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公子王孙芳树下,清歌妙舞落花前 第一章 看不见的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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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35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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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为你的爹娘报仇么?”那个素不相识的女子问他。
小小的严毓楼有些疑惑的看着她,他记得爹爹跟自己说过,娘亲是在生自己的时候死的。
而爹爹他……
“你还记得你爹是怎么死的吗?”女子笑吟吟的问他,犹如魔咒一般的温声细语在他耳边环绕。
他是记得的,爹爹饮了那杯酒,唇角的一缕鲜血,皇后姑姑那似笑非笑的模样,他都记得的!
“怎么样才可以给爹爹报仇?”他问她。
“想报仇,那就跟我走,我教你,怎么报仇。”她牵着不过八岁的严毓楼,离那本该属于他的王府,越来越远。
暗黑的夜,方才八岁的他满怀仇恨跟那素不相识的女子离开。
谁料,前方竟是深渊。
当严毓楼醒来以后,发现自己的眼睛被布条蒙了个结实。
耳边早已没有了一丝的人声。
怯怯的动了动小小的身子,双手都是粗麻绳捆在身后,似乎已经捆了很久,他觉得自己的手已经麻的没有知觉了。
许久,才微微伸了伸手指,触到的却是硬邦邦的木头样的东西。
过了半晌,也没有听到任何人声,只是偶尔有几只老鼠吱吱的叫声。
严毓楼小心翼翼的吐了一口气,而后紧紧的咬住了唇。
有冷风不知从何处吹来,瑟瑟的,他缩了缩肩,将身子缩成一团。
却依然止不住委屈的泪水落下来。
一个才八岁的孩子,哪里懂得忍?小小的抽泣声就在这狭小的地方传开。
也不知过了多久,神智恍惚间,严毓楼听到一阵细微的开门声音。
一阵明亮晃了他被黑布蒙住的眼睛,他努力地睁开眼睛,也只能模模糊糊看见一片亮堂。
一动不动的缩在角落,连呼吸都不敢大意。
严毓楼却感觉有人走到了自己的身边。
一只小手轻轻推了推他:“喂,醒一醒!”还带着几丝稚嫩的声音,有些焦急。
严毓楼听到这个稚嫩的声音,有些迟疑,这个声音他是听过的,自己被那个女人绑到这里的时候,恍恍惚惚就听到这个声音在说话。
“你是谁?!”严毓楼闭着眼睛小声问。
见他醒着,那孩子也没有理会他言语中的不善,轻手轻脚的打开手上的白色手帕,对严毓楼道:“张嘴。”
严毓楼刚想问为什么,便感觉到一个有些干巴巴的东西塞到自己嘴里。
似乎是馒头,严毓楼此刻却是再也不敢掉以轻心,那瓣馒头在口中含着也不是,咽下去也不是。
肚子也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但是如果是有毒的,那可怎么办?!
见他这副模样,那个喂他的孩子显然有些急了:“你到底吃不吃啊?!这可是我悄悄省下的,你还怕有毒不成?!”
严毓楼还在犹豫中,可口中的那馒头已经慢慢的融化了。
那孩子又掰了一点馒头,放到他嘴边:“再不吃,等他们回来你就没得吃了!”
言语间有些着急,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你再不吃我就走了!等他们回来你连毒馒头都没得吃!”
严毓楼脑中思量了不过一瞬,便张开了嘴,乖乖的吃着那孩子喂给他的馒头。
那孩子似乎也拿的不多,但好歹让严毓楼不再觉得饿的无力。
又喂了一点水,那孩子小声对严毓楼说:“你不要哭,也不要闹,否则你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吃到饭呢。”
严毓楼想了想,才点点头,就听到一阵远去的脚步声,轻巧的怕被人发现似地。
严毓楼一时迷惑了,也不知自己身处何方,那孩子……
难道也是被绑来的?
想至此,严毓楼鼻尖忍不住又是一阵酸楚,一心想为父亲报仇,却忘了父亲最后的叮嘱,现在让别人绑了去,又不知前路如何。
可是,此仇若不得报,他又如何甘心……
似乎是半夜的时候,柴房的门一推开便有瑟瑟冷风呼啸而入。严毓楼瑟缩着身子,这算哪门子的柴房?!也没见有人进来烧柴煮饭。
似乎还是中午的那个孩子,这回的馒头倒是有了些温度,严毓楼知趣的张开嘴,不小心触到那孩子的手指,却是冰冷的沁骨。
立时联想到方才开门刹那的冷风,严毓楼的泪水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
那孩子撇了撇嘴,顾望着四周,小声不满道:“亏的你还是小王爷,怎么这么爱哭?!”
严毓楼手依旧被束缚着,擦不了眼泪,那孩子只得伸出自己的衣袖给他擦干了面颊上的泪水,严毓楼感觉到那孩子的穿着也并非不堪,反倒是十分好的料子。
“这么冷的天你给我拿馒头来,他们不会发现吗?”他问他。
那孩子稍稍沉默了一会,才闷闷道:“今天中午给你送馒头,被娘亲发现了……”
才说完,他便发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捂住嘴,却为时已晚。
严毓楼立马提高了警觉:“你是那个人的孩子?!”
