也不过一个“逃”字，而逃也恰恰是最可耻的事。
    只是没有想到，有一天，连逃也没有能力逃了。
    一个人，在沦落到极致的时候，什么坚守什么忌讳，都成了笑话。
    如果不是充作船上伙计混上千柳庄北上收丝回扬州的最后一拨货船，我连坐渡船离开岑县的钱都凑不齐了，至少要在那个鬼地方耽搁到端午。
    岑县是我最不能忍受的地方，这厌恶胜于扬州。
    所以在渡口看见那艘插着三色织锦旗的船时，我毫不迟疑地打晕了他们一个偷溜上船买岑县特产的小伙计，混上了船。
    在扬州贵得惊人的旅店住了几天，我囊中最后的一点碎银子也有了保不住的迹象，早上仍然习惯性地在酉时就醒了，瞪着帐顶的素幔发了一会呆，渐渐地旅店的天井里有了伙计起来生火的声音，清晨的小巷子想起扬州本地小贩叫卖杏花的声音，吴侬软语，透着江南人特有的一股软弱气。
    我躺不住了，起床去找昨天下了订金的中人，他号称扬州通，找的铺面应当有讯了。
    在迷宫似的江南小巷里转了半天，才在当地人的指点下找到那个叫郑勇的中人，他正和一群地头蛇似的小痞子在巷口的榆荫下玩牌九，看见我来了，忙熟络地上来勾住我的背：“兄弟怎么才来？”
    我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任由他搂着，朝他替我订下的铺面走去，眼角余光扫到那帮地痞并未走远，而是远远跟在我身后，心里对郑勇的行事已经有了几分了解。
    （缺字，等会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