那孩子见已经瞒不住,垂了眉目,瓮声瓮气道:“你别气我娘,况且,把你绑到这里来的不是我娘亲……”
严毓楼这才知道,这里居然不止一人。
“你看,这是娘亲叫我拿来给你吃的,不然,你今晚又只能吃冰冰的馒头了。”
他说着,搓了搓冻的僵硬的手指,似是冷透了的模样。
“他们为什么绑我?”严毓楼乘机问那孩子。
“我也不知道……你在这个安安分分的就好……”说罢那孩子已经跑出了门。
往后几日,都是那个孩子给严毓楼送饭,也只是几个馒头,别无他食。
严毓楼打小就锦衣玉食,当下这般馒头凉水竟然也不说什么。
那孩子笑眯眯的说:“没想到你还挺能吃苦。”
严毓楼扬了扬头:“那是自然,你以为王爷都是娇生惯养的吗?”言语中还颇有些自豪之感。
那孩子只笑了笑:“也不知前几日是谁在哭鼻子呢。”
那孩子为严毓楼摘掉了绑在他眼上的黑布条,他娘亲说,若再不摘,对眼睛不好。
严毓楼眼见一点点明亮,心中喜悦,抬头便望见那手持布条的少年。
白色的锦衣,身板不过和严毓楼一般高,还不过四尺高,大概也只是八九岁的模样。
那孩子低着头:“娘亲说眼睛蒙着不好,你乖乖的,不要吵闹,会有人来带你走。”
说罢也就径自转身离去。
严毓楼瞧见那清丽的面容也仅仅是一瞬间。
可是这一面,却是深深的印入他的眸子,或许,是因为没有见过这样漂亮的孩子吧。
如若不是话音稍显凛冽,严毓楼真将他当做女孩子了。
如此几日,都是那个孩子来为严毓楼送饭菜,也不曾告诉严毓楼这是什么地方,要做什么。
只管将严毓楼困在这里,哪里也去不的,见不得。
严毓楼心中的不安一日比一日强烈,他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要留他在这里,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甚至连逃跑的办法都没有。
门外偶尔会传来女子说话的声音,他认得的,那声音就是那日带他来的那女子。
那孩子每回用手捧着馒头来给严毓楼,这里,似乎只有那个孩子可以接触到严毓楼。
整日出了看天亮,便是看天黑,严毓楼的心已经渐渐平静下来,想起了父亲临死前的叮嘱,不管遇到任何事情,都不可以放弃,不可以灰心。
他很清楚,自己的身后,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到自己,他只能自己努力走出这里!
夜色已经笼罩了凄冷的柴房,不见一丝烛火。
严毓楼浅眠间,突然听到开门的声音。
随后便有微亮的烛火照过来。
严毓楼一抬眼便瞧见那个白衣的孩子,正疑惑,却见他依旧低着头,将烛火放到一边,低着头小声问道:“你相信我吗?”
严毓楼愣了愣,而后点了点头:“我信你。”信他,不假,在这种情况下,严毓楼自知毫无依靠,他只能选择相信他。
那孩子也没有再迟疑,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柄匕首:“我帮你解开绳子,带你出去。你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严毓楼猛然一怔:“你要放我走?!”
那孩子没有回答他,割开生子之后便灭了烛火。
严毓楼知道他这是不想自己看见他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这孩子出现在他面前,总是低着头,生怕自己瞧见他的脸一般。
似乎是个小阁楼一般的房子,静悄悄的,严毓楼跟着那个孩子一路朝后门奔去。
月色隐约朦胧,寒风瑟瑟吹扬起那孩子的衣裳,严毓楼心中说不明的情绪。
突然一把拉住那孩子:“你什么要帮我?”
那孩子依旧死死的低着头,乌黑的发丝遮住了脸颊:“我只是不想娘亲做错事情……你快走吧,等他们来你就走不成了!”
严毓楼看着他低垂的模样,忽然下定决心般的上前一步,双手捧起他的脸颊,大大的眼睛仔细的印刻着他的俊俏的轮廓,仿佛一丝一毫都不愿放过。
那孩子惊愕,在对上严毓楼眼眸的瞬间连忙死死闭上了眼睛,然后挣扎的退后:“快走啊!”
严毓楼还未从那一眼的诧异中回过神来,就被他突然推出门外,刚想要再说一句话,两个孩子却同时愣住了。
一个女子蒙着面纱站在门口!
那孩子孩子下意识的挡在了严毓楼面前,有些怯怯的喊了一声:“娘亲……”
严毓楼倒吸一口冷气,已然失声。此刻,他紧张的手指都在颤抖。
女子望了那白衣孩子一眼,只冷声道:“宇儿,快回去!”
严毓楼这才知道,他叫宇……
被唤作宇儿的孩子固执的挡在严毓楼面前,不肯退让。
女子叹了一口气:“你快回去,我自会将小王爷送回王府。”
说罢,她也不再管那愣着的白衣少年,径直扯过严毓楼将他推进身后的马车:“答应我,回去之后忘记这里的一切,否则,你今日只有一死!”
严毓楼看了一眼低眉的白衣少年,抿着唇,狠狠的点了点头。
又道:“但是我会记住他!”他一扬手,正指那垂着眉目的白衣少年。
直到马车从那孩子身边过去,严毓楼依旧执着的对那少年道:“宇,我会记住你的,谢谢你。”
许多年以后,严毓楼依旧记得那个小楼,那个容颜模糊的女子,以及,那个在瑟瑟寒风中傲然独立的白衣少年。
他依旧有些难以理解,当日他为何要救他。
但是他记得,那个叫做宇的孩子,有一双很亮、很特别的眼睛。
他从未见过这么特别眼睛,竟然比别人多一个小圆点。
再后来,他回忆起那一日,便明白了。
原来,那种有着两个瞳孔,美丽而又特殊的眼睛,叫做重瞳